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犁親自發現出了一個小問題,小問題是,架子上安放火把的時候,如果把架子推倒,架子砸向地上的時候,火把杵在地上一別,就把底座給別壞了。


    魯犁認為是個小問題,魯犁本身也是個經驗豐富的木匠, 可等他著手解決問題的時候,卻發現很棘手。


    魯犁想的很簡單,既然底座容易被別壞,那就把底座做的結實一點,他一連做了三次,卡火把的環形底座一次比一次厚實,可架子往地上倒,火把杵在地上,要麽底座依然劈裂,要麽就是火把被地麵一撞,火把被戳的縮裏麵去了。


    於是,魯犁要麵臨兩個問題了。


    一是得想辦法把底座卡環做的盡可能的結實,不夠結實,就做的更粗,再不行,就換結實的木頭;二是火把砸地上一戳,火把就懟到裏邊去了,要想辦法把卡環做的跟竹筒一樣,中間有節抵著不讓火把往裏縮。


    看似簡單的問題,技術難度很高。


    那麽重的木架子往地上砸,力量極大, 要讓單薄的卡環扛住衝擊的反作用力, 材料要求比較高。


    而像魯犁所想的,要做出一個竹筒一樣的結構,抵住火把,不讓火把亂動,這樣設計難度又高了。


    魯犁所想的結構,得用一整塊木頭,從裏掏出一個洞才行,這一時半會兒,做不出來的。


    魯犁在跟木架子較勁,於是李孟羲這麽一等,就是快一個時辰,李孟羲等的都無聊了,魯犁還沒把架子做好。


    見弟弟等的瞌睡了,李孟羲帶弟弟回去睡覺,帶著弟弟走了沒兩步,李孟羲又拐回來了。


    李孟羲隨便找了一個木匠,交代道,“我先去送我弟弟回去睡覺,一會兒就回來,要是魯犁找我,你就說讓他等會兒。”


    “曉得了。”拉鋸子的木匠應到。


    李孟羲這才放心的離開。


    折返回來,是因禮節。


    魯犁他們今晚為了木架子,可能得晚睡,要是累死累活的終於做好之後來找李孟羲,一看李孟羲不在,人家還以為李孟羲等不及睡覺去了,心就涼了半截。


    再怎麽說,人家還在幹活,催活的李孟羲一句話不說就回去睡覺,太不像事了。


    而又或者,見李孟羲不在,魯犁體諒李孟羲小小年紀,可能扛不住睡覺去了,於是魯犁就下令,讓木匠們也回去睡覺。


    然後,等李孟羲送把弟弟送回去之後,再來木匠營,一看,人都睡了,豈不尷尬。


    這時,人家都已經睡了,李孟羲再怎麽也不好意思把人家再叫起來。


    如此,事情便多耽誤了一晚上。


    現在義軍規模不大,木匠營離輜重隊紮營的地方不遠,李孟羲三兩分鍾就有一個來回,不至於離開三兩分鍾,魯犁沒見人,立刻就讓人睡覺去了。


    可日後,軍隊規模擴大,從戰兵營到木匠營,得走十幾分鍾又該怎麽辦?


    十幾分鍾不見李孟羲的人影,李孟羲也沒交代等還是不等,這是禮節上的疏忽,更是管理上的上的疏忽。


    往嚴重了想,若是有一天,李孟羲晚上正在催著要木工們做一樣東西,突然有緊急軍情,李孟羲被劉備叫去商談軍情去了,一談就是一夜,李孟羲走時沒有交代,木匠們又不敢去睡覺,也不太敢去戰兵營打擾,於是幹等一夜。


