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永遠是那麽的忙碌,悲歡離合,人性光輝與黑暗的一麵在這裏交映。


    王言笑嗬嗬的跟麵錢的病人聊天,詢問情況,身邊當然還是跟著學習的人。現在的徒弟,不是之前那般純是醫院調過來的人,而是已經有了一些假學基礎的其他中醫大老的家族子弟,還有中醫學校弄過來的學生,以及少數的慕名求學,自薦到他手下的。單純水平上相比,這些當然都比他早期的弟子強上一些,還算不錯。


    這時,有個小護士跑到門口招呼:“主任,有人找你。他說是你的故人,我看那樣不像說謊,就過來告訴你一聲。”


    見他王神醫,當然是要提前預約的,畢竟那麽忙,如果誰都可以直接過來找他,哪裏還能安生的了。再說他還有個龍騰大哥的身份,跟上層聯係緊密,有所求的人太多了。


    點了點頭,他問了一句:“什麽特征啊?”


    小護士回憶了一下說:“嗯……四十多的年紀,瘸了一條腿,長的還挺好看的。”


    “知道了,讓他去我辦公室等著吧。”


    此時已近中午,上午約好的病人就剩不幾個,王言將剩下的病人看完,起身上樓,回到了他的辦公室。


    他在市一院的職務是中醫門診主任,所有中醫相關,全都他管,但行政級別是屬於副院長。這主要是因為中醫門診的體量還是太小,不夠剝離出去。這也是他沒想那麽幹,因為那勢必需要為數不少的醫護人員,快速擴張,導致的就是醫護人員個人素質的良莠不齊。這是治病救人,不是他掄刀片子搶地盤,厚重的底蘊基礎才最重要。


    開門進去,就見著坐在沙發上喝茶的水自流笑嗬嗬的起身:“好久不見啊,王主任。”


    “是好久不見了。”王言點頭一笑,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點了一顆煙,還不忘給水自流甩一顆,見他點上了煙,說道:“你膽子很大啊,還敢過來見我?”


    水自流苦笑一聲:“咱們沒有那麽大的仇怨,我也相信咱們都是講理的人,你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付我。”


    “我就想不明白,你跟駱士賓一起創業,他早都把你踢出來了,你怎麽還給他跑腿辦事?你咋想的?”


    “看來你對我們的情況很熟悉啊……”水自流愣了一下,搖頭說:“倒也不能算是踢出來,我還有股份,隻是不管事兒了。而且最近公司正運作上市,我的股份還是值些錢的。”


    “都要上市了,駱士賓沒收你的股份?”


    “本來也沒多少,後來的股東投錢,已經稀釋了許多。如果上市沒問題的話,養老是夠了。王主任,咱們不說這些了,相信我的來意你應該也清楚,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王言笑嗬嗬的看著他,澹澹的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年咱們講的很清楚,這孩子跟你們沒關係。駱士兵不能生了,現在回頭再要,是不是想死了?”


    “萬事好商量嘛,總有解決的辦法。你這麽大的人物,哪裏會跟我們兩個計較。而且你說咱們這輩子忙活的是個啥?不就是為了孩子嗎。雖然不能比,但他現在也算是有些成就,那些產業,他就是要留給孩子啊。”


    “你這輩子可不是為了孩子。”王言損了他一句說道:“建華前年考上的華清,今年也有二十了,都這個歲數了,你覺得還能認?就是認了能怎麽樣?再說秉昆的產業你應該也調查過,大致知道什麽水平,你覺得駱士賓的那點兒東西有什麽用?”


    “不,認不認是建華的事。賓子的意思是,不求太多,隻要讓建華知道,有他這麽一個爸爸,那就夠了。我知道,秉昆聽你這個哥哥的,而且當年的事兒也是你做的主。所以我的意思是,你有什麽要求可以說出來,能做的我們一定盡量去做。”


    王言搖頭道:“不是我有什麽要求,建華是周秉昆跟鄭娟的兒子,這個事兒要找也是找他們兩口子。”


    “但他們兩口子都聽你的。”


    王言的威懾力太強,龍騰的事他們是知道的,畢竟王言是神醫,龍騰又是賣藥起家,周秉昆的公司還叫龍騰茶飲,這人太狠了。雖然周建華身邊也沒什麽人護著,但他們也不敢私自過去跟孩子相認。因為孩子總要回家跟父母求證的,那就勢必到王言這裏,他們倆肯定好不了。


    之所以這一次過來,也是眼看著孩子大了,眼看著周秉昆的公司更加壯大,他們的差距越來越遙不可及,這個時候再不相認,以後都沒機會了。所以直接找上了王言,想要先把這個能做主的說明白。


    “是你跟那個塗誌強的放任不管,裝瞎子,才讓駱士賓得逞。當然可能那會兒你們也辦著事兒呢,這就不說了。不過現在的事兒,跟你就沒啥關係了,何必給駱士賓跑前跑後的當小弟呢。原來你才是大哥,現在就願意這麽被曾經的小弟支使著做事?你就慶幸吧,要不是我脾氣好,那條腿我也給你踹折它。


