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星消失後不久,便是金烏東升。


    陽光一股腦兒鋪瀉開來。綠樹紅花、青磚矮牆上全都刷上了一層厚重的金彩,讓眼前的世界顯得格外亮眼而生氣勃勃。就連林家祖祠那兩扇暗沉沉的紅漆大門都好似染上了點兒溫度,這會兒看上去似乎也沒那麽嚇人了。


    ——當然,也僅僅隻是看上去而已。


    三天前曾聚在這裏的那三百來號人早早就來到了這裏,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站在離林氏祖祠略遠的一片樹蔭下,謙和而細聲的互相交談著,還時不時地對換一個心照不宣的苦笑。他們中的許多人臉上都帶著明顯的黑眼圈,一副昨晚,甚至這幾天都沒睡好的模樣。


    豪華加長型的飛車裏傳來了一聲清晰的冷嗤,是瞿夙炎。


    他知道,他們瞿家亦或者林茶都不可能是這幫子貴族輾轉反側的理由,能讓他們像驚弓之鳥一樣的人永遠都是他那個素未謀麵就已經死的連骨頭都不剩的嶽父大人。


    虧得他們還都是各大世家的執掌者,腥紅慘案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林遠書也都“失蹤”了十來年了,可這些人居然還是連站在林氏祖祠門口的勇氣都沒有,簡直笑死人了!


    難不成他們覺得林遠書還能死而複活不成?!


    就連瞿旻池也忍不住搖了搖頭,也幸好這些人隻是在藍海星上充充大頭,要是帝國的實權人物都是這樣的貨色,這個國怕是都撐不過兩百年——精氣神都散了,還不要完蛋?


    瞿老爺子一把抱起羊羊,扭頭對著兄弟倆老神在在道:“你們啊,沒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是不會懂他們的。林遠書這個人……”


    瞿家二少和三少不由得神情專注地望著老爺子。


    可瞿老爺子卻硬是在他們期盼的眼神中閉上了嘴,搖頭晃腦地牽著羊羊的小手徑直下車了。


    望著老爺子很是優哉遊哉的背影,兄弟倆簡直目瞪口呆,一陣百爪撓心——爺爺到底想說什麽?林遠書這個人到底怎麽樣?說話說一半就走了也太不厚道了吧?


    瞿瑾辰身上也是一陣冰寒之氣——他才不會說他也很想知道林遠書什麽的呢!


    紅漆大門前的空地上,孤零零的一老一少兩道身影一下子就引來了貴族們的注意,定睛一看,便有人精神大振,鼓起勇氣走了過去:“瞿老,您來啦!喲,這娃娃是誰呐?長得可真俊!”


    “瞿老!”


    “瞿老……”


    一幹人就像老鼠見著奶酪似的一窩蜂圍了上去打招呼。


    有人掏出光腦一看,九點四十五分,這瞿老頭來得還真夠早的。


    再聽得裏頭有人說:“瞿老,這空坪上太陽曬得慌,咱們不如到樹蔭底下避避陽吧!”


    那瞿老頭中氣十足地答道:“不用!一會兒祖祠就開了,我直接進去就行!”


    “就……就開了?”


    “這麽早開祖祠……不太合規矩吧?”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有點驚惶。那情形就跟待宰的豬被通知死期又提前了一樣,說不出的如喪考妣。


    瞿老爺子緩緩地掃了一眼,拈著胡須慈眉善目地一笑:“這不是大豔陽天嘛,我看你們都在樹蔭下,想必是經不住曬的。早點開祖祠,你們也好早點進去涼快涼快嘛。”


    “是、是啊。瞿老真是體恤我等……嗬嗬……”


    嘴裏雖然這麽說著,可此時此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裏怒罵,瞿尚龍這老貨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的!!明知道他們有多不願意進那地方還提前開門!開個鬼咧!


    瞿樂陽仰著腦袋,天真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發現這些叔叔伯伯好好玩,一個個都扯著嘴角笑得可難看啦,跟哭似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在眾多人極不情願的表情中,兩扇紅漆大門左右一分,直接“吱呀”著開了。


    黑洞洞的祖祠裏果然飄來了一股涼風,這風吹得不少人汗毛倒豎心頭拔涼。


    林氏祖祠可是埋葬了數百名貴族性命的地方啊,雖然腥紅慘案已經是件上年頭的事了,但林氏祖祠鬧鬼的傳聞可是經久不衰一直沒消停過的,據說誰要是晚上在林氏祖祠外那麽一站,不僅能聽見冤魂的哭號聲,還能真真切切地嗅到一股陳年的血腥味呢!


    ——這忒麽誰敢進去?


    瞿老爺子哈哈大笑:“羊羊,咱們走!”


    像剛才一般,一老一少又一次打了頭陣,大手牽小手走進了祖祠,留下其他人在那麵麵相覷。


    跟著進去?


