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鴻濱見他吃相豪邁,邊倒啤酒邊調笑:“一直處於饑餓狀態吧。”


    他喝掉半杯啤酒,用紙巾擦拭:“兩方麵都饑餓。”


    她打他的手:“不許學我,嗬嗬,見到我,饑餓毛病全治好,餓了沒偷嘴?”


    “偷。”他見她表情要變,“總偷狗的肉吃。”


    “是偷狗肉吃,還是偷狗的肉吃?不會是漂亮母狗吧?”她起身擠他身邊。


    “的確是母狗,黑油油地,兩個月大,漂不漂亮,不清楚。”他夾起一塊粉蒸肉。


    她的微笑像水被熾熱陽光蒸發,默默地為他續杯,直愣愣地盯著他蠕動的嘴,不知在想什麽。


    他察覺有異:“你這樣,弄得我一點底都沒有。”


    她仍然沒表情,眼睛越來越潮濕,轉瞬間眼淚泫然欲滴,幽幽地問:“真養狗了?”


    他沒敢直接回答,見她拿眼神催逼答案,忐忑地說:“小藏獒,姐給我家抱回來的。”遞給她紙巾。


    她象征性地擦一下,猛地站起回到原來座位,朝他探過身子:“沒回過神,是吧?我來告訴你,養狗了,說明你根本不打算再回來,要不是因為陰差陽錯的拍賣,你還在家裏偷狗的肉吃,我沒猜錯吧?”


    他恍然大悟,木訥地點點頭:“沒錯。”


    她的手在半空中有力的揮動:“離婚,這麽大的事,你不透半點風聲,離開,你找理由跟我搞冷戰,現在回來,是讓我的大姨媽給撞上了,你原本打算來去無蹤的,姓何的,你來告訴我,在你心裏,我是什麽?就當我是你的圈地,可你想圈嗎?本來你已經具備圈的條件,可你圈都不想圈,不圈也可以,能不能明白無誤地告訴我,我隻要這點知情權,過不過分?”她的話像剝洋蔥,越剝越辛辣,直剝到他的內心深處。


    他一直以為在二人之間,自己是無辜的,為此還逃離大都市,聽完她的話,圈來圈去,把她圈成無辜,可總覺得不對勁,一時又沒法反駁。


    “又玩沉默是金呢?說個子醜寅卯出來呀。”她彎曲手指敲敲桌麵,“為啥不能告訴我?怕我阻攔你的歸期,還是影響你的創作靈感?”


    他一口將杯中酒飲盡,直接用手抹抹嘴:“沈鴻濱,你隻需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覺得你了解我嗎?”


    她冷哼一聲,不屑地說:“我當然了解,你這個人就像你那玩意兒一樣,孤高求寡。”


    “還了解我什麽?”他搶修工事,絕對不讓她再次突破。


    她望著頂棚微微思索:“一直想寫沒人讀的破書,你寫你的,我礙著你了?”


    “沒有了?”他以退為進,要擊敗她,必須讓她多露破綻。


    “你是老爺們,困難時期,要靠自己扛過去,覺得靠我幫助是恥辱,你離了,你徹頭徹尾是我的男人,那叫幫助嗎?”她又大聲補充,“流著淚,靜靜舔傷口時,怕別人窺視,怕無地自容。”


    對她後麵的話,他心服口服,抵消掉部分強力反擊,他肅然地望向窗外,再又平靜地凝視她:“你既然這麽了解我,為何不能體諒我一點呢?剛離,無論虛不虛偽,暫時無法麵對你,我扭頭就忘掉過去的日子,你內心會怎麽想?漂泊十多年回到家,舔不舔傷口,不重要,家是我唯一可以回去的地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兩個多月來,我幾乎不下樓,我姐一片好心,花錢買隻狗送來,一是需要一條狗看家護院,二來真的可以陪陪我,走的前幾天,我跟人說的話,還沒有跟狗說的多。”一一回答完,他們久久地四目相對。


    他抓過瓶子又倒酒:“一個人住在三樓,除了四周噪音大點,灰塵多點,一切感覺挺好,寫作的好環境,在申城能不能寫?也可以,至少不是現在這個階段。”搖手阻斷她的搶話,“你在我心裏的位置,一直都很重要,那我倆就能組建家庭嗎?我不敢回答,我想你也沒法現在回答,在很長的時間內,仍處於頻繁聯係、偶爾見麵的狀態,過去是**,現在不是了,算兩根光棍攪一起,對我們來講,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狀態,可以是完美的**,不一定能當好最佳戀人,更何況夫妻,你別不相信!”


