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傅記憶力很好,在剛才澹台文望暗中介紹張淩雲的時候,他已經記起在什麽地方見到過這位張公子。


    當時這位張公子正在調戲小娘子,他和胡地全插了一腿,壞了人家好事,結下梁子。


    其實這是小事一樁,對他來說大可一笑而過,不過顯然人家是帶著怨恨而來,從那日這位張公子的一舉一動,謝傅也大概可以判斷出對方是什麽人。


    這類世家公子平時囂張慣了,受不了一點氣,也比平常人也更加心胸狹隘,睚眥必報。


    素來待人溫和有禮的謝傅,這一次卻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幾分銳氣來,連自謙都省了,直接報名:“謝傅!”


    眾人剛才與謝傅一番接觸,了解謝傅並不是不懂禮數的人,此時對張淩雲的這番說話口氣,直接流露出不友善來。


    明知道對方的身份,卻一點不怵人家,心中暗暗佩服,而他們雖然看不慣張淩雲的囂張,卻是敢怒不敢言。


    公子哥們平時爭風吃醋的場麵,牡丹娘子沒少見過,見兩人眼神語氣,立即能夠察覺到兩人有怨。


    心中立即為謝傅暗暗擔心起來,怎麽惹上張淩雲了,這可是一個惹不起的主啊,在這酒會上,對方自然不會有失身份當場大打出手,可一旦離開這酒會,麻煩就大了。


    雖然不清楚這壞書童的底細,但牡丹心中卻對這位壞書童印象極佳,心中想著一會找機會先引他離席,免得遭受張淩雲的報複。


    當麵求饒、示弱事後道歉、奉承討好……


    什麽可能,張淩雲都想過,就是想不到對方會敢於與他如此針鋒相對,哈哈一笑:“謝傅!我記住了。”


    澹台文望一直在暗暗觀察張淩雲,卻留意到他笑聲之餘,表情流露出來的陰沉,心中暗驚,不好,謝傅惹到他了。


    澹台文望裝出有幾分醉意的樣子笑道:“謝傅,你喝醉了,這可是張淩雲張公子,不得無禮。”先給張淩雲挽回幾分麵子再說。


    謝傅笑了笑,應道:“也許,張公子,失禮了。”


    晚了!張淩雲神情倨傲,笑了一笑。


    澹台文望站了起來:“謝傅,陪我去方便。”


    兩人離席,走出酒會大堂,澹台文望立即對著謝傅說道:“你可知道他是誰,怎麽敢對他這麽說話。”


    謝傅淡笑道:“你剛才介紹過了,忠義園張淩雲張公子。”


    澹台文望又道:“你可知道忠義園張家就是吳中四大名閥之一。”


    謝傅笑道:“哪又如何?”


    澹台文望哎呀一聲,“你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你闖禍了,你可知道張淩雲這人心胸狹隘,有仇必報,你剛才在眾人麵前拂他麵子,他必不肯饒你!”


    謝傅笑道:“文望,你放寬心就是。”


    澹台文望以為謝傅打算服軟挽回,說道:“雖然他這人心狠手辣,也不是沒有辦法,這樣吧,一會回到席上,你對他恭敬一點,給他敬酒,我再暗中替你求情,如果我麵子就不夠大,那就隻能讓我姐姐出馬了,要不然你小命難保。”


    謝傅訝道:“鶴情?”


    澹台文望道:“這張淩雲一直在追求姐姐,甚至還曾欺負過姐姐,姐姐礙於他的家世,也隻能處處避退。”


    “欺負過鶴情!怎麽欺負!”


    澹台文望見謝傅表情陰沉,像個愣頭青一樣,忙道:“你別緊張,不是你想的那種欺負,畢竟姐姐也挺厲害的,就是一直糾纏騷擾。”


    其實張淩雲曾讓其他人給鶴情下過藥,打算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隻是澹台鶴情在外素來機警,躲過一劫。


    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張淩雲不敢再對澹台鶴情用這種卑鄙手段,不過還是繼續糾纏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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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澹台文望補充一句:“這人,我們惹不起,隻能忍。”


    謝傅笑了笑:“我知道了。”


    兩人重新回到酒桌,酒令暫時停了,變成其他人輪番向張淩雲敬酒。


    見謝傅回來了,張淩雲特意把目光落在謝傅身上。


    謝傅笑道:“張公子,這般清飲無趣,不如我起個酒令,你也一起玩吧。”


    未待張淩雲應話,澹台文望立即道:“好啊。”說著俯耳在張淩雲耳邊低聲道:“張公子,他隻是一個書童不懂禮數,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張淩雲心中冷笑,現在知道怕了嗎?嘴上淡淡應了一句:“文望,看在你姐姐的麵子上,我不會殺了他,不過死罪難免活罪難逃、”


    “張公子……”


    澹台文望正想好言勸說,卻被謝傅出聲打斷:“張公子,意下如何?”


    易杭哈哈笑道:“玩不起就滾,別站著茅坑不拉屎!”


    張淩雲並不是一個擅長隱忍的人,表情立即難看起來,冷道:“未請教!”