    雖然我隻見過駱士賓一麵,但是這些年你們倆的事兒我也知道,他從來不是個講究的人,你跟他這麽多年,也該知道的。”


    王言笑嗬嗬的在煙灰缸中按熄了煙頭,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找秉昆吧,他很有興趣跟你聊聊,你不找他,他這一陣子也該找你了。”


    說完話,不管表情不明,神思不屬的水自流,他出門去食堂吃午飯。


    現在是九三年九月份,周建華前年考的華清,王建業去年上的京大,周建邦今年剛去的浙大。至於馮玥,去年考上了東北大學,也還不錯。這還是受了親媽的影響,要不然雨原劇中,這是上了華清的。當然,也有跟著馮化成生活,親爹對她的要求並不嚴格的關係,但本身這個學校也非常好,是她自有天資了。


    至於周蓉,她早不在江大教書了。就她那樣帶著負麵情緒上課,學生們是深惡痛絕,反應上去之後,領導找談話,一次兩次的不好使,還是我行我素。當然學校領導知道周蓉跟周秉義、周秉昆的關係,還給了幾分薄麵的。一開始並沒有清退,是周蓉不幹了,直接走人。


    離開學校之後,周蓉也沒留在吉春這個傷心地,坐上火車離開了這裏,已是好幾年沒有音訊。老周家的一幹人,默契的不再提起。或許私下裏,周誌剛跟李素華老兩口會唉聲歎氣的說說罷。


    原本到這個時候,周建華已經出國死了,但是現在不同,就沒出國。本來周建華已經確定了公派名額,到那邊也是全額獎學金,可惜的是,他有個好叔叔。


    這幾年時間過去,又是同國家合作,錢財不缺,資源不差,王言要研究的還都是那種超前的東西,加上強身丸賣的死貴,那不是賺錢,那是搶。畢竟強身丸的成本並不是秘密,即使不清楚具體,但也能估個大概。如此再算上各種的科研成果,洋鬼子嫉恨著呢。


    理所當然,又是跟以前的世界那般被針對。這種情況下,那些孩子怎麽可能出的了國?所以隻能老老實實的在國內讀書,別的就不用想了。


    當然也不是說洋鬼子必定針對他們,但洋鬼子確實惡心,還是有備無患的好。當然,按照王言來說,他個人也不拘什麽手段,要真有比他強的,威脅他的,他還趕不上的,那他多半也能幹出來。畢竟就是他掌握到現在的那些科技,也並不都純粹是自主研發的麽……


    見王言離開,水自流愣愣的坐在那裏思索,不過也沒想一會兒,就別燙了手的煙頭子驚醒,慌忙的掐了煙,他歎了口氣,喝光了麵前杯子裏的茶水,起身離開。這畢竟是王言的主任辦公室,主任都走了,他還呆什麽。


    同王言的見麵,基本等於沒見。總共一根煙的時間,沒說幾句話,沒什麽營養。但是雖沒給準話,卻也讓他去找周秉昆,聽話中的意思,還算有的談。


    離開市一院,找了個飯店簡單吃了口飯,他動身去了吉春南邊新劃的開發區。這是近幾年開發的一個商業區,吉春的大小公司,基本都在這邊。而承擔這個開發區開發的,就是龍騰,周秉昆的建築公司也跟著沾了些光,還給自己弄了個總部大樓,就在龍騰總部不遠處。


    本來王言是想的就不管了,任其自己發展,當然事實上也確實沒怎麽管,除了原本的茶飲是他幫助,旁的都是周秉昆自己研究搞起來的。這主要也是資本到了一定程度,想賠就很難。老蘇大哥沒的時候,他也跟著吃了不少。也是這樣,周秉昆發展的相當不錯,現在也是有數的民營企業,是一方大老。


    隨著發展壯大,周秉昆也單獨成立了一個集團公司,名昆正,是周秉昆的昆,鄭娟的正,還算不錯。他將龍騰茶飲至於其下屬,其他也務並入集團。當然做這些之前是跟好哥哥商量過的,畢竟龍騰茶飲有其六成股。


    這種事兒王言是不在意的,他也看不上周秉昆的那點兒錢。畢竟他真要做,國內的民營企業都沒活路。他現在根本不玩低端生產,全是高端製造,尖端科技,有錢都不賺。就是現在因為城鎮化、棚改的暴利地產,他也隻是做自己員工的地產。就是打造生態完善的社區,近乎成本價提供給旗下的員工,解決住房問題,別的他是不做的。


    現在的這個開發區,還是因為要為家鄉做貢獻,這才包的活,當然也沒少賺就是了……


    仰頭看著高大的,氣派無比的昆正大廈,水自流讚歎了一下,進門去到前台說了自己的姓名,言說認識周秉昆,現在要見人。前台接待的人,跟醫院中的小護士一樣,見其信誓旦旦,自然無比,也幫助他痛報一下。得到許可後,帶著水自流去頂樓董事長辦公室。


