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晟身形一閃而至,向親切道聲,“師侄。”


    “師叔。”楚玨驚詫了片刻後瞬間明悟,趕忙回應道。


    “好子,飛劍斬龍頭,快意至極,瀟灑至極。不愧是我們劍神一脈的弟子,你此番斬惡龍有功,我一定向聖上稟明。”裴晟開懷道,


    “師叔,千萬記得向安陽公主誇誇我,誇我是如何生死關頭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誇我是如何智珠在握”楚玨突然神情羞澀道,又補充一句,“白袍少年配金劍,百裏劍出龍頭落。”


    裴晟拍了拍楚玨肩膀,“好子,師叔一定如實稟告,光憑這些怎夠凸出你的無雙風采,我在聖上麵前還得讚歎一聲,楚玨可是我們劍神一脈最為出色的年輕弟子,是日後大楚的頂梁柱,成就不在他師傅之下。我師兄一劍殺得突厥皇帝如同喪家之犬讓出千裏江山,我那師侄怎麽著也得立下封狼居胥、一劍摧得突厥王庭灰飛煙滅”


    “欸。師叔,過譽了。”楚玨心翼翼道,少年摸著腦袋有些尷尬。


    怎麽這師叔比我還能吹,看著像是正經人啊!


    “我們劍神一脈的宗旨是什麽?”裴晟突然正色問道。


    “先講道理後動粗,且問好漢服不服。咱們行走江湖要以德服人。”楚玨嘿嘿一笑答道。


    “你師父真是這樣同你說的。”裴晟疑惑道。


    “千真萬確。”楚玨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道。


    “恩,很對。”裴晟說完身影就消失,留下幾句話,“我會向聖上如實稟明你的功勞,再向安陽公主為你說幾句好話。當師叔的第一回匆匆見麵也沒準備禮物,這真龍軀就留給你了。”


    走遠後的裴晟心中疑惑不已,他師傅獨孤劍神同他說的是宗旨是,“三分功績七分傳,名號全靠世人捧。”


    裴晟牢記師傅獨孤劍神的宗旨,行走江湖從來不忘初心,論實力他或許不是天下第一劍客,談論起劍客卻必然繞不開他。


    當今天下最負盛名的劍客,大楚劍待詔裴晟至今還記得在一個風雪連天的日子裏,師傅獨孤劍神提酒佩劍踏雪而來。


    問三位弟子想成為什麽樣的劍客,大師兄隻言道,當個真正的劍客便可,二師兄眼光稍稍長遠些,言道要成為振興吳越劍派的劍客。


    當問道裴晟時,三位師兄弟裏麵天資最不突出的裴晟出奇豪氣幹雲、壯誌淩雲道,“我要成為天下第一劍客。”


    兩位師兄驚愕望著這個笨師弟,捂嘴偷笑不說話。


    獨孤劍神聽明三位弟子的誌向後,飲罷腰間一壺酒,翩然飄飛而去。


    第二日,獨孤劍神分別與三位弟子說了一句話,就讓各位弟子下山去了。


    對裴晟說的便是他們劍神一脈的宗旨。


    這一下山,寒來暑往,轉眼已是數十載。自那一別後,師兄弟再未相見。


    三位師兄弟求仁得仁。


    大師兄葉笑棠成為了當之無愧的劍客,收了個少年劍仙為弟子。


    師弟裴晟成了世人眼中的天下第一劍客,美名天下傳。


    二師兄吳琸也如願以償振興吳越劍派,可是這位師兄練劍也好,為人也好太過死板認真。師傅曾言以吳琸的性子日後必定要吃虧。


    裴晟望了眼已成仙劍的‘大楚龍霄’,心中感慨萬千。“二師兄,為何非要將吳越劍派興盛至鼎呢?天下三大劍派,劍宗行事素來低調,鑄劍山莊三萬名鑄劍師日夜不停為朝廷鑄劍深得聖上器重,隻有你這吳越劍派占據古吳越地半數氣運又不加收斂,門人弟子膽大包天到當街一劍取去刺史頭顱,你又牢記祖訓不肯低頭為朝廷效力。這麽大個刺頭,聖上不除你除誰?”


