張鬆打開最後一個盒子,從裏麵捧出一隻胎如羊脂的瓷瓶,薄薄地似觸手可破,何青屏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再無伸手幫忙的想法。(.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瓶子以淡青為主,點綴少許紅、黃、綠,中部四麵是孔雀開屏的相同圖案,頸部細長,瓶口白皙,像一位身著旗袍、身姿婀娜的少女,散發出清純、優雅、高貴的氣息,底款是“禦賜昭德宮珍藏”,字體雋秀,仿佛為女子所書。


    何青屏不由地想起武俠書中關於羊脂淨瓶的描寫,還有那位容貌賽過天仙的公主。


    張鬆露出少見的驕傲表情:“這是唯一一件花了大本錢的東西。”


    何青屏搜索記憶,惡補古玩知識時,曾見過“昭德宮”三個字,還讀了有關的曆史細節,情急之下,就是想不起哪個朝代,非宋即明。


    他拍過瓶口:“花了多少?”


    “十八萬。”張鬆輕描淡寫地說,“大明成化皇帝賜給萬貴妃的,燈光打到裏麵,外麵能看見透光。”


    何青屏恍然間想起萬貴妃年長成化皇帝十九歲,當時還想皇妃大皇帝這麽多,在曆朝曆代中絕無僅有,不曾想在這裏竟然見到見證曆史的器物,從瓷瓶製作的精細,能體會到成化皇帝對萬貴妃的寵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拍好瓶身,又拍瓶底,端詳兩行七個字,何青屏總覺有些異樣,想不明白為什麽,心想他花了血本的寶貝,拍賣價應訂多少?五百萬?太低,無論如何不會低於八百萬,前提必須是真的,對有底款的瓷器,始終心中無底,那種天生的直覺也不再現,贗品實在多得能驚醒九泉下的古人。


    待張鬆裝箱時,何青屏問:“瓶子收多少年了?”


    “就前年,看見它後,我就移不動步了,回家後茶飯無味,真的像掉了魂一樣。”張鬆棒起盒子,“東拚西湊,送過去十三萬,剩餘五萬,到去年年底才補齊。”


    何青屏沒聽說古玩交易能賒欠的,那賣家一定跟他有足夠深的交情,不足十八萬,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藏品抵部分價,沒這樣做,那對方是要全部套現,根本對他的藏品不感興趣。


    何青屏腦海裏閃過“清倉”滿大街常見的字眼,“摔賣”談不上,哪有高價售出,還算摔賣的?


    張鬆落座,遞給他香煙:“那些年,有些走火入魔,不管三七二十一,沒命地收,收完剛才那隻瓶子,欠了一屁股債,才想起要賣來,現在有些想明白了,放這一屋的東西,生前瞧瞧挺有趣,沒孩子、沒老婆的,留著它們幹嘛?總不能再把它們又帶進墳墓裏吧,哈哈,那不是等著別人來掘墓嗎?人,就是這麽有意思。”


    “對的,我也要引以為戒,看準一件收一件,收完馬上賣。”何青屏覺得他心地善良,開始交心。


    “你的想法才是對的,尋常百姓,拿它當個生活盼望,就夠了,成了戒不掉的毒癮,正經日子確實沒法過了,所以,我一點不怪她。”張鬆伸手拿起地麵的畫卷,慢慢地解開紅繩結。


    看著他,再看他手上動作,何青屏心裏一跳,想起那瓷瓶上四隻完全相同的孔雀,心猛地往下沉,天啊!過去的瓷器都是手工繪畫,有一模一樣的圖案嗎?如果有,會不差一絲一毫嗎?接著,又想起那隻日本工藝的青花熏爐,貼紙工藝,要真這樣,那一跟頭算摔到家了。


    他趕緊收攏心緒,分心幫張鬆鋪展油畫,待看清繪畫時間為70年5月,他又大吃一驚,一卷之中竟有三張,而每一張都是某偉人的畫像,直覺告訴他,這必是假畫,不管畫家是誰,因為當年能畫這種像的畫家寥寥數人,其中好幾位最後受到迫害,當下的國內,偉人畫像的母本一幅難求,不可能三張畫同時流到他張鬆手裏。


    何青屏默然無語地繼續拍照,對張鬆由衷地欽佩之中,摻雜些許憐惜之情,轉念一想,總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雖然窺豹一斑,畢竟這滿屋的藏品有不少是真品,那怕隻有百分之十是真,他依舊身價數千萬,如果真品的百分比再高一些,那他就是準億萬富翁。


    在佳緣公司展示大廳裏,麵對那些價值高昂的藏品,何青屏一點沒感覺,看著張鬆的收藏,心潮翻湧,佳緣公司的寶貝與自己絲毫不相幹,飽飽眼福已足夠,張鬆的完全不一樣,說不定哪天其中有幾件就成為自己熱銷的寶貝,跟隨他還能見到那些從雲西過來的人,正在走一條與張鬆不同、但方向完全一樣的路。


    他不期待擁有這滿屋寶貝,藏而不售不可取,以藏養藏才是上上之策。


    何青屏暗暗為自己定下一個收售程序,親自驗看、拍照上傳、初步確認、收購洽談、簽收購合約、實物斷代、再簽銷售合同,且不管藏品多惹眼球,收購均不得超過一萬元,寧可錯失大好機會。


    越是光彩奪目的,遇上贗品的概率也就越高。


    何青屏見qq閃動,點開,見是小楊,心說昨天發過去,今天就有回信了。


    “何大哥,昨天發的寶貝全是你的嗎?”小楊問。


    “不是,我昨天看完,隻想收其中一件,所以請你們幫忙把把關。”何青屏真中有假。


    “嗯。”小楊繼續說,“專家說從圖片上看,那三件銅鏡沒啥問題,明清時期的,那些小件,問題也不大,粉彩、禦賜昭德宮和畫像,都有些問題。”


    何青屏早有思想準備:“專家具體怎麽說?”


    “粉彩底款的字體不對;昭德宮那件,不該有‘禦賜’兩個字,皇帝賜物,一般不會這麽寫。”稍頓,小楊又說,“那畫像看一眼,就知道不是真的,真的全在國外,那畫家是畫過,前幾年拍賣時給賣掉了。”


    他對小楊表示完感謝,閉眼定神,心想有機會還得去看看張鬆的其它寶貝,麻煩的是,怎麽轉達專家意見?直說,實在不忍心,十八萬打個水漂,還不得氣瘋,不說,今後如何再見麵?思前想後,唯有直說一條路可走。


    越想越感歎,張鬆要是會電腦,有收購前的圖片鑒定環節,就能避開大部分的上當受騙,跑了這麽多年,銷售通路沒打開,連穩定的提前鑒定渠道都沒有,不能不說他是太實誠,腦子呆板到頑固不化。


    聽見短信鈴響,一看手機,知道她終於回國了,恢複有吵有鬧,能幫自己打發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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