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眾人一路逃遁,當下折回郝莊,個個是灰頭灰臉。特別是那個李子通,可算是丟臉丟大發了,這一下怕是很難向大夥交代。


    沉默了許久,孫老頭隻覺得氣氛不對,遂發聲道:“老弟啊,你剛剛那法術可真是厲害,把那夜叉一下吹出老遠,要不是你啊,隻怕大夥還躲他不得哩。”


    “你說那個啊,在土地司跟吳輝學的,一點小把戲而已,也奈何不了人。”


    張陽知道孫老頭想扯開話題,活躍一下氣氛,可他偏偏不配合,隻隨便應了句便又閉了口,大夥你看我我看著你,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那個……子通兄弟,那凶神可還在你廟宇?”孫老頭將目光轉向李子通。


    “還在……在呢,多半不肯輕易離去。”李子通黑著張臉,大概覺得沒臉見人了,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哦,那你可得小心,先別急著回去,再躲他一陣子。”孫老頭點著頭道。


    “誒……也好……”李子通跟著點點頭,更覺尷尬無比。


    高梁冷哼了一聲,自個兒走到一邊去,他這人心高氣傲的,最看不慣小人行徑,若非擔心夜叉神追來,這裏沒個人招架,他早回自家廟宇去了。


    姓李的,叫你坑我,嘿嘿,這就是報應!


    張陽心裏暗笑著,說道:“幾位老哥,我法力虧損得厲害,先到山頭上休息一陣,廟裏有些上貢的瓜果,你們若是餓了渴了便自個兒動手,別和我客氣。”說罷,化作一道黃煙便往山頂上去。


    孫老頭瞧瞧大夥,尋思著這麽下去也沒個意思,便道:“子通兄弟,要不我們進廟裏坐坐?”


    李子通正愁著怎麽避開高梁呢,當下忙應道:“好好好,正好參觀一下張老弟的小廟。”一邊說著另一邊已經邁開了腳步。剛進廟宇,但見那供桌之上瓜果堆積,香爐裏邊灰滿自溢,不由一愣,又連連讚道:“哎呀呀,沒想到張老弟這間小廟香火如此旺盛呢!”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半個身子撲在那香案之上,好一陣上下瞧看,羨慕之意不言而喻。


    “老孫啊,我可聽說這郝莊是個大莊子?”


    孫老頭笑道:“那可不,放眼一瞧,附近這一帶你就找不出這麽大的莊子來,要我說張老弟是有大造化的人,能與他結為鄰裏,那也是一種緣分!”


    李子通點著頭,喃喃自語道:“是啊,隻是可惜……可惜了……這麽好的一座莊子……”


    他的廟宇原先並不在那兒,隻是莊裏的百姓常常祭祀河神,冷落了他這位土地,因此才擅自遷了廟,擋在那東門河前,又散布謠言,斷了那夜叉的香火。可誰曾想他這般機關算盡,到頭來那點香火還不如這位新來的土地,如果不叫他嫉妒。


    他隻是自言自語,可孫老頭卻聽得分明,心中頗有責怪之意。本欲上前與他勸說一番,尋思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土地神在地界是小神,此處又屬南疆,又遠離土地司,所以孫老頭還是希望臨近的土地神們能夠團結一致,萬一遇上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卻說高梁正於一株老樹下盤腿打坐,忽覺有人朝此處前來,遂起身提醒眾人。大夥還以為是那夜叉尋仇來了,忙聚到山頭,準備一瞧究竟,卻見遠處一道黃煙滾來,頗為熟悉。


    張陽心知不是那夜叉,頓時放下心來,說道:“老哥,好像是自己人呢。”


    孫老頭道:“是啊,也不知是哪方的土地,來此有何貴幹,要不要去招待一下?”


    “不急,指不定人家趕時間呢,要是他落腳歇息,咱們再迎接也不遲。”


    那道黃煙沿著山坡的一側遁向遠方,不多時又繞了回來,直往山頂上竄。大夥一驚,正待問話,卻見那黃煙一收,現出一個中年漢子。


    “長義!”孫老頭瞪大了眼睛驚詫道。


    原來來人便是與眾人一道被敕封為土地神的王長義。


    孫老頭欣喜道:“哎呀長義老弟,自土地司一別也有小半年了,這麽長時間不見,怎麽今日想起到我們這兒來了。”


    王長義愁著張臉,歎道:“唉,最近攤上了點事情,把我倒黴的,這心裏憋得慌,所以出來到處轉轉,散散心。”


    孫老頭急切道:“惹事了?說來聽聽,看看大夥能不能夠幫得上忙。”


    李子通聞言頓時一驚,忙道:“老孫啊,那夜叉可還沒打發呢,要不……”


    “夜叉?什麽夜叉?”王長義一陣莫名道。


    張陽忙笑道:“也沒什麽,就是這位老哥搶了人香火,這會兒正被人堵著廟門呢,沒事沒事,就是個河神而已,多大點能耐,發一通脾氣就回去了。長義老哥,先說說你的事情,讓大夥參議參議。”


    李子通一聽這話那張臉就更黑了,他哪裏不曉得張陽是故意的,心裏頭真叫一個恨啊,可是人家那是老朋友了,要聊天敘舊他又能如何?


