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城內,夏卡大帝的黑色皇宮,是由第一代夏卡大帝一手指揮,建造起來的。三千三百年來,無數的夏卡大帝都對宮城作了獲增或減的修繕,但皇宮的建製,卻始終沒有改變。因為,據說皇宮的規劃,是有著盜墓癖好的夏卡大帝一世,根據某座位於大陸東方的地下陵墓仿製而來,得天時地利,有著威震天下,國祚綿長的寓意。


    如今,在春雨偶爾來襲的春季,怒寧平原連風都是暖的。夏卡皇宮的宮牆內外,無數的柳枝發出了嫩綠的細芽,一切,就像從新開始,預兆著一個豐收的年頭正在到來。


    中午時分,夏卡皇宮正南的街道上,寬闊得可以八馬並駕的黑石街道,像往常一樣,行人稀少。南城那些生活在生死線上的貧民,他們雖然喜歡津津樂道皇室裏麵的悲歡離合,但卻很少有人敢跑到這裏,來直視夏卡大帝的威嚴。而東城居住的那些達官貴人,他們經曆了早朝的辛苦,此刻已經像鳥獸散,回到他們奢華的住處,或者補上一覺,或者在鶯歌燕舞中,度過一日裏剩下的時光。


    所以,這時候,宮牆上的衛士們,突然看見一個人影,他正緩緩地,但一步一步地走近夏卡皇宮,多少都有些詫異。一個三十歲上下的老兵,估摸著這又是一個不開眼的鄉下人,搞不懂皇室的規矩,不由得笑了起來:“真是的,巡衛處的那些猴仔子們,又不知道跑哪裏去尋歡了,盡給咱們禁衛軍添亂。”


    “四爺,您這話可就說得不對了。”一個嗓子啞啞的年輕士兵眯著眼睛看了看遠處而來的人影,“要說咱們禁衛軍也算是帝國最強大的戰力了,可是卻從來沒有機會上到真正的戰場。如果不是偶爾來幾個不識相的家夥,恐怕咱們一輩子都沒有立下戰功。獲得升遷地機會啊!”


    “放屁!”被叫做四爺的老兵笑著嗬斥那個小兵:“你別看前些日子盧三爺好像是被升了職,但那可是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才拚出來的,像咱們這樣地。別以為自己就是天下最強的軍隊了!且不說阿爾忒彌絲殿下手裏的夏卡鐵騎,就是街頭那些巡衛處的兔崽子們,都比咱們強悍不少啊!”


    “是啊,萬事小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另一個老兵油子應和道。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咦,那個家夥,好像不大對勁!”


    這麽一說,幾個禁衛軍的士兵立即挺直了腰杆。抬眼看去。


    遠遠而來的那個人,此刻想必他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宮牆上的衛士,但是,即便是這些士兵虎視眈眈的看著他,但他依然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那是一個手拿著一把弓箭地青年男子,他一頭蓬亂的棕色長發,**著上身。右肩上好像是胡亂纏著些布帶子,那帶子也是深深的棕色,從肩膀一直纏到了手肘處,更顯得他手臂上的肌肉虯結。


    隻見他左手拿著那把長長的弓,隨著腳下步子輕輕的擺動。他的腰間捆著一條很粗地腰帶,腿上穿的是一條黑色的緊身長褲。一把不長的短刀,被長長的帶子掛在了屁股後麵。


    就是這麽個家夥,他明明看見了宮牆上下的衛兵,卻好像是熟視無睹,腳步的節奏根本沒有變化。徑直走了過來。但即便他是那麽看似愜意的走著,眾人還是感覺到了一股堅持的殺氣。


    “宮城重地,來者止步!”四爺高聲喊道。他的手裏也拿出了一把黑色地弓,看上去,這把黑色的弓更加精致,更加有力。


    來人終於在這一聲喊叫後停下了腳步。他抬頭看了看宮牆上的衛士們,棕色的眼仁突然閃爍出一股凶悍的光。他沒有回答,卻突然從緊貼著那把短刀的箭袋裏掏出一支更加不起眼的長箭,那看上去粗糙得已經不像是弓箭的長箭被他搭上了弓弦,就好像是沒有時間的間歇。那支長箭已經應聲而出,不偏不倚的射中了四爺頭盔上地白色羽毛。箭法準,這個並不難。且不說夏卡鐵騎裏麵,就有專門設立的鐵翎戰隊,那些家夥百步穿楊。基本都不用比劃著瞄準。就說是禁衛隊中。像四爺這樣的弓箭手,做到在目前的這個距離射掉一根羽毛。都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可是,宮牆下地那個家夥,他地弓箭不僅是射下了四爺頭盔上的一根羽毛,那弓箭帶起地風聲,竟然像是撕裂的空氣,把四爺帶了一個大跟頭,向後麵栽倒。


    “你們不細我的對朽,我要找的,也不細你們。西相的,就奪得遠一席。”


    這個囂張的弓箭手,說話卻漏著風。原來,他竟然是先於石正前往黃金城的齙牙三!


