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四合大院的柴房之中。


    布讚將毗盧遮耶扶著盤膝坐下。


    毗盧遮耶長籲一口氣,將氣息收斂到了極致,以一種極緩慢的內運調息之法恢複內力,至於傷勢,他還能勉強支撐片刻。


    布讚在一旁恢複體力,同時警覺四周的動靜。


    轉眼,便是日落黃昏時,天色漸漸變暗。


    毗盧遮耶緩緩睜開雙眼,開口問道:“徒兒,何時了?”


    “回師父,快到酉時了!”


    毗盧遮耶眼眸深沉,看不出喜悲。


    “外麵動靜如何了?”


    布讚:“並未察覺到有人潛伏在附近,應該安全了!”


    “不可大意,準備一下,入夜我們便離開。”


    說著,毗盧遮耶看了眼身邊堆滿的幹柴,發出陰惻惻的笑聲。


    ……


    楊靈倒是沉得住氣,比起一般的少年來,他多了幾分沉穩,就這般趴在飛簷上未曾動過,刻意避開了行人的視野盲區。


    眼看著天色昏暗,圓月高掛,小鎮的夜並不如大城那般繁華,入夜了,街道上的行人愈來愈少,紛紛回到自己家中,極少有出門的。


    而打更的小廝便要早早出門報響,一聲沒一聲的敲著鑼,大聲吆喝著。


    整個小鎮除了盈盈月光灑下,照亮了幾處曠地外,拐角陰暗處卻是黑的嚇人。


    忽然,一道火光在黑夜中驟然亮起,像刹那的煙火般,高高飛起,隨後落向一處,正當楊靈疑惑時,又是七八道火光高高拋起,落入了誰家院。


    霎時間,火光衝天,幾處明火灼灼燃起,照亮了整片黑夜。


    “不好!”


    楊靈這才反應過來,當即從飛簷上躥了下來,幾個箭步向著那火光飛起的地方衝去。


    幾個輾轉騰挪間,便已來到那處,忽覺得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他立時飛身躥出,一把長劍搭在對方的脖頸之上,爆嗬一聲:“誰!”


    “饒…饒命啊,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我隻是李府的下人,看到後院飛起的火把,過…過來查看的。”


    這下人忽覺得脖子處一涼,整個人嚇得汗毛倒豎,張嘴便將自己的底透了出來。


    楊靈聽到這陌生的聲音也是一怔,隨即收回長劍,越過圍牆,跳到了李府的至高處。


    這時,一股稍縱即逝的氣息在身後不遠處出現,他頓時一凝,轉身追了上去。


    果然,大火映射的耀光中,隻見兩道重疊的身影掠過,正是毗盧遮耶和布讚。


    楊靈知道,放火的人必是他們,心中不由得大怒,想不到他們如此卑鄙,居然以他人性命做誘餌,掩護自己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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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終是信了林遠達的話,這藏僧留不得,饒不得。


    “不好,他追來了!”


    布讚亦是察覺到了楊靈的身影,忍不住驚呼一聲。


    毗盧遮耶冷冽一笑:“無妨,往前方起火的宅院跑,中原人不是將什麽仁義道德麽,讓他看看這人間慘劇,究竟是老衲的性命重要,還是這群無辜人的性命重要。”


    “好!”


    布讚對此倒沒有太大抵觸,雖然他們是出家人,但死得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縷,與其活在人間嚐盡生老病死之苦,倒不如自己助他們解脫,此乃劫難,亦為新生。


    楊靈心中暗恨不已,提劍緊追而上,眼看著剛要追到,對方卻一個轉身,鑽進了一處窄巷之中,楊靈想也不想的追了汲取。


    隻見布讚背著毗盧遮耶,縱橫淩躍間,跳進了一處高牆宅院之中。


    楊靈飛身躍入,頓時一股熱浪撲麵而來,緊接著,四周遍布的哀嚎慘叫聲鑽入他的耳中,宛如魔音般,讓未見過這般慘狀的楊靈嚇得渾身一抖。


    那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仰天嘶喊的呼救聲,甚至他看到兩個火人從自己麵前跑過,慌不擇路的一頭撞在了牆上,鮮血留在牆上,瞬間凝結成血印,一頭倒下,沒一會,屍體就化作焦炭。


    沒有了哀嚎,沒有了慘叫,但依舊觸目驚心,讓人恐懼。


    楊靈隻覺得自己此刻異常暴虐,眼看著前方發出冷笑的毗盧遮耶,心中的殺意幾乎凝結到了極致。


    “我要殺了你們!”