    “你這麽明白,提前講一聲,就會死嗎?”她把杯中茶一飲而盡。


    “真的會死。”他用筷子敲擊一下桌沿。


    “說來聽聽。”她再次探過身子,洗耳恭聽的樣子。


    “好,倒帶,把過去的時光拽回來。”他招招手,她會意地又擠到他身邊,“離了,在申城我無地容身,你仗義出手收留我,我別無辦法,必須寄你籬下。”


    “嗬嗬,什麽寄我籬下,是騎我身上,接著說。”她已是雲消霧散。


    “湊合著過,第一件事你要幫我安排工作,第二件事要我加入你的圈子,諸如此類,一件接著一件,是的,你十分善解我意,要知道,我倆在工作和物質方麵是天生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彌補的,補齊了還好,補不齊呢,三天兩頭會爭執、會吵架,說不定哪天就天翻地覆,吵得不分上下,我倆分手,你占盡上風,就我這剛直不阿的性格,隻有一個結果,憋屈死,抑鬱而亡。”


    “真死了?瞎編,我會讓你死嗎?不過你太梗,也真說不準,那你說,我倆**後,是我善解你意,還是你善解我衣,嘻嘻,不行,得回答。”她附他身上,耳朵對嘴巴。


    “我覺得這是我倆各自最擅長的,應該不分伯仲吧。”他輕言細語地說,見好就收,盡量不讓她抵觸。


    “狡猾。其實吧,這兩項擅長,不是互相抵消,而是相得益彰,真要比較,善解你意,稍稍勝一籌,別看隻勝這麽一丁點兒,就給你留下不死的空間,再加上你善解我衣的技藝精進,那我就更加善解你意,這叫你解衣一尺,我解意一丈,良性循環下去,你想死,死不了,我這不是狡辯,有理有據,還有異議嗎?”她甚至為自己不是律師感到可惜,不停地笑引起咳嗽。


    他撫摸她的後背,待咳嗽平息:“你辯證法學得透。”


    “這是積極的對待問題,爭吵怕什麽?這會我們一直在爭在吵,隻要在爭吵,終歸能理論清楚,怕啥?就怕某些人悶聲不響,動不動就閃人,理跟誰說去?跟秋風?跟雪花?不是,是跟對方。”她又笑,笑過輕咳兩聲,“我總覺得我是個好老婆。”投他懷裏,盯著他。


    “試試就知道了。”他摟著她。


    “怎麽試?”她離開懷抱。


    “對今後,我是這樣想的。”他強忍笑意,一本正經地說,“明天如果簽合同,過幾天我就回家,在等候中,去把鳳凰城的行情再摸清楚,要是拍賣成功,我就大幹一番。”見她笑容漸隱,他想趁機話說前頭,繼續道,“弄古玩,最大的好處是有足夠時間寫書,這樣,我不耽誤寫,又能隨時隨地回到申市,大多數時間裏,你也能心無牽掛地投入到工作中,俗話說,小別勝新婚,短暫離別,讓我們聚一起的時光更**、更悱惻。”發現她的嘴角上撅,眼眶又開始濕潤。


    “你真是這樣想的?談了半天,敢情我的話都白說了。”她正要發作,突然覺醒,望著他嘿嘿直樂,“差點上你當!壞死了,哪有這麽試人的?”


    靜靜地察看她表情的豐富變化,他實在不忍心此時此刻破壞氣氛,重新擁她入懷:“親愛的,這兩天不談人生,隻談情說愛,好嗎?”


    “嗯,這正是我想說的,我們走吧?”她起身招呼服務員埋單,轉身問,“想吃荔枝、水蜜桃還是別的什麽?”


    他對她的暗語報以微笑,站起後在她耳邊悄聲說:“你的,都想吃。”她笑著閃開,拎包取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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