    齙牙三其實與石正也就是前後腳進了黃金城。和石正一樣,他也沒有找到任何嘎嘎的蛛絲馬跡。他找不到嘎嘎,也找不到神秘的鐮刀和小跟班,卻道聽途說,猜到了嘎嘎是應該被夏卡大帝的手下捉住了。從煉庫密境中修煉大成後的齙牙三,連夏卡鐵騎的大營都敢闖,還有什麽不敢闖的?因此,本來作為最善於機關陷阱的獵人出身,齙牙三此刻卻更像一個校長的戰士。


    回答他的,不是士兵們的嘲笑聲,而是一陣密如大雨的箭矢之聲,在這樣的聲音中,更有十數個身影猱身自宮牆而下,撲向齙牙三。


    齙牙三似乎早有準備。他不退反進,迎著箭雨,他左手揮舞著長弓,就像一座狂雨中急速轉動的風車,將雨水一滴不剩的拒絕在了風車之外的空間。他的右手也沒有閑著,那綁在肩臂處的棕色布帶,在箭雨中驀然就像一條長龍複活,倏忽來去,卷回了若幹的箭矢,然後毫不停留的再發射了出去。


    箭矢經由布帶子射出,雖不如弓弦錚錚那麽有力。但準頭還是不差,毫無意外的,射落了那十數個飛撲而來地身影。


    “你們不細對手。退吧!”箭雨血光中,隻有齙牙三還悲天憫人的高聲呼喝著。但是,這裏是黃金城,是天子腳下,是夏卡皇宮的宮牆之外,誰敢退卻!


    不但是沒人敢退卻,就仿佛死亡,隻是一個甜美地夢境,夏卡帝國的禁衛軍士兵們。爭先恐後的前赴後繼,依然赴死。


    齙牙三喊得累了,她的嗓子都已經開始冒煙,聲音開始嘶啞,但迎麵而來的士兵卻越來越多。他隻是機械的重複著自己的幾個動作,身體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疲勞,但心境竟有些蒼老了的感覺。


    這一切。有必要嗎?難道,為了一個夏卡大帝的尊嚴,無數生命就可以被看著連螻蟻都不如地?


    盡管齙牙三的心裏有些累了,但他還是沒有絲毫的怯意。石正是他的大哥,石正安排她前往黃金城,尋找那隻可能已經變異的烏鴉,那麽,他一定要找到嘎嘎,完成自己的承諾。


    日頭的影子,其實可能隻是斜斜地挪動了那麽微不足道的一點點。但是黃金城的宮牆外,已經血流成河。齙牙三終於不再嘶喊,他冷冷的看著越來越近的宮牆,不顧迎麵而來的蕭殺意味,終於彎弓搭箭,在一聲沉悶的響聲之後,一根來自齙牙三箭囊的簡陋長箭,被他牢牢的攝入了宮門上的黑色石頭裏麵。


    這一箭,才是齙牙三真正實力地展現。堅硬的黑石,從打造黃金城的第一天起。就是黃金城工匠們的噩夢,因為,那種老而彌堅的堅硬,是無數攻堅絞盡腦汁也無法切割的。到後來,他們隻能篩選出某個切麵能夠嚴絲合縫的黑石。用最原始的對位方法。來建造這座有史以來,最堅硬的城池。


    這。大概也是黃金城中,不同的建築,即便是經過同樣地設計,也總是會有很多不同的地方。這,大概也就是黃金城獨有的美麗特質。


    而現在,堅硬的黑石被齙牙三一箭洞穿,隨著那支長箭的,還有那條深棕色地布帶子。齙牙三右手握緊布帶,用力一抖,整個人就像一隻淩空飛起地大鳥,在慷慨赴死的戰士麽頭上,躍上了高高地宮牆。


    這一箭,是用盡了齙牙三心力的一箭,所以,在挽弓的那一刹那開始,他就已經再沒有任何力氣去抵擋那些迎麵而來的利器。他隻能憑借自己多年獵手的直覺,憑借自己來自內心深處憤懣不甘的那種嘶吼,盡可能多的躲開對自己最有殺傷力的武器。


    現在,齙牙三站在宮牆之上,他看著宮牆內碩大的廣場,看著廣場的地麵上被人為的畫出的奇形怪狀的圖案,一邊用手拔出幾支插在肩膊上的箭矢。他直視著遠處那個坐在高高的黑色椅子上的男人,眼睛中,充滿了蔑視。


    這是生者對另一個生者的蔑視。齙牙三雖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但是他懂得生命的可貴。正是因為他懂得,所以在末日世界的亂世中,他才僥幸活了下來。正是因為他懂得,所以他才會承受**的痛徹心肺,不去造成無所謂的生命傷害。


    可是,遠處的那個男人,他懂得麽?


    齙牙三,就這麽單槍匹馬,闖進了夏卡帝國黃金城的心髒。他的目光如箭,射向遠處。他身體上鮮血如注,好像正在訴說著某種遙遠的悲涼。


    “我來了!”齙牙三嘶啞的聲音在空中回蕩,他跳下了宮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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