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塵封已久的泥封酒壇,吳琸肅穆的眼神中難得露出絲絲點點笑意。


    “這酒你還留著?”時隔三十年,酒是越陳窖越香,而友情卻是隨著時光的消磨越是生疏。


    裴晟點點頭,自顧自大口飲酒,小半壇陳釀已久酒勁十足的黃酒下肚,這位大楚劍待招喝完之後仍是麵不改色。


    喝過幾大口便有些受不了這份酒勁的吳琸轉頭驚訝望向裴晟,他笑顏道,“時隔數十年,酒量見漲。”


    “那是,畢竟是酒中仙,這個名號可不是虛妄的。”裴晟又喝過剩下的半壇酒之後仍是神色無異。


    喝完之後,裴晟笑顏望向吳琸,“二師兄,你終於扛起了吳越劍派的重擔。可喜可賀。”


    吳琸隻是笑笑,強撐著將酒壇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酒後勁真是大。”吳琸忍不住感慨道。


    “一路走來,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可是人生畢竟是不那麽總能順遂人意的。”


    吳琸終於成為了吳越劍派的掌門,完成了一直以來想要達成的心願。


    可是一路走來,失去的東西不少,三位師兄弟,大師兄葉笑棠喝酒和練劍是最有天賦的一個,二師兄吳琸是喝酒和練劍都最為努力的一個,隻有小師弟裴晟是稀裏糊塗,不論是喝酒和練劍都有酒便喝完,練劍按照師傅的要求來練完便了事的一個。


    從前喝酒之時,大師兄是最能喝的,二師兄是最會陪著喝的,小師弟是喝酒最為賣力的。


    可其中真正想要一醉解千愁的不是忍不住不停找酒喝的大師兄,也不是每回都喝的爛醉如泥的小師弟,反倒是看似隻是陪著喝酒的二師兄吳琸。


    這些年過去,吳琸成為了吳越劍派的掌門,無數糟心事湧上心頭之時,這時候最適合一醉解千愁,吳琸卻沒有再喝酒了。


    這一回與朝廷金吾衛交戰,吳琸的真傳弟子足足有三位死在了突圍之時。


    還有一位年邁的長老,在吳琸與獨孤劍神學劍之時,便是那位長老獨挑大梁,苦苦維持吳越劍派天下第一劍派的名聲和地位。


    正是因為有著那位長老,這才使得有著朝廷大力支持的鑄劍山莊沒有超過吳越劍派成為天下第一的劍道宗門。


    之所以能夠有著今日這個地位,那名長老在吳越劍派最為勢力薄弱之時的苦苦支撐離不開關係。


    那名平日裏沒有什麽愛好,也不愛飲酒,反倒是喜歡讀書練字的和善老人,他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見著吳琸能夠挑起吳越劍派的大梁。


    另一個願望稍稍小些,不過是希望再百年之後能夠在後山那座天才劍修墓碑林立的劍塚中,在那個劍道氣象蔚為大觀的劍塚秘境中,將自己的劍懸掛在一個顯眼些的位置。


    劍塚秘境,劍壁之上懸掛的飛劍即是按照劍主生前的修為來排位置,也是按照劍主生前為吳越劍派作出的貢獻來按資排輩。


    按照那個和善老人為宗門作出的貢獻,是完全能夠將自己的劍掛在一個顯眼位置的。


    吳琸本打算將那名自己極為尊重的長輩本命飛劍懸掛在最為顯眼的地方,至少比自己死後懸掛的位置要高出一些。


    在吳琸看來,那名長老遠比自己更適合當這個吳越劍派的掌門。


    早年在吳琸前往獨孤劍神居住的那座山門修行之時,吳琸便有意將吳越劍派掌門之位讓給那名老人,可是那名和善的老人隻是笑著拍了拍當時還是個稚嫩少年的吳琸肩膀,“我哪能接任吳越劍派掌門之位,先不說天資才情,自家事自家明了,我不像是你這輩子也難成為入道劍客。更何況你父親消失前曾囑托我照顧好你,師兄待我不薄,我豈能辜負師兄的信任。”


    最後那名和善的老者勉勵拍著吳琸的肩膀,笑著對即將前去學劍的少年勸慰道,“無需有太多的扭捏,吳越劍派實力是頂尖的,有著曆代祖師的劍器在,便是一份份深厚底蘊,每回望著後山劍塚啊,我心中就有底氣,有著繼續維持吳越·劍派威名和地位的底氣。”


    “你隻管前去獨孤劍神處學劍,也無需覺著身為天下第一劍派的少掌門向別的劍客學劍便有些拉不下臉,須知一山還有一山高,劍道尤其是如此。這個世間有著天下第一的劍派,卻沒有始終是天下第一的劍客。”


    “更獨孤劍神學劍,不丟人,甚至是莫大的榮耀。多少江湖中人求之不得的榮耀。若不是我年紀老邁,跟著獨孤劍神學劍先不說學不學的到什麽,學到了再已有自己劍道的前提下,真正能化為己用的劍道又有幾成。u看書 uukanshu.om 就說獨孤劍神不嫌丟人,願意收我為弟子,我也嫌自己給江湖上盛名已久的獨孤劍神丟人。”


    這話雖然讓吳琸心中的猶豫不決消散了不少,可真正打消吳琸心中最後一絲猶豫的是一句話,一句話讓之後吳琸在學劍過程中始終保持驕傲和堅定的話。


    那個和善的老人說,“你是吳越劍派的少掌門,不論去到哪裏,都不弱於人。”


    吳越劍派的門人從來不弱於人,因為吳越劍派的門人弟子真正的對手隻有自己。


    從來隻有吳越劍派的門人弟子輸給自己,沒有吳越劍派弟子輸給別人的道理。


    萬事盡心盡力之後,才能是真正的稱心如意。


    正是老人的那句話,吳琸在獨孤劍神門下學劍的這些年,一直被大師兄葉笑棠超越,他也沒有半分覺著自己不如人。


    即便是現今這個天資還是修行努力都遠不如自己的小師弟成為了入道劍客,勝過自己一籌,他也沒有半點灰心和失望。


    因為他覺著自己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吳越劍派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劍道一往無前的信念,吳琸也深入貫徹著。


    這一路走來,吳琸並未感到後悔,隻是感到遺憾,很大的遺憾。


    那個和善的老人和無數那個老人一般秉持吳越劍派信念的弟子為了心中的劍道,慷慨赴死。


    他這個掌門,感覺可以做的更好,卻又什麽也做不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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