    水自流自覺見過世麵,可是看到周秉昆的辦公室,他還是頗有小刀剌屁股之感。進門吸引人的不是別處,正是二百七十度的大幅落地窗,可見的遠處,正是蓬勃的吉春。陽光灑落進寬闊的辦公室,明亮無比。西側寬大的辦公桌後,沒有裝比的擺滿書的書架,而是一副巨大的山水國畫。整個給人的感覺就是,素雅,幹淨,更氣派。


    坐在辦公桌後的周秉昆,對著秘書點了點頭,笑嗬嗬站起身:“水哥,好久不見啊。”


    盡管早都知道今非昔比,可看著麵前西裝革履自有風度,滿臉自信的周秉昆,水自流還是忍不住的腦海中同過去的那個有些虎的傻小子做著對比,他搖了搖頭,苦笑道:“周總,現在,你才是哥。”


    周秉昆哈哈笑,上前兩步拍了拍他的手臂:“稱呼而已,再說也叫習慣了,不用那麽客氣,跟以前一樣,叫我秉昆就行。來,坐下說。”


    兩人到了落地窗旁的茶台前坐下,看著周秉昆嫻熟的擺弄著差距,水自流歎道:“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


    “別說你了,我自己都想不到。”周秉昆搖頭一笑:“是我哥提攜,他才厲害。”


    說笑了一陣,回首了一下曾經,慨歎了一下現在,水自流喝了口茶水,入了正題:“秉昆,我的來意你應該也知道。不瞞你說,來之前我去找了你哥,他那邊的態度我看還不錯。你說都這麽多年,當年的事兒也該放下了。賓子跟我當年被抓進去,打架受了傷,不能生孩子了。


    被抓之前,我們哥倆可是盡了心的,五十塊啊,秉昆,你也知道,這在那會兒可不是小數。說實在的,要不是為了那五十塊,我們倆也不可能冒那麽大的風險,說不定還不會被抓呢。賓子的請求也不過分,就是讓建華知道他的存在。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隻要我們能滿足,一定盡力去做。”


    周秉昆不屑搖頭:“水哥,別說什麽你們不容易的話,沒有那說。我要真不懂也就算了,可是那會兒,你們倆那麽幹,每個月賺個一二百輕輕鬆鬆。再說即使沒有建華,你們倆不也會那麽幹嗎?被抓到了,就是時運不濟,別把責任往孩子身上找,沒啥意思。


    咱們當年也說了,這孩子跟他沒關係。我哥不是說了?這孩子你們要是要,就給你們,是你們不要的。一個月五十,也不是你們想要給的,那是我哥打出來的。說不好聽的,你們倆敢不給嗎?沒那個膽子吧?水哥,雖然說當年的事兒,你和塗誌強都有責任,但是塗誌強都死多少年了,不去說他,你我還算是看的上。


    為什麽?因為我知道,當年要送錢,是你一力主張的。要不是你,駱士賓那個犢子可不會管鄭娟的死活。也是你,找我給鄭娟送錢,才算是結了緣分,說起來你也算個媒人了。孩子的事兒,咱們就不說了。駱士賓那樣的,就不該有兒子。話我先給你放這,駱士賓要是敢偷偷的去找建華,我高低弄死他,你回去明明白白告訴他就行,讓他死了這條心。


    現在,說說咱倆的事兒。”


    “咱倆的事兒?”


    “咱倆的事兒!”周秉昆點頭說:“洛水集團是你跟駱士賓一起創立的,在八六年,就因為那麽點兒小事兒,把你踢出了公司,你就甘心?現在還過來給他跑腿?他不知道來這邊有危險嗎?你不知道有危險嗎?別的不說,打你一頓狠的沒毛病吧?打斷你另一條腿,你也沒招吧?


    洛水集團現在都要運作上市了,你手裏的股份被他花錢買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些,這些年稀釋了一些,等到上市還要再稀釋一下。相比起當年你跟著駱士賓一起打天下,如今的這些,不就是打發要飯的嗎?值嗎?”


    “我們是生死相托共患難的兄弟,這點事兒,不算什麽。”


    “你是真能忍呐,嘴硬是吧?好。那你跟我說說,為什麽私下跟瑛國的勝捷集團接觸?”


    水自流愣了一下,不禁問道:“你怎麽知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那就是我讓人成立的公司。”周秉昆笑的自信非常:“當年你們倆在羊城倒賣電子產品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把四年你們倆到鵬城,幹起了拔絲廠我也清楚,後來你們廠那四百噸的絲滯銷,還想要轉產電子產品,缺錢運營,我這才入了股。”


    “你想幹什麽?”


    “很簡單呐,把駱士賓踢出去,讓他流落街頭。不用那麽看著我,這事兒擱誰頭上也不會善罷甘休的,更何況他現在還想要孩子?水哥,我是替你鳴不平。你也知道,你手裏的股份起不到什麽決定作用。上市之後,有二十五的流通股不說,現在股市行情正好,洛水發展也不錯,其他的股東包括駱士賓也都是要套現的,你不是也有那個想法嗎?把駱士賓踢出去,咱們大家都好。他那樣的人,不該有福氣享受富貴的。”


    水自流沒有回話,隻默默低頭喝著茶,看不清表情。


    周秉昆轉頭看著窗外無限好的蓬勃吉春,揚起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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