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有德被這樣狠厲的目光一瞪,不自覺就後退一步,繼而帶著幾分討好地道:“下官就是擔心這東西對沈大人有影響,所以先來給沈大人透個氣。”


    紙張上麵寫的是:“皇上聖諭,應沈氏母子之請,武定侯沈雲霆已經出族!族義不存,親情不在!先皇禦賜武定侯府不容外人,陳請大人,將無關人等清出武定侯府!”


    沈伯奎本來是想將二房趕出去的,沒想到那個臭丫頭竟然惡人先告狀,派人去都司遞了這份陳情書。


    他大怒,將那紙張揉成一團,想了想,又狠狠地扯成碎片,怒道:“這個死丫頭,本來我還給她留了三分情麵,準許她先住上三天,沒想到她竟惡人先告狀,反倒想將我們一起趕出府,反了她了!”


    賈有德是私底下把這份陳情書給沈伯奎,本意是討好,沒料到沈伯奎暴怒之下竟然撕了,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紙上,有些頭疼。


    不過他又想,這也沒有什麽,他的目的達到了,隻要沈大人承他的情就行。


    沈伯奎雖然把陳情書撕了,但是心中還是不踏實,他用暴怒的表情掩飾著心中這份不安,氣極反笑地對賈有德道:“真是笑話,被出族的人不是應該掃地出門嗎?這個臭丫頭知道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她竟然說要將我們清出武定侯府。她哪來的臉?”


    賈有德幹笑道:“嗬嗬!嘿嘿!”


    沈伯奎看出他的敷衍,猛地轉頭看他:“賈大人,此女如此忤逆胡言,你身為都司,理當將她遞的這份東西拒之門外,你竟然接了?”


    賈有德也是有苦說不出,無奈地道:“大人,下官不能不接呀!這份陳情,無法拒絕!”


    沈伯奎其實也知道,這和他們母子遞到京兆尹的陳情書是一樣的,京兆尹不也一樣不能拒絕母親遞的將兒子出族的陳情書?


    至於沈珞言這邊,沈雲霆沒有移爵,哪怕他被關在天牢裏,他也還是武定侯。


    這宅子,的確是先王賜給前一任武定侯的宅子,門楣上的牌匾,寫的也是“武定侯府”!所以,沈珞言以武定侯女兒的身份,請求把無關人等清出去,這也是情理之中。


    他竟然失策了。


    他就說當時就覺得不安,這沈雲霆沒有被免爵,皇上是以他沒有功勞,不能承繼為由。可沈雲霆犯了大錯,這臭丫頭竟然還有臉以武定侯之女的身份,以武定侯的爵位,來寫陳情書投到都司衙門逼他們搬走?


    沈伯奎問賈有德:“就算你接了,難道你還真要和這臭丫頭一起逼本官一家遷出不成?”


    賈有德苦著臉道:“沈大人,這個……的確是武定侯府!”


    這吞吞吐吐的一句話,沈伯奎懂了。如果這是武定侯府,該搬的就真是他們,而不是沈雲霆父女!


    他心裏湧起一些慌亂,他拿眼逼視賈有德:“所以,你真要這麽做?”


    賈有德急忙道:“沈大人,若下官真準備這麽做,就不會來見你了。下官就是來問問沈大人有沒有什麽辦法!”


    沈伯奎眼裏陰鷙得嚇人,他忽地低頭,抓住賈有德的肩頭,手指用力,明明是個文臣,卻幾乎把賈有德的肩頭抓出血來了。


    賈有德疼得眉頭都皺了起來,卻隻能忍著,然後他聽見沈伯奎牙縫裏往外擠的字:“沈雲霆還在天牢,沈珞言隻是一個臭丫頭,你便算不接,又能如何?難道你以為,沈雲霆犯了那麽大的事,皇上當時有多震怒,就算你離得遠,也該看得清楚。你覺得他還有出來的機會嗎?”


    賈有德眨巴了幾下眼睛,他明白沈伯奎的話了,如果沈雲霆一直關在天牢裏出不來,那武定侯是什麽?什麽都不是!


    武定侯的女兒,就更什麽都不是了!


    賈有德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沈伯奎笑了,不過笑容剛展開,立刻被一抹陰鷙所代替,他眼神一厲,道:“原本我還想給他們三天時間,是我太婦人之仁了。賈大人,你來了就好,既然已經來了,就把都司的人也叫來吧。那個丫頭死賴著不走,隻能用強製性手段了!”


    賈有德吃驚道:“大人是說現在?這天……可都快黑了!”


    “那就怎麽樣?”沈伯奎眼裏的陰鷙更濃了,“賈大人盡管去叫人,人來了馬上動作!現在離開黑,還早著呢!”


    賈有德道:“是是是!”


    大朝會的時候,uu看書 .uuanshu.co賈有德雖在末席,但皇上要給晉王請老師的事,並沒有隱藏,多少人心裏都在猜,也都覺得自己看得清楚了。


    且不說這位沈大人本身就是四品,便是他的女兒即將嫁到晉王府,他也是惹不起的,那麽相比一個即將沒落的殘廢了的武將,也許不能被皇上赦免走出天牢;而另一個,卻與以後可能登上那個至尊之位的人沾著親。傻子都知道該怎麽選。


    賈有德可不傻!


    這邊賈有德派人回去傳人,沈伯奎也立刻去往老夫人院子。


    不到兩刻鍾,都司衙門就來了一隊由衙役捕快組成的三十多人的隊伍,他們進了武定侯府,聽從賈有德和沈伯奎的命令,圍住了竹蘭軒和映月軒。


    當然,竹蘭軒裏隻有下人,他們主要圍住的,還是映月軒。


    這時太陽已經偏西,不過如沈伯奎所說,天黑還早著呢。


    正在籌劃著一個大計劃的沈珞言,剛剛提起筆,在紙上畫出一道別人看不懂的記號,門外就響起秋蘭的聲音:“姑娘,不好了,院子被圍了!”


    聽到院子被圍了幾個字,沈珞言微微一怔。


    她放下筆,走出書房來,道:“怎麽回事?”


    秋蘭急切地道:“西城都司帶著人來圍了咱們的院子和竹蘭軒,說是老夫人和沈大老爺請他前來裁決的!”


    “裁決?”沈珞言冷笑一聲,她已經提前反應,這賈有德卻幫著沈伯奎,顯然在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取舍了。


    也是,現在的情形看起來,的確二房這邊是弱勢。也就難怪賈有德這個勢利小人要助紂為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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