    第二天,李孟羲都忘了在木匠營還有事了,早上路過木匠營,魯犁頂著黑眼圈走來問,說東西做好了,弟兄們等了一夜,問李孟羲什麽時候看一下。


    這時,李孟羲要是一臉驚訝,“呦!忘了交代你們了,讓你們白等一夜,你們一夜沒睡嗎?趕緊睡覺去!”這話合適嗎?太混蛋了。


    指不定人家怎麽罵娘呢。


    問題不大,但歸根結底在於,禮節的缺失。


    就像去別人家做客,去之前,先打電話通知一聲,走的時候,打聲招呼再走,這隻是基本的禮節,幼兒園都應該學會的。


    可李孟羲就是缺乏一點禮節方麵的修養,這是前世就已經因為各方麵的原因造成了的問題。


    好在,重活了一世,有劉備這個人情世故通達的人在,劉備不吝相教,李孟羲在人情世故和禮儀方麵的缺憾,會漸漸被彌補。


    人無禮,則不立也。


    因為李孟羲走了半途又折返回來多交代了一句,將減少誤會,在這一處禮儀小節上,也會減少更多的誤會。


    等李孟羲把弟弟給蓋好被子,再回到木匠營,又等了許久,還是不見魯犁過來。


    李孟羲耐著性子繼續等。


    此時,忙碌著的魯犁隻顧埋頭幹,也讓找來做架子的木匠也繼續幹。


    做了五六個底座了,做一次,一推木架,火把戳地,底座就劈壞壞一次,魯犁還好,壞了一次又一次,他頗有越挫越勇的樣子,熱情不減,繼續去做底座。


    別的木匠已經做一次壞一次,已經沒耐心了。


    終於有人忍不了了,把手裏的鑿子丟了。


    “魯犁,我說咱不管底座了,咱這樣行不,”年老木匠跟魯犁邊說用手比劃著,“咱把擋雨板兒做結實,做大一點,架子要是倒,摔在地上,板兒磕在地上,擔住了,碰不到火把,你看這個勁兒能行不?”


    埋頭苦幹的魯犁不由停下了鋸子,他站起,鋸子靠腿放著,魯犁撓了撓頭。


    “奧。”魯犁瞪大了眼睛奧了一聲,“這法子好啊,咋不早說嘛!”


    魯犁一拍腦袋,有點懊惱,這麽簡單的方法沒想到,白忙活半天。


    老木匠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把擋雨板做大兩圈,這樣,架子就算倒了,擋雨板比火把長了很多,倒地直接是防雨板砸在地上,火把於是就碰不到地了。


    火把碰不到地,於是卡環也就撞不壞了,也不用做堅固的卡環了,火把也不會往裏縮了,於是也不用再費事做竹筒撞的結構了。


    本來要解決的是兩個棘手的大問題,現在,隻用解決一個小問題就夠了。


    魯犁為人憨厚,絕無嫉賢妒能的想法,從一開始的時候,魯犁怕放不好匠營副官,私下裏魯犁跟李孟羲說了好幾次,介紹營裏木匠手藝更好的匠人,說讓他們當營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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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犁提了幾次,李孟羲反而更加堅定讓魯犁當副官的念頭了。


    看到別人比自己強,不心生妒忌,還懂的讓賢,這是美德。


    魯犁雖無大本事,但就不嫉賢妒能這一點,比東吳都督周瑜強的多。


    魯犁吭吭哧哧忙了半天,沒忙出個所以然來,突然一個人站出來想出了一個極好的辦法。


    這兩下一對比,不就襯托出魯犁能力的不足了。


    職場就是這麽回事,人不能太冒尖,尤其是不能表現的比領導還強,尤其是不能襯托出領導的無能,不然會被處處針對的。


    好在,作為領導的魯犁心思純樸,別人想到了極好的辦法,魯犁感到很高興。


    又花了不短時間,魯犁和木匠們就把木架給弄好了,新的火把架與之前的相比,不同之處是防雨板大了好幾圈。


    然後,火把插上去插好,用木鍥子塞進卡環裏把火把塞緊,架子抬起來,推倒,嘭!


    這次,火把沒戳到地上,也沒把火把底座別壞。


    “營正,俺們做好了!”魯犁興奮的開找李孟羲。


    “走,去看看!”李孟羲故意裝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其實李孟羲等的都無聊死了,魯犁來說東西做好了,李孟羲心裏一點波動都沒有。


    但是魯犁說東西做好了,為什麽要裝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了,當然是為了虛偽,而且是必要的虛偽。


    魯犁熱情洋溢,興高采烈,還帶著一點激動,說東西做好了。


    那你要是滿不在乎,麵無表情隨口一句,“奧,我等下去看看。”


    這麽不在乎的態度,簡直就是不尊重人家的勞動成果。


    熱情飽滿的魯犁,要是一見李孟羲麵無表情,沒什麽反應,魯犁就會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熱情會被澆滅的。