    這是他第一想不顧一切的殺了一人。


    雙目充血赤紅,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飛速躥出,火光中,一道耀眼的劍光閃過。


    毗盧遮耶本能的察覺到危機,趕忙扭轉身形閃過,從徒弟布讚的背上躍到了一旁。


    隻見得銀光皎如明月,冰寒刺骨的殺意透徹人心,一聲慘叫,血箭飛逝,一隻手臂高高拋起,落到一邊。


    布讚還未反應過來,便覺得右肩一股劇痛襲來,緊接著身子向右一傾,跌倒翻滾在地上。


    毗盧遮耶驚得脊背發涼,要不是他反應夠快,閃避間將徒弟布讚的身形也偏離了幾寸,不然的話,對方這一劍非將二人劈成兩半不可。


    楊靈處於暴怒的狀態,全然不顧布讚如何,提劍便向毗盧遮耶攻去。


    此刻的他雖然怒極勢強,但出劍卻毫無章法,破綻百出,毗盧遮耶躲閃幾劍後,探出兩指,將他的劍尖穩穩夾住,手腕翻轉間,扭曲劍身,將劍尖對準了楊靈,隨即向前推刺,猛地紮進了對方的胸口,鮮血染紅衣衫。


    還不及毗盧遮耶發出冷笑,楊靈便迅速擊出一掌,拍在了對方的胸口處。


    毗盧遮耶頓時如遭雷擊,舊傷未愈,新傷又來,整個人噴出一大口血來,倒飛出數十米遠。


    在二人都未注意的情況下,他的胸口有一物滑落出來,掉進了一旁的花圃之中。


    楊靈身形一陣搖晃,半跪倒在地,傷口不斷的湧出鮮血。


    看似劍尖沒入肩骨不過一寸,但其中夾雜的內力真氣卻是結結實實的穿透了他的琵琶骨,隻覺得左臂徹底失去了知覺,使不上半分力氣,就連內力也無法調動運轉。


    毗盧遮耶也是徹底癱倒在地,爬不起來。


    不遠處跌倒的布讚這時艱難的站了前來,看了楊靈一眼,還是沒有勇氣對他出手,背上師父便逃走了。


    “混蛋,不要跑!”


    楊靈用劍支撐著站了起來,剛要起身追去,便聽到胖僧的聲音遠遠傳來。


    “閣下當真忍心無辜之人受難嗎?


    若問心無愧,那便追來吧!”


    楊靈聽到這話,想起適才看到的慘況,氣得牙關緊咬,最後還是選擇了返回大火中救人。


    快步來到了府宅的後院,隻聽得數十道呼救哭鬧聲響起,他隻能一個個搭救。


    長劍劈毀封閉的房門,隻見一個婢女正躺在一個女童身上,似是暈倒了,而女童則尚存意識,在那不停的嚎哭大叫。


    楊靈剛要進門,便被一股火蛇衝至麵門,燒的連連後退。


    他左臂無法動彈,趕忙用右臂擋在麵前,快步衝了進去,右臂夾著女童,一手抓著婢女,便往外奔去。


    來到一處空曠的地方將她們放下,然後又衝進了其它房間,一一將人救了出來,不管死活。


    如今正值秋季,天幹物燥,一沾火苗便會燃起滔天大火,不過片刻時間,這火光就已映紅了半片天。


    隻聽得街上的打更小廝發瘋似得敲著銅鑼,嘶啞的邊跑邊喊道:“著火啦,著火啦!”


    在這個時代,鄰裏鄉親大多和睦,正是印證了那句遠親不如近鄰,一家有難,數鄰相幫,聽到著火了,整個小鎮都沸騰了起來,無數人起夜,僅僅穿著涼薄的裏衣,便端著鍋碗瓢盆打水出來滅火。


    人多力量大,很快便阻擋了火勢,但要完全將火苗澆滅,並非一時之功,但凡哪有火苗,便有人扯著嗓子大喊招呼。


    大火難以撲滅,唯有先控製火勢、救人,才是上上之策。


    當周邊沒有可燃之物後,大火自會熄滅。


    時間回到楊靈這,差點沒將他累癱,這才救出了二十一人,但偌大的府宅,豈會隻有這些人。


    有的遠離了濃煙,便悠悠轉醒,男丁,膽大的自是幫著楊靈一起施救,女眷,要麽哭哭啼啼的抱成一團,有的稍微剛烈的,則是找來容器,尋水源滅火。


    一時間整個府宅亂成一團,楊靈也顧不得救出來的人,隻盼是在大火的吞噬下,能多救出一條性命,他便心滿意足了。


    咯吱!


    轟隆!


    大火燒到現在,已經有房屋不堪重負的燒斷了頂梁柱,坍塌下來,一般這種房屋,即便是有人,不被燒死,也要被燒灼的梁柱給砸死了。


    如此不停歇的忙活了近兩個時辰,能救之人都已獲救,無法施救的,便都已埋葬在了火海之中。


    而有些幸運被救出,但終是沒有抗過這一劫的,也隻是保留了個全屍。


    看著無情的大火,楊靈久久不語。


    這時,周府的老爺在下人的攙扶下走上前來,老淚縱橫,向著楊靈拱手抱拳,屈膝就要跪下。


    “多謝小兄弟就我一家老小,小老兒無以為報,給你跪下了!”


    楊靈回過神來,趕忙將他扶住,哀歎一聲:“我終究是來晚了,貴府亦有不少無辜性命葬身在這場火海之中。”


    無辜?


    周老爺微微一怔,隨後緊抓著楊靈的肩膀問道:“小兄弟的意思是說,這大火並非天災,而是人禍?”


    無明火,不清楚來源,便稱之為天災,若是人為所致,則為人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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