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帳幄輕飄,四下裏靜寂一片,似乎掉根針到地上都能聽見。


    並沒有什麽人。


    沈珞言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向床右屏風後麵走去,指尖微動,有一抹銀光若隱若現。


    春杏之事雖然惡毒,但不難化解,甚至還挺拙劣,她可不認為大房就這點手段,因此,她絲毫也沒有因為人散去而放鬆警惕。剛才一進屋子,她就感覺到有些異樣。


    她不過是在東屋那邊鬧得熱鬧的時候才過去,左右也不過一盞茶時間,但房間裏的氣場和她離去時已經有所不同,春杏曾在這房間待過,房間裏本有淡淡血腥味,現在也加重了些。這隻能說明一件事,有人來過,而且,還沒走!


    莫非是個連環計,不論東屋西屋,都在算計之中?


    不過,她也不怕,她的手下,可活人,也可死人。誰對她不利,就別怪她手下無情了。


    她猛地滑開屏風,手中的銀光一閃之間,已經向著某處紮去,就在即將紮中時,一個聲音道:“別紮……”


    沈珞言手勢微收,光線雖暗,卻絲毫影響不了她,屏風後,一個人倚牆而站,手放在腹部,樣子很隨意。


    那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雙鳳目,目光湛湛,就那麽直直地看著沈珞言,語氣很熟稔,可沈珞言並不認識這個人。哪怕是昏暗的光線下,這個人也好似自帶光環,實在是他的那張臉,太過精致俊美,哪怕現在的情形,他被堵在房間裏,理應比較狼狽,但他就那麽站在那裏,卻能讓人忽略他的狼狽。隻看到他那雙湛湛的明目,還有那張清俊到不似人間所有的容顏。


    沈珞言皺眉:“你是誰?”


    那人怔了一怔,道:“我以為你認識我!”


    沈珞言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今天是認親日麽?二皇子北辰軒說她與他是舊識,可她毫無印象。麵前這個男子似乎也和她是舊識?可她同樣毫無印象。


    這樣一張臉,獨特,特別,俊到好似天上的謫仙,她不會健忘到這個程度。


    不過,這雙眼睛,似乎有點熟悉。


    她又打量了一眼,還是不認識。目光中便帶了一絲冷意,指間的銀針也沒有收去,仍是戒備重重地道:“你到底是誰?”


    那人輕輕歎了口氣,似有幾分無奈,看著沈珞言的眼神,竟帶著絲絲委屈,道:“既然認不出來就算了!”


    那雙湛湛明日,竟有幾分失落的意味。


    沈珞言心中一動,腦中一雙似曾熟悉的眼睛讓她衝口而出:“青柳河邊……你是那個人?”


    那人展顏一笑,道:“原來你還記得!”


    沈珞言也是呆了一呆,當時她頭疼欲裂,隻恍然記得那樣一雙眼睛,醒來之後,卻在葉恬的陋室裏。她幾乎要以為當時是一場夢,或者,隻是一場幻覺。那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她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現在,他卻出現在她的麵前,不過兩人易地相處,他一身血腥,而她成了能幫他的那個人。她收了銀針,道:“原來是你!”


    這人身上雖有血腥氣,卻並沒有殺氣,而且,他救過自己一回,想必現在也不是來殺自己的。至於大房那邊……


    這人雖然衣著普通,行止隨意,但氣度不凡,以大房的本事,大概是調動不了這樣的人的。


    雖然去了幾分戒備,但沈珞言還是站在幾步之外,道:“這是我的房間,你來這裏意欲何為?”


    那人搖頭而笑,更無奈地道:“對待救命恩人,你的態度是不是太冷淡了,第一步,難道你不應該先問問你的救命恩人尊姓大名嗎?”


    沈珞言從善如流地道:“行,恩人,你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我會為你刻一個長生牌位,早晚叩拜的!”


    那人又氣又笑地道:“我好好的人在這裏,你卻要去拜什麽長生牌位,你是要咒我吧?”但是說著他又笑了,道:“別叫我恩人,我叫雲熙,你要記得這個名字!”


    沈珞言覺得真是見鬼了,她要記得這個名字做什麽?


    她轉身往裏走,邊走邊催促:“你快走吧。這是女眷住處,被人發現你在這裏,我清名還要不要了?”


    身後傳來一聲悶哼,沈珞言一回頭,就見他一個踉蹌,幾乎摔倒,本來放在腹部的手緊緊捂住,衣服上有一處迅速洇濕,有暗色的液體在往外湧流。


    原來他受了傷?


    她快步上前去扶他,低聲道:“你受傷了怎麽不早說?”


    他喘了幾口氣,調了調呼吸,才道:“怕嚇著你!”


    “我又不是嚇大的!”


    “不想你擔心!”


    沈珞言:“……”


    她怎麽覺得這話說著說著就變了味?雖然他是受傷了,u看書 .uukasu.cm 她理當無暇去想別的,可這一問一答之間太過怪異,他們很熟嗎?


    算了,看在他受傷的份上,不和他計較。


    沈珞言道:“去床上躺著,我給你看看傷!”


    當時自己初到這個世界,還沒能很好地和這具身體融合,力不從心,畢竟他救過她。


    他很聽話地坐到床邊。


    剛才他走動間,她已經看清,他身上別處沒有傷,就隻腹部一處。


    沈珞言手中的銀針拿了出來,在他傷口上方幾個穴道飛快刺過,止了血,又從袖中拿出止血散來,灑在傷口周圍,拿了一件中衣撕成長條,給他裹傷。


    做好這一切,她輕輕籲了口氣,房間裏有秋蘭前一會兒才打來的水,是幹淨的,沈珞言把帕子浸入,絞幹了,遞了過去,讓他把手上的血汙擦幹淨。


    她沒有問他是怎麽受的傷。


    青柳河邊匆匆一眼,他明明很強大,竟然還會受傷,那讓他受傷的人,豈不是更強大?


    這些她並不想知道。


    等到他淨完手,一盆清水變成了血水,屋子裏的血腥氣也更濃了些。


    不過,他傷口得到了處理,過不了幾天就會痊愈,她親自出手,對自己信心還是很足的。


    見人傷成這樣,她也不好開口趕人,隻無奈地道:“你就在這裏休息吧,我去東屋!”那邊房間大,和秋蘭擠擠還是能睡的。


    看著她裙擺輕揚,就要離開,他忽地伸手捉住掠過眼前的那隻手,觸手之下,一片溫軟滑膩,竟是難以言喻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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