    “大楚龍霄已成仙劍,長安城中天子親軍十二衛枕戈以待。吳越劍派危矣”


    裴晟神色有些黯淡,咱們師兄弟再見之時就不能把酒言歡,而是拔劍相向。


    數十年過去,你風骨還是不減當年嗎?不肯低頭,不願入朝,想到多年未見的師兄弟日後再見之時免不了拔劍相向的局麵,這位大楚劍待詔今日見到師侄的好心情也隨著天邊那輪大日西頹落入穀底。


    三個時辰後,飛劍‘百裏’拖著一枚龍珠飛向楚玨,吞噬了整條真龍遺骸的精氣的飛劍‘百裏’劍身上金光大為凝實。


    如果說先前的飛劍金光好比煤油燈火,吞噬了真龍遺骸的飛劍‘百裏’此刻的金光凝實如同高掛門前的大紅燈籠,不可同日而語。


    “怪不得上古之時劍仙尤好以本命飛劍斬龍,吞噬了這條化龍的惡蛟全身精氣。


    你這本命飛劍已達到準入道神兵層次,可惜最為珍貴的龍魂被‘大楚龍霄’吞噬,不然這飛劍說不定能達到入道層次。”扶風道人望著神華內斂的飛劍‘百裏’道。


    飛劍‘百裏’欣喜圍繞楚玨飛舞,仿若在炫耀自己進化為‘準入道神兵’。


    ‘百裏’往前斬出一道巨大的劍氣,劍氣成惡蛟形狀,劍氣竄入廣陵江。


    兩岸江水倒流,竟是一劍斷江!


    扶風道人愕然望著這一幕,驚歎道,“好有靈性的飛劍,子你這本命飛劍不一般,好生培養說不定能成為不輸大楚龍霄的仙劍。”


    “世間哪來的這麽多龍來斬?這回僥幸斬龍還得多謝前輩借我真仙神通。”楚玨苦笑道,見識了‘大楚龍霄’的威勢,楚玨難免有些心馳神往,仙劍何其難得,當世隻聽過大楚龍霄這一柄。


    ‘大楚龍霄’有大楚國運供養了八百年,最後還是借助真龍魂才得以成就仙劍。


    望那五爪金龍吞噬龍魂的嫻熟模樣,‘大楚龍霄’遠不止吞噬了一條真龍魂。


    話雖如此,少年望著圍繞自身歡快飛舞的飛劍‘百裏’心中隱隱有些期待,作為自己本命飛劍的‘百裏’似乎有些不一樣,吞噬了真龍遺骸渾身精氣之後。


    楚玨感受到‘百裏’靈性提升了不少。


    “前輩,飛劍‘百裏’這一擊實力如何。”楚玨指著斷開的江麵道。


    “準入道之下無敵手。”扶風篤定道,往聖境高手在這一擊之下也得屍骨無存。


    聽聞此言,楚玨有些心神恍惚,不知覺已是個大高手了,少年有些開心起來。


    實力隻是行走江湖的底氣,行走江湖光憑實力是不夠的,還需要有道理在心中。


    修心一事,與實力進展相比差太多了。


    想到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去長安見李慕蘭,少年開心的心情又有些失落了。


    “這龍骨和殘餘的龍筋龍鱗皆是好寶貝,可惜沒龍肉,不然今日諸位都有口福了。”


    扶風道人說完,一招手殘餘的龍軀飛來,道人嗬嗬笑道,“承這子的福,裴晟沒把龍軀帶走,見者有份。”


    “道長龍軀渾身是寶可製作大批量鎧甲兵刃,聖上定然不會放過,不若上交給神策府領取獎賞。”何粟道,他是朝廷的人自然知曉殘餘龍軀對朝廷軍隊有大用。


    天子親軍金吾衛中有一龍甲營便是人人裝備龍鱗凱,龍骨槍,戰力足以排進大楚精銳前三。


    “是極,有這幅真龍遺骸足以打造精銳士卒百人,百位身披龍鱗凱配備龍骨槍,龍筋弓的精銳士卒在戰場上可立下大功。”高攏也開口勸道。


    扶風沉吟了一會笑道,“無功不受祿,有功何必白白不受。都拿些,剩餘的再交給神策府。”


    “這龍睛漂亮,我拿走了。”虯須客是江湖人,沒那麽多講究率先開口道。


    “我拿些龍鱗和龍骨製作盔甲長槍。”高攏道。


    “那我拿幾根龍筋吧。”何粟道。


    “不再拿點?”見楚玨隻是望著那枚龍珠沒有再拿的意思,扶風道人開口道。


    “此次功勞大頭都在前輩,我收益匪淺,拿珍貴龍珠已是貪心了,就不多拿了。”楚玨搖頭道。


    “敢問前輩這龍珠真能治療先天心脈有缺嗎”楚玨問道。


    “倒是可以,隻是龍珠中真龍殘餘凶性未消,尋常人難以煉化。”扶風道人語氣輕鬆道。


    聽這語氣楚玨哪裏還能不明白,“道門真仙豈是尋常人。”


