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飯,邵師傅下去辭別。


    德崇回身看了看這個有意無意來了兩次的小屋,雖不是深閨嬌房,可仍是隨處可以看到女孩子的氣息,夏似錦就是在這個舒適愜意的小屋裏做著她想做的一切。


    低頭輕輕的扯了扯身上的棉袍,實在是很得他的喜歡,德崇有些不舍被換掉的那件銀灰色夾袍。他記得這屋的對麵好似是賬房,德崇走了過去,找到紙筆,給三娘留下了一封書信,等一切妥當,德崇精神抖擻的帶著邵師傅從後院的角門而去,轉身消失在了夜色裏。


    李福和芙蓉看著兩人消失的背影,緊繃了半天的神經總算是鬆了下來,大家齊齊的緩了口氣。


    秀錦園裏,燕語獨自吃了午飯,就一直悶悶的待在西廂房,她其實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一向自知自己並不甚聰明,可現在她是實實在在的覺得自己的腦袋完全不夠用。


    她本以為姑母說什麽也會緊緊的抓著自己不放,可沒有想到姑母就這麽輕易的把自己留了下來,她隻是本能的隨口一提,不想回誰也不認識的本家,可不曾想,姑母竟真的答應了將自己送到三娘家來,她的腦袋徹底停止了思考。


    不是她不願意思考,而是整個腦袋徹底胡了。


    姑母的意圖,自己的出路。她都想不出來。


    她木木的躺在床上,可是連這床自己是怎麽躺上來的,她好似都不記得。


    屋裏到處閃動著三娘的氣息。她總是比她們這些年齡還要大些的人更要睿智。


    燕語木木的腦袋裏想起,三娘不在宮裏的那段時間,她們時常聚在一處,說的最多的就是三娘的好,她的溫柔、豁達、聰明、和詼諧。


    什麽樣的事情好似到了三娘這裏都是一般的,有趣的,她比她們其中的任何一個都要優秀。


    三娘好似陽光,跟她在一起你做什麽都不用擔心,她好似生來的,帶著長輩的慈愛,對待她們的放縱。


    三娘也像老師,她肚子裏會的東西那樣的豐富新奇,讓人總是不自覺的就想和她待在一處。


    燕語閉上了眼睛。


    那自己現在就這樣住在三娘家裏,會給她帶來什麽禍事嗎?


    是不是為了保全宋家,姑母所以才送自己來這裏。


    可姑母會連自己也放棄了嗎?


    不


    她不信。


    可她現在應該怎麽辦?


    三娘說忘掉是最好的辦法,可她就是忘不掉,那些畫麵像是長在了燕語的腦子裏,怎麽驅趕都無動於衷,好似越是驅趕還越發的清晰。


    她真的快要崩潰了。


    在這樣渾渾噩噩,恍恍惚惚的時光中,莫媽媽來叫自己起身吃晚飯。


    燕語睜開了眼。


    她好似覺得她才剛放下中午的筷子。怎麽可又要吃起來?


    她很不想去,曾經那些誘人的糕點和飯菜,現在塞進自己嘴裏,好似蠟般的難嚼。


    可她始終記得姑母臨別時不住的交待,越是正常,就越是安全。


    她要正常。她一定要正常。


    正常人是要吃飯的,她一定要起床吃飯。


    燕語木著腦袋,堅毅的起身,隨著莫媽媽去前廳。


    三娘給祖母告了假,延德堂裏畢竟有男子,所以三娘獨領了燕語在秀錦園開飯。


    三娘對燕語的煩惱實施了冷處理,像燕語的心病不是一時半會可以緩解的,既如此那就別時時刻刻的跟她提這個,所性當她是一般人對待。


    下午隻吃了幾個包子,田媽媽知道後心疼的不得了,三娘不管說幾遍沒事,都改不了田媽媽黑沉的臉。


    於是到了晚上,不光有大廚房的菜,就是小廚房也做了好幾道三娘素常愛吃的。滿滿一桌子煞是誘人。


    三娘陪著德崇這一遭很是疲累,所以晚飯吃的很歡,有一道蜜汁乳鴿很對三娘的胃口,人在傷心時,甜甜的滋味最是能撫慰人心。


    燕語雖木然的吃著,可架不住身邊歡暢的三娘吃的十分具有感染力,她也不自覺的多吃了些。


    莫媽媽很是高興,皇後娘娘到底是心疼自己的侄女,小姐跟夏小姐在一起漸漸的總會開懷。


    飯後田媽媽給兩人端來了一盞酸甜山楂湯,兩人今晚吃的都有些多,喝些消消食。


    一切事畢,三娘領著燕語在屋裏轉圈,今天著實是十分費神,晚上她是什麽也不想做了。


    可燕語卻不想讓三娘如願,她木了一整天的腦袋,急不可耐的需要釋放。她比往常都要有耐心,她等,等著三娘歇下來,等的她身邊沒了人,uu看書 ww.uukanshu.o她滿腦子的漿糊急切的需要出售。


    到了該就寢的時間,燕語仍然沒有要回去的意思,三娘雖很累,可仍不忍拒絕眼前的燕語,索性帶了燕語收拾,一番洗漱後雙雙的躺在了三娘的床上。


    “燕語,我支走了守夜的丫頭,讓她在外麵守著,今夜你就安心的睡,就我在這裏。”


    燕語在暗夜中輕輕的點了點頭。


    長時間的沉默。三娘耐不住睡著了。


    燕語直直的盯著頭頂的床幔,可顏色花型卻怎麽也辨不清楚。


    身旁的三娘呼吸聲漸漸平緩,燕語輕嗯了一聲。


    三娘覺淺,一下就醒了。


    “姑母說,我跟誰說了就是要害了誰,她舍了姑父的祖宗基業才保了我的平安,叫我無論如何都要守口如瓶。”燕語的聲音輕飄飄的從身旁傳來。


    “可。。。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就是想把事情想明白,可姑母隻讓我閉嘴,閉嘴,我誰也不敢說,可再不說我覺得我要瘋了。”


    三娘回了身,狀似無意的抱住了微微有些發抖的燕語。


    “你睡著了,就不算數,我說給睡著的你聽。也不算違背的姑母的交待。”


    這樣的自欺欺人,燕語可當真是走投無路了。


    三娘輕輕的拍了她。以作回應。


    “姑母說,我看見的事情是抄家滅門的大禍事,誰也不能告訴,告訴了就是一死,可即是如此,她為何還要將來送到你們家裏來,是因為覺得沒事了,還是不忍我去禍害宋家。姑母這樣到底是為了救我,還是徹底舍棄了我,保全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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