    那麽魯犁再傻,再憨厚,也會覺得幹那麽賣力,軍師看都不想看一眼,幹的賣力太傻了。


    於是,老實如魯犁,也開始惜力,聰明點的人,更是偷工減料。


    李孟羲一點情緒都沒有,還裝作特別的迫不及待,這很虛偽,虛偽的李孟羲都不自知。


    李孟羲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虛偽的人呢,可能是跟劉備混的久了吧,跟劉備學的吧。


    魯犁來說架子做好了,李孟羲忙裝作迫不及待的去看,魯犁就會有一種勞動成果被尊重的感覺。


    這有用嗎?很有用。


    不說做一個木頭架子了,日後領兵打仗,李孟羲都把攻城的敵軍打退了,然後,援軍因為各種原因客觀原因不是援軍將領的原因,而晚了一步到達。


    此時,李孟羲已經很累了是吧,援軍來不來,其實不重要了,對吧。


    但是,他李孟羲裝作一副終於把你們援軍等來了,可總算把你們給盼來了的激動模樣。


    李孟羲虛偽的偽裝出一副大喜過望的樣子,說,“幸好你們來了,我軍剛把敵軍打退,一番苦戰,士卒勞累不堪。幸好援軍來了,真是解我燃眉之急,恐敵軍趁我不備,卷土再來,守城之事,就多仰仗諸位了!”


    李孟羲一番虛偽的話,讓遲來的援軍將領心情激蕩的李孟羲保證,城就交給他們了,敵軍敢再來,保準他們有來無回。


    於是,援軍將領就感覺,累死累活的來支援,是有意義的。


    而其實呢,還有個錘子的敵軍,敵軍在城牆上撞的頭破血流,損兵折將,敵軍要是再不退,李孟羲都要帶兵反殺出去了。


    因為虛偽,可以讓人際關係更協調,眾軍於是能統力作戰。


    而若是,人家援軍因為被敵軍阻截來晚了,李孟羲不懂虛偽,援軍來晚了,李孟羲把人家罵的狗血噴頭的,說:“你們是豬啊?現在來有個屁用,敵軍都退了!”


    被李孟羲這麽一頓罵,援軍將領心裏憋著委屈不敢表現出來,於是將領之間有矛盾,不利統力作戰


    罵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真要細援軍遲來的原因在哪,可以另做計較,看是將領的問題,還是軍隊戰力的問題,還是料敵不足,還是指揮方麵的問題。


    但不管後續如何,場麵功夫得做好。


    就比如魯犁一臉興奮的來叫李孟羲去看新做的木架子,李孟羲就必須以同等興奮的迫不及待去回應。


    至於見到架子,架子做的好還是不好,李孟羲是要訓斥魯犁還是怎地,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碼歸一碼。


    李孟羲變得虛偽了,或許是好事,意味著他更加成熟了。


    跟著魯犁,轉過了兩個帳篷,李孟羲看到了做好的木架,木架上,插著火把。


    帶著李孟羲到了,“放倒!”魯犁立刻跟扶著架子的木匠下令,要其放倒木架。


    木匠鬆手,把架子一推。


    碰!


    架子傾倒,砸在了地上。


    李孟羲眼睛亮了。


    他看的分明,架子砸在地上之後,架子上的火把動都沒動,因為擋雨板磕在地上支撐住了,保護住了更內裏的火把,不至讓火把撞到地上。


    李孟羲突然想起,這玩意兒應該叫——保險杠。


    在轎車中,駕駛室的骨架就用鋼管做成了籠狀,以在突然的車體碰撞中,保護駕駛室的人員。


    魯犁他們把擋雨板做大了很多,原理跟保險杠的原理一樣的,不同的是,汽車的保險杠是保護裏邊的人,魯犁他們是為了保護火把。


    木架再一次被豎了起來,李孟羲抬頭,看著摔了一次,依然好好的燃燒著的火把,李孟羲臉上露出了笑意。


    “魯犁(軍師)……”


    李孟羲轉頭看魯犁,正要說什麽,魯犁也剛巧有話說。


    “額,我先說吧。”李孟羲笑了,“這木架上,防禦板大了兩圈,火把就摔不滅了。做的真好,誰想出的主意,值得賞糧。”


    李孟羲說完看著魯犁,“魯犁,你有話說?”


    魯犁嘿嘿的笑了,“軍師,俺也覺得得賞糧。”


    所見略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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