    易杭哈哈一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易杭!怎麽?張公子這麽小肚雞腸,想殺我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這易杭該不會也醉了吧,酒多誤事尚可,酒多丟命,這可太不值了。


    張淩雲冷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易杭笑道:“我是外鄉人,孤陋寡聞,不是很熟悉。”


    張淩雲冷笑道:“你會慢慢熟悉的。”


    易杭笑道:“是嘛?我可不想與你熟悉。”說著看向謝傅,“謝兄,來,飲一杯。”卻是給足謝傅麵子。


    張淩雲算是看出來了,這易杭想替謝傅出頭,卻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就想替別人出頭。


    這時謝傅問道:“張公子,玩不玩?”


    張淩雲應道:“既然來了,怎麽能拂了大家興致,玩!”


    同席的其他人也感覺到有點劍拔弩張的味道,為了避免被殃及池魚,有的借方便尿遁,有的假裝不勝酒力裝醉……


    最終卻隻有謝傅、易杭、張淩雲三人參與。


    謝傅道:“人有點少啊,不如再加些樂子,增加些趣味。”


    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傻的出口應話,謝傅幹脆直接道:“光罰酒沒意思,不如加罰一巴掌如何?”


    牡丹娘子聞言一驚,你瘋了,就算張淩雲輸了,你敢打下去不成,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個坑,把自己給活埋嗎?


    側頭看向謝傅,這壞書童是醉了還是膽大的不知死活!


    張淩雲也是一訝,如果真被這人當眾扇了一巴掌,就算殺了他也挽回不了麵子,一時間竟因為對方這個提議有點騎虎難下的味道。


    在酒桌上,不敢就相當於示弱、無才也是丟臉。


    澹台文望聞言卻是喜道:“好啊!”


    卻是認為謝傅想借著酒令懲罰向張淩雲賠罪,隻要張淩雲玩開心了,氣消了,一切好說。


    挨巴掌總比缺胳膊斷腿,甚至是丟了命要好,而且旁人也會認為隻不過是酒令輸了的懲罰。


    澹台文望越想越感覺謝傅這個法子妙,不至於太委屈求饒。


    張淩雲見澹台文望竟說好,朝他冷冷瞪去,旁人不知道我的厲害,你也不知嗎?竟敢與我作對!


    澹台文望忙湊近低聲解釋一番,大概意思就是謝傅知道冒犯了你,想向你賠罪,讓你出氣。


    澹台文望嘴上雖如是說著,心裏卻恨的牙癢癢,巴不得有一個更有來頭的人物來好好修理張淩雲。


    張淩雲聞言哈哈大笑,對他獻媚的人,他見過不少,這般獻媚法卻是頭一次見。


    也好,一會我若是玩開心了,也許會手下留情。


    張淩雲卻是認為這人斷然沒有膽子扇他巴掌,也認為澹台文望不會騙他,笑道:“好。”


    謝傅特意轉頭問易杭:“易兄你呢?”卻是想讓易杭退出。


    易杭卻是朗聲笑道:“就沒有什麽我不敢玩的,吃屎我都敢玩。”


    牡丹臉一紅,吃屎這麽粗鄙的話都說的出口,難怪秦樓的小娘子個個都怕了你,轉頭看向謝傅,見他一臉笑意,心中越發惋惜歎息,隻可惜身份卑微,有才也抵不過地位。


    看向謝傅的眼神也再沒有剛才的驚慕,倒是有點可憐他了。


    謝傅笑道:“張公子,你先起個酒令吧。”


    張淩雲心中一笑,這是怕太難,他接不上嗎,這人思考謹細,倒是有當奴才的潛質。


    “好,那我就先來,唐詩七韻十八飛,錯者和應不上都要挨罰,一行白鷺上青天。”


    謝傅輕輕敲杯三下,笑道:“易兄,輪到你了。”


    易杭隨口一念:“柳暖花春二月天。”


    輪到謝傅,卻是接連念了三、四:“三春陽春始一花,羅帳四垂紅燭背。”


    卻是第一輪就起了變化,這也符合十二飛的變化,下麵一人跟著順序連念兩句,這是預防別人提前想好。


    張淩雲冷冷看向謝傅,你這是要扇我巴掌嗎?


    澹台文望立即附聲一句:“這五和六也是容易。”大概是想說明謝傅可是為了讓張公子你展示才學啊。


    謝傅這邊已經敲杯,張淩雲立即吟出:“男兒須讀五車書,床上翠屏開六扇。”


    輪到易杭,又吟了七、八,這前麵單數容易,到了十之後就難了。


    張淩雲心中想著,輪到謝傅就是九、十,他要吟十一、十二卻是不易,腦海裏開始搜刮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急,一時卻想不出來,冷冷看向謝傅,眼神帶著警告,意圖明顯,這一輪你必須應不出來。


    謝傅卻是隨口一念:“安得仙人九節杖:閨裏佳人年十餘:十一月中長至夜:洞庭相逢十二秋。”


    又念四句,卻是再起變化,也就是說接下來張淩雲要念十三、十四、十五、十六。


    這下你還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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