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傾山外,有一劍飛來。劍光如虹,劃破長空。


    轉眼來到平鋪的漫天雲海之上。


    感受到劍身上傳來的淩厲殺機,孽龍蛟長嘯一聲,凶威赫赫,戰意淩然。


    “裴晟,孽龍蛟未曾禍害大楚。反而兢兢業業鎮守惡龍地脈數萬年,於天道有大功,對大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日何不放過它?”老劍師對著懸停於雲海飛劍之上的那人道。


    “老劍師,非是我裴晟不賣你麵子。隻是皇命所在,不敢不從。裴晟也知,奉天斬龍,非龍有罪。”裴晟緩緩開口道,語氣絕然沒有絲毫緩和的餘地。


    “孽龍蛟關乎魔門基業。你這一斬,惡龍地脈失去孽龍蛟鎮壓,地脈若是爆發之下魔門千年基業豈不是毀於一旦。地脈積蓄數萬年的靈氣爆發又帶動地牛翻身,方圓萬裏百姓豈不是要無端遭殃,你這樣做置百姓於何地。”了明和尚開口道,以天下大義相勸。


    裴晟無言,殺氣不減。氣氛頓時有些凝滯。


    在了明的協助解釋下,老劍師表明了此次前來魔門的緣由。


    老劍師此行目的雖是好心,但是血海深仇在身,魔門眾人仍然不待見他。


    堂堂劍宗上任掌門,江湖上有名的大劍客、大俠客。


    作為正道領軍人物之一,此刻不顧名聲拋下正魔之見門戶之別,拋下往日仇怨,好心前來助拳,魔門眾人別說一聲感謝,就連個坐位都沒有給。


    老劍師也自知他們不待見自己,孤獨地站在一旁與眾人拉開一大段距離。


    一個正道大名鼎鼎的劍客,單人獨劍前來魔門助拳,自然不是他急公好義,以德報怨。而是他想彌補虧欠!


    除魔衛道對他來說是天經地義的道理,是堅定不移的人生信條。


    他的劍道不是天子劍道,攘闊四海八荒刑律禮法。也不是諸侯劍道,精兵強將為鋒,天子封地做鞘。


    他的劍道隻是最尋常不過的庶人劍道,為一時意氣鬧市與人鬥狠,山巔與人廝殺。


    越是走到高處,他就越覺著這樣的劍道太無趣,了無意義。打架功夫再厲害又如何,外人看來打得如何天花亂墜,今日與人比劍險勝三招,明日與人比劍大獲全勝。


    江湖人看來瀟灑快意,可對這個年紀的他來說,回首往事。與人比武論劍,終究是一時的意氣之爭罷了。


    老劍師年輕時太過剛直不阿,以除魔衛道,儆惡鋤奸為己任,眼裏摻不得半點沙子。


    虛名害死人呐!老劍師心底長歎一聲。


    前半輩子斬殺魔頭無數,一心匡扶正義被公認為正道魁首的老劍師被虛名所累。聽聞女兒偷偷與魔門門主魔師宇文拓結婚生子,他勃然大怒之下做了許多錯事!


    直到女兒自刎殉情的消息傳回劍宗,他才幡然醒悟,可是追悔莫及。


    半輩子追求虛名,妻子病逝前他在外除魔。那個溫婉賢淑的女子臨終前隻是想見他一麵。足有一年未見了,這一年他名聲顯赫,做了好些驚動江湖的大事。


    那個默默操持家業,從來未曾抱怨過他長年在外奔波不顧及妻子兒女的女子。臨終前,雖然未能見他最後一眼,懷有深深的遺憾。但是仍是好言勸慰他不要愧疚,她愛的男人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她不怨他!


    他的丈夫,他心目中的英雄為了追殺一個禍害江湖的大魔頭連妻子的頭七都未能趕上。


    “人死仍無怨,外出英雄卻不知。”老劍師黯然落寞飲了口久,喃喃自語道。


    枉他英雄磊落一生,辜負妻女一程又一程。


    這位天下人眼中的豪俠劍客拿起酒葫蘆大口飲罷酒,轉頭目光愧疚又疼愛地望著宇文憂。


    借著酒勁,他吐出了一句話,一句困擾了他一輩子的話,“狗屁的頂天立地大英雄!狗屁不如的正道大俠!”


    欠妻女的他再無機會彌補償還,可不能再虧欠外孫女了!


    他這一輩子為聲名所累當了一輩子的英雄大俠,最後他隻想當一回令自己問心無愧的長輩。


    奇崛瑰麗的山巒之上,環繞奇傾峰的漫天雲海驀然消散。


    九天之上滾滾雷動,四峰八嶽靈氣朝大頂,方圓千裏山水靈氣紛紛向奇傾峰逆流倒灌而來。


    老劍師橫臂持劍,七竅流血。千裏靈氣浩蕩如流水沒入漩渦,磅礴靈氣倒流湧向橫臂持劍之人蒼老單薄的身軀。


    裴晟目光駭然望著這一幕,“老劍師,你下次必然登頂劍道。何苦以秘法入偽境。”


    “無限英雄淚,誰言心常寬。裴晟,敢問一句何為天傾地覆?何為一山還有一山高?”


    他雙目有血泣,嘴角卻裂開一抹笑意。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理因當笑,理因當哭。


    山水靈氣化作漫天劍影。老劍師持劍指天,入道雷劫凝成的滾滾雷電化作道道雷劍,劍尖朝下,齊齊指向奇傾峰。u看書 uukashu.cm


    一道似雷鳴又似劍鳴的聲音傳響。高聳出雲,恍若不可傾覆之山的奇傾峰搖搖晃晃往東南方向傾斜。


    漫天雷劍音中,孽龍蛟咆哮一聲,似在應和,又像是在助威。


    麵對這聲勢驚天的一幕,這位大楚劍待詔,也是被外界美傳為天下劍道第一人的裴晟搖了搖頭。心悅誠服說出了一句話,


    “老劍師,論劍道如今我與你旗鼓相當。論比武論劍,你年長於我,經驗豐富,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論實力,我有大楚龍霄傍身,你不如我。”


    語畢,裴晟手中突然出現一柄龍首燦金長劍。雖然又一回勝之不武,但是皇命難違,在聖上大業麵前他一個小小劍客的驕傲分文不值。


    俞沉嶽神情黯然,緩緩開口道,“大楚龍霄,天子佩劍。當今聖上竟然連這把劍都舍得借給裴晟!諸位還請逃吧,裴晟手中有這把劍,老劍師也保護不了我們。今日魔門基業怕是要毀於一旦。”


    “沒打過怎麽知道,老朽一生與人比武論劍無數次,不乏有強敵,以弱勝強是常事,唯有一次勝不了獨孤劍神。”老劍師緬懷追憶,淡然開口道。


    “聽家師說起過與前輩的那一回論劍,家師對前輩可謂是倍加推崇。言道前輩劍術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二。在下不才,懇請前輩賜教!”裴晟道,語罷,手中大楚龍霄傳出一聲清亮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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