    王長義道:“記得那個吳輝嗎,就是土地司裏見到的那個,和妖精打過架的。”


    “吳輝?那老哥怎麽啦?”張陽這點小法術都是從他那兒學來的,就是化成灰也認得啊。


    王長義道:“他之前不是想在狼頭嶺立廟嗎,那人我一看就是惹事的主。果不其然,沒多久便和那魔狼洞的洞主結了怨,他自個兒鬥不過,便拉了一幫兄弟想去複仇,結果又被殺得一敗塗地,落荒而逃!”


    “魔狼洞洞主?”張陽差點沒笑出來,說道:“那老哥可真夠膽大的,雖說那狼精沒有通天的本事,可好歹也是一洞妖王啊,怎麽就去惹了他。對了長義老哥,你不會也跟著去了吧。”


    “唉……”王長義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我也是一個悔啊……”


    孫老頭道:“長義老弟,咱們可都是新晉的土地神,就這點能耐怎麽和妖精鬥,你也是個明白人,如何就應了他。”


    王長義道:“原先我也沒打算去,隻是後來他說隻要我跟他去打妖精就傳我些道家的法門,我尋思著反正整天在廟裏也無事可做,正好可以學點旁術,打發一下時間,這才應了他。”


    他看了一眼張陽,又道:“本來是要叫上張老弟的,後來大夥覺得郝莊離狼頭嶺遠了些,來往一趟不易,而這一帶土地神缺額又很是厲害,擔心出什麽事情,這才作罷。”


    張陽心下裏恍然,怪不得方才見那王長義的遁術迅捷許多,原也是得吳輝真傳。不過吳輝還算厚道,若把自己拉了去,少不得一頓鼻青臉腫。


    “那後來呢?”張陽又問。


    “後來?後來那狼魔王一生氣,帶著群妖挨個村子把我們的廟宇都給砸了,我這不是沒了去處才出來散心的嘛。”說到此處,王長義更是一陣痛心疾首。


    張陽點點頭,道:“那吳輝人呢,不會又找吳神官哭鬧去了吧,還有,土地司那邊打算怎麽安置你們?”


    王長義搖頭道:“不清楚呢,吳神官叫我們先等等,說以後就知道,卻也沒說是為什麽。不過這一回他倒是答應吳輝,說是等手頭上的事情一忙完就幫他去尋那狼魔王報仇,也不知是不是玩笑話。”


    孫老頭道:“長義老弟,你說吳神官為何不稟告天庭,派遣些天兵天將剿了這窩狼妖,不是省時省力?”


    王長義聳了聳肩,他哪裏能夠曉得其中緣由。


    “天兵天將?那可是天界之神,尋常時候可不管地界的事。”此時,高梁突然插嘴道。


    “哦,這是為什麽,天神不管事,那還叫誰管?”


    眾人隻覺得奇怪呢,怎麽還有這一說。


    高梁道:“地界之事自有地界之神來管,同樣的,水中之事自有龍族去管,天上的神仙隻負責維持三界的穩定,若要他們出手,除非是天降大災!”


    “大災?”張陽眉頭一皺,問道:“有多大?”


    高梁回道:“諸如邪魔降生,或者一些厲害之極的妖精亂世,若是尋常小妖小怪,根本不可能請得動他們。”


    張陽恍然的點點頭,說道:“怪不得說神仙不可以私自下凡,多半是管得嚴呢。”


    “沒錯,若無玉帝行文,不管是哪路神仙都下不得地界來。”高梁笑著讚道:“沒想到老弟年紀輕輕竟有此見識,倒讓我高某人刮目相看了。”


    張陽謙虛的笑了笑,其實他哪有什麽見識,不過是後世的書上寫的,他信手拈來罷了。


    “如此說來倒不好辦了。”孫老頭摸著自己那一縷胡子,似在沉思。


    高梁道:“我們這些地界的神仙也就五嶽大帝是其中的佼佼者,可惜五嶽是地界之根基,他們輕易離開不得,土地司的事情多半還得我們自己來處理。至於那些修行自在的散仙,別說是我們,天上的神仙怕也請不動他們。”


    也是呢,看地界那麽多妖精就知道,打得過的人不願打,打不過的人總挨打,都逍遙自在取了,根本沒幾個人用心對付。


    “長義老哥,要不嫌我這廟小,這段時間你就先在我這裏住下,正好我也從吳輝那裏學了些法術,我們一起研究研究,等土地司那邊有了消息再做打算,如何?”


    孫老頭亦道:“我看可以,長義啊,你就在張老弟這兒好生住上幾日,散散心。”


    王長義點了點頭,“那就先謝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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