    還是……就呆在這?


    正猶疑間,又是一行三人徑直穿過了人群進了祖祠。


    不少眼尖的人一眼就認出了瞿瑾辰和瞿旻池兩人,不過他們身側那個長身玉立的俊秀青年大家卻都是頭一回見。


    “這人是誰?”


    “應該是老三吧,”


    “叫什麽來著?瞿夙炎?”


    “對,就是這個名兒!”


    “不是說這老三和那兩位有些不太和睦麽,怎麽看著還是挺親昵的?”


    “你們懂什麽,這叫麵和心不合。當年瞿家老大扣了老三的入學申請硬是讓他沒去成第一軍事學院的事我可是親眼所見的!”


    “居然還有這回事!”


    這些人一邊竊竊私語著,一邊終於磨磨蹭蹭地踏進了林氏祖祠的大門。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早死早超生。


    真的走了進來後,貴族們一直高高提著的心反而像塵埃落定一樣的放下了。


    這估計是他們有生之年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踏進這塊凶煞之地,略略打量了一番,倒有不少人覺得除了空間大了點,溫度低了點,風勢洶了點,好像——也沒那麽可怕?


    地板上鋪上了正紅色的地毯,柔軟得像是能讓人一腳陷下去。


    數百張矮桌在東西兩側擺放得整整齊齊。


    房梁、牆麵等處則是佐以桃紅色的綢帶、輕紗,層層疊疊頗具少女風範。


    正北位置上,一張四方木桌上擺著一方劍架,橫托著一柄黑鞘長劍,劍柄有些短——這劍,其實正是石室中的那柄。昨天被林茶當做“烤串”用的鐵釺子後被細細擦拭保養了好幾遍才被送到這裏來。


    “噝——”認出來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與他相熟的人便用指頭戳戳他的肩頭肉:“怎麽了這是?”


    本該放著祖宗牌位的地方卻放著一柄劍,本身就讓人覺得好生奇怪,再加上那人便秘式的表情,就更讓人好奇了。


    “那劍……”憋了半天,那人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我爺爺見過的。那、那個人成年禮時也是擺的劍,他還曾經親自佩戴過一段時間。”


    那個人?!


    他周圍的人看著那柄劍的眼神頓時肅然起敬。


    說話的這人更是一臉凝重,聲音細若遊絲,幾不可聞:“這劍,叫止殺。”


    他的朋友讚了一聲:“倒是個好名兒啊!”就是和林、呃那個人的行為處事不大相符吧?


    “什麽啊,”那人“呸”了一聲,苦笑道,“全名叫以殺止殺……”


    Σ(っ°Д°;)っ哎呀媽呀!


    好幾個人的眼神當即就變了。


    凶器,這絕對是凶器!


    貴族們匆匆忙忙地撿了個離劍特別遠離門特別近的位置坐下,跟鵪鶉似的縮著脖子,特老實地跪坐著,心裏的不安跟潮水似的一浪接著一浪:雖說這成年禮是由瞿家出麵的,可這人卻的的確確是林家的,又是那個人的女兒,到底心性如何三天前那短短幾麵是真看不出來,她會不會、會不會效仿她的父親也來次血染祖祠,將他們這樣高貴的人當做畜生一樣的血祭掉?


    應該……不可能吧。


    林茶……沒這麽凶殘吧?


    她一個隻有治療異能的小妮子……也沒這本事吧?


    可為什麽腦子愣是朝著這方麵去想呢?


    掏出光腦看了又看,終於在貴族們內心煎熬越發坐立不安時,時間終於要到了。


    萬眾矚目之下,瞿老爺子慢條斯理地踏著台階登上了主位,虎目圓瞪來回一掃,那些在私下交談的貴族們立刻忌口不語,各個正襟危坐,脊背挺直,表情肅穆,姿態都擺得很正。


    見此情形,瞿老爺子這才滿意地微微頷首,拱了拱手:“今日,是我三孫媳林茶的成年禮,感謝諸位能應邀大駕光臨,這是林家的榮幸,更是我瞿某人的榮幸!”


    話音落地,恰好是正午十二點整。


    “咚——”


    “咚——”


    “咚——”


    鍾聲隨即而起,共九下。


    這似乎從天外傳來的鍾鳴聲是如此古拙渾厚,讓人在聽到的那一刹那頓覺神清氣爽,有種心頭煩憂洗滌一空的感覺。


    一聲唱喏傳進了所有人的耳中:“禮——始——”


    這場讓在場很多人內心異常糾結的成年禮終於要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九月一定要保持日更,不日更老子就去相親!


    另,姑娘們,作者菌真的、真的沒玩遊戲了,真的真的真的!


    謝謝宛芙姑娘和14239342姑娘(漢子?)的地雷,心……心好虛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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