    扶風道人聞言一笑,一招手龍珠飛入胸前。雙手圓轉翻動作抱丹狀,陰陽圓融,龍珠被緩緩煉化。


    “救治吳家姐?”何粟好奇道。


    “正是。”楚玨道。


    “吳家姐確實是難得的美人。又天生一副慈悲心腸,與少俠十分般配。”高攏開口道。


    “不是,我與吳家姐素未平生,也無半點愛慕想法。”楚玨擺擺手,解釋道。江上清風吹來,少年白袍獵獵作響,“我隻是覺著這世道啊,好人就該得道善待。”


    話語樸素至極,沒有華麗的辭藻堆砌,也沒有慷慨的語調點綴,隻是少年講這話時,眼中神光奕奕,意氣風發。


    這話蘊含的莫大豪情比高攏在軍中聽過的任何一次揮師誓詞還要震耳發聵,比何粟在書院聽到的朗朗書聲還要聲聲入耳。


    高攏俯身稽首一拜,真正心悅誠服的一拜。這位沙場征戰了半生的老將軍,俯身拜過無數人,真正心悅誠服的隻有三人單於大都護薛禮、當今聖上李承天、以及此刻說出這話時意氣風發的少年楚玨。


    何粟攏袖彎腰一拜,是讀書人最為看重的君子之禮。


    這位昔年的國子監監生恭敬稱呼一聲,“先生。”


    達者為師,長者為師,善者為師,教化我者皆為師。


    聽君善言,躬身行之,才不愧讀書人之稱。


    第二日劉三下醫館中,幾位前來問藥的客人聲談論著。


    “聽說了嗎,吳家姐心善連上蒼都被感動了,老天爺特意派下仙人治好了吳家姐。”


    “聽說這名仙人取龍珠救治吳家姐,順帶為揚州百姓除了廣陵江中的惡龍。”


    “真是好人有好報,大快人心。這做人呐,行善積德的福報指不定哪天就到來了。”


    “明兒個我也行善去,說不定哪天就發財了。”


    劉下三兩望著遠處躺椅上舒服坐著的白衣少年,楚玨微微一笑,眼中盡是快意和滿足。


    微風入耳,楚玨笑著向劉下三兩揮揮手,招呼在院落中玩耍的周梔周臨姐弟,一大兩三個背影走出醫館。


    神醫劉下三兩偷偷朝著白衣少年的背影豎起一個大拇指。


    少年昨夜特意叮囑他不要將楚玨斬龍取珠之事告知吳家姐。


    劉下三兩不解問道,“不為名,不為利。劍仙為何行險斬龍取珠。”


    這位白衣劍仙指了指心口道,“為了讓這裏痛快。”


    又指了指金色飛劍,“為了配得上腰間三尺劍。”


    楚玨禦劍來到雲海之上,扶風道人在此等候。


    “道長,這是我兩位弟子,借居在你山門修習道法一段時日。待我走完江湖路後就接回來接他們。”楚玨道。


    “你的毛驢還在山上呢,不上山取回。”扶風道人笑道。


    “勞煩道長托人照顧好我的毛驢。”實在不敢再上山的楚玨慌忙道,楚玨心中暗道,uu看書 .uuansh “毛驢,隻好委屈你在山上吃段時日的素齋飯。”


    “你且放心去,我一定照顧好他們。”扶風道人笑道。


    一股清風溫柔托起周梔周臨,楚玨抱拳做謝。


    金色長虹劃破天際,楚玨禦劍遠走。


    “不追去?”扶風道人突然開口道。


    雲海後,趙臾黎和牽著毛驢的枝槐出現。


    毛驢望著楚玨遠去的方向,‘啊,呀’一聲,似是在責怪楚玨不講義氣,留下它在扶搖觀吃齋飯。


    枝槐搖搖頭,“師祖,枝槐也學他去走江湖了,天地再大,若是有緣自會相見,若是無緣強求也無用。”


    “去吧。”語罷,扶風道人一揮手一道神通化作清風縈繞在枝槐大袖。


    行走江湖,美人最容易遇到麻煩,尤其是穿上一襲白衣的枝槐。


    不穿道袍的枝槐白衣大袖飄搖,扶搖而上,翩若驚鴻,風姿卓約出塵。


    無愧天下第七美人之稱。


    掠至一座山頭之上的枝槐牽起毛驢的韁繩緩緩步行下山,就是在這座山頭枝槐愛上了一名少年,那名少年說他是一名劍客。


    這一日,江湖上多出一名牽著毛驢的白衣女子,女子牽著毛驢漫無目的地在江湖上走著像是在找誰,又像是誰也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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