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馬車裏,元佐蜷縮一處,抱著自己的身子瑟瑟發抖。三娘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不知該做怎麽樣的安慰。


    元佐忍不住,憋了一下午的眼淚,在此時終於落了下來。三娘深深的歎了口氣,蹲下身子,抱住元佐顫抖不止的身體。


    “過去了,都過去了,你總是要向前看。”


    元佐使勁的搖頭,自三娘懷裏抬起頭,看著三娘道。


    “皇伯父,你說皇伯父真的是病故的嗎?”


    三娘閃了閃眼睛,所有的一切都起源於權利的交變,若是現在的皇上動手殺了先皇,那麽這之後所做的一切就都能解釋的通,而元佐也就無需糾結,直接迎來他徹底的反叛和最後的終結。


    可事實往往就是這樣,你一麵不敢相信,不願相信,可一麵這事實又真切的不容你去反駁。


    她該將她知道的告訴元佐嗎?


    三娘猶豫了,她不知道,這樣的事實是不是元佐願意接受的,也不知道這樣的事實,會將他們的生活帶往何處。


    元佐看著猶豫的三娘,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你竟然知道!似錦你知道真相是不是?你知道!


    你告訴我,我求你告訴我。”


    元佐激動的晃動著三娘,三娘看著元佐麵臉的淚光,暗暗點了點頭。


    “是的,我知道,可你確定,你想知道嗎?”三娘反問。


    元佐想要爭辯,三娘將元佐扶起,按在座位上,自己也坐好,接著開口問道。


    “若是你父親殺了你皇伯父,那你能怎麽樣?


    殺了你的父親,給你的伯父和德華、德安報仇嗎?


    若並不是你的父親殺了你的伯父,那你又能怎樣?


    諒解了你的父親對德華、德安以及你二哥哥、四哥哥所做的所有事情嗎?


    元佐。


    殺了你的父親,將這大宋江山交給你懦弱的二哥和躲避的四哥都不是明智之舉。


    諒解你的父親,那你又拿什麽去麵對你的兄弟姐妹,和你的王叔。


    這顯然是一個左右都無解的死胡同,選什麽都是錯,你又為什麽要義無反顧的往裏跳。”


    元佐的淚順著臉頰一滴滴的往下落。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可就是因為知道,他才更渴望得到真相,他是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可若是他也學了四哥,也學了王叔,對這段過往不聞不問,不理不睬,繼續高高在上,洋洋自得的做著他的衛王,那他又拿什麽臉麵去見視他如子的伯父,他又拿什麽心態去麵對他們的子孫後代。


    如果連他都選擇逃避,那那一夜的所有還會有誰會在乎,那皇伯父的結局,究竟有誰會記得。


    是,知道一切是痛苦的,可渾噩混沌,他倒是不如學德華瘋了拉倒。他要知道,他一定要知道。


    元佐抬起雙手,一把抱住三娘的胳膊。


    “就算是再不堪,我也要還那夜一個真相,就算不為別的,我也不想做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傻子。


    那怕是一句遲來的道歉,哪怕是一份不需要的懺悔,都要有人來做,你們都不願意,那就我來。”


    是呀,所有的錯,總要有人來認,所有的罪總要有人來恕,這路不好走,可起碼活的坦蕩心安。


    三娘皺了眉,出了口氣,拿出帕子替元佐擦了眼淚,想了想開口道。


    “其中真相,我也知之不清,我隻將我知道的告訴你,可這也不見的就是真相。一切還都要你自己去探尋。”


    元佐點了頭。三娘繼續道。


    “當年皇後娘娘帶人回洛陽,卻將燕語留到了夏家,並定下了和哥哥的事情,當時的燕語,絕不是你今日看到的樣子,雖不似德華一葉障目失了心智,可也閉口不語,整日的沉默。


    洛陽一切未知,皇後娘娘將人送到夏家也是無奈之舉,燕語來的時候,身邊隻有一個皇後娘娘給的老媽媽。也就是現在的莫媽媽。莫媽媽告訴我,自先皇去世那一夜燕語被人找到後,就再也不說話了。當時還有高燒不退的德安,還有先皇喪儀一大堆事,皇後娘娘根本無暇顧及燕語,她就越發的嚴重。到夏家的時候,已經算是到了極致,我怕她想不開,日日派人分著班的看著她,天天寬慰,總算是有了一絲成效,後來在一天夜裏她才告訴我,那天黃昏,她閑來無事,轉到了延禧宮,花蕊夫人不僅見了她,還跟她說了話,送了她東西,她就在延禧宮跟花蕊夫人待了一會,後來。。。。後來你父親就來了,宮人皆退避三舍,燕語一時出不去,就被花蕊藏在了衣櫃裏。你父親對花蕊夫人言,她蜀地亡國之仇,今日總算是得報了,他沒想到你皇伯父就算是對她再好,她還是沒忘了亡國之恨,之後,告訴花蕊夫人,你皇伯父勞累過度,去世了。她成功了。後來,等你父親走了,花蕊就放走了燕語,然後焚宮自毀。”


    元佐不可置信的看著三娘,轉了一圈,竟是因為一個蜀地的亡國之妃?


    三娘微微歎了口氣,繼續道。


    “燕語後來將事實告訴了皇後娘娘,可那也是先皇駕崩,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的事了,燕語藏在花蕊夫人之處的事情,成了燕語的催命符,再加上高燒的德安,消失的德華,自戕的劉貴妃,u看書 .kansu.om被困的四皇子。宮裏一切都充滿了詭異,皇後娘娘為保先皇餘下血脈,讓燕語發誓,絕不將此事說於他人,可她不想想,那樣跳脫的燕語背了這樣的事情,怎麽承受的住,她是不懂規矩,可她卻也不傻,這樣的事情,她怎麽會想不明白,這件事情日日壓著她,她痛苦不堪,幾乎將她打倒,所以還是忍不住,在一天夜裏,悄悄的告訴了我。


    元佐你看,真相就是這樣,你又如何去論?


    具體實施的是花蕊夫人,可這夫人是你父親送進宮的,而且聽燕語描述,怕是他跟這夫人也不見的清楚。


    可這又能怨你父親嗎?


    畢竟是你皇伯父下的令,讓你父親將人一路從蜀地送到了京城。


    元佐你看,現在你都知道了,然後那?然後你又能怎麽樣?”


    元佐茫然的低下了頭,當時他在皇宮鬧的那樣凶就是想知道父親是不是在這個過程中隱瞞了什麽,可他鬧的滿宮都不安寧,也一無所獲,可沒想到,到頭來,事實卻是跟著燒成灰燼的延禧宮被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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