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呼其名讓顧仙庭感到親切,便大膽邁動腳步走了進去。


    屋內漆黑一片,顧仙庭隻是普通女子,什麽都看不見,輕拐著腳,伸出雙手摸索著。


    對於顧仙庭的舉動,初月卻看得一清二楚,舉臂一掃,桌子的燈立即點燃,漆黑的屋子現出盈盈燭光。


    顧仙庭也看清了初月端坐在圓桌旁,麵容緊繃著。


    初月手一指:“坐。”


    顧仙庭有些拘謹的走過去,又有些拘謹的坐下,輕輕朝初月那張冰冷的臉容看去。


    其實從認識初姐姐到現在,她還沒有怎麽好好看看初姐姐這張臉,成熟女性的美麗麵容,讓她腦海中一下子就浮現出謝傅口中的那個初姐姐,那個徒步背著謝傅一路走到蘇州城下,那個割肉相飼,極好極好的初姐姐。


    正是初姐姐對謝傅的恩情山高海深,所以她無論承受多少委屈,都心甘情願,也無怨無悔。


    麵對這張冰臉,顧仙庭竟是恬靜溫柔一笑,這一笑也將女子的美麗溫婉心腸映在臉容上。


    初月不知道為何,看見這張溫柔笑臉,也不由自主會心一笑,這並不是愛屋及烏,而是打心底喜歡這個女子,打心底被這個女子的溫柔體貼所折服。


    這是顧仙庭第一次看見初月露出笑容,俏臉頓時驚呆了。


    怔住癡癡的看著初月這張冰雪消融的美臉,想不到初姐姐笑起來竟是如此動人,竟讓同樣身為女子的她也小鹿亂跳。


    初月這臉笑開了,也就斂不起來了,看著顧仙庭這可愛又美麗的臉容,突然很想有一個小妹妹。


    在昆侖秘境,她年紀最小,卻從來沒有當師姐照顧別人的經曆。


    笑問:“你不怕我嗎?”


    顧仙庭搖了搖頭;“你是相公的姐姐,也就是仙庭的姐姐,我不害怕。”


    初月盯著顧仙庭看,似乎要看穿她的內心,隻聽顧仙庭說道:“若是害怕,也是害怕仙庭做的不好,惹初姐姐你不開心。”


    初月道:“我性子就是這樣,不愛搭理別人,你三番二次過來,惹得我有點煩,如果不是傅與我約法三章,你早就死了。”


    顧仙庭低頭小聲說道:“相公讓我好好照料你,我答應下來,就要做好,初姐姐,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歡被人打擾,可我不過來,就沒人敢過來了。”


    初月站了起來,移步到顧仙庭身邊蹲下。


    顧仙庭嚇了一跳。


    “別動!”初月說著,手掌便落在顧仙庭扭傷的腳腕處。


    顧仙庭隻感覺腳腕處傳來一陣清涼,很是舒適愜意,痛楚頓消。


    初月運氣為顧仙庭消腫祛痛,目光不由深遠起來,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受了傷,師姐便是如此照顧她。


    思想著,突然很想看看顧仙庭此刻是什麽表情,抬頭望去,隻見顧仙庭臉容流露出受寵若驚的歡喜感動。


    想來,當初她也是這般表情,內心感動而欣慰。


    初月突然很享受這種當姐姐照料別人的感覺,至少對這個叫仙庭的女子,她樂於如此。


    柔聲道:“還痛嗎?”


    聽見初月如此溫柔跟自己說話,顧仙庭一時間癡癡怔住,暖流衝上眼眶竟一下子就濕潤起來。


    初月表情一訝:“怎麽了?還痛嗎?”


    顧仙庭頭搖的跟破浪鼓一樣:“不是……不是……初姐姐你跟我這般溫柔說話,我太高興了。”


    初月愣了一下,心頭竟顫顫麻麻,有種共同感染,竟抬起衣袖為這可愛女子擦拭眼角,柔聲說道:“是我不對!”


    連初月都驚訝自己會主動道歉,就是謝傅想讓她道歉,也是門也沒有。


    或是初月這極為慈愛的麵容,或是初月這極大的反差,顧仙庭也不知怎地,竟站直起來,張開雙臂像個傻子就將初月抱住:“初姐姐,永遠當我的姐姐好不好?”


    這一抱讓初月身軀一震,這女子抱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她冰冷的心。


    她那一刻冰冷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心也慢慢融化,抬手撫摸顧仙庭的秀發:“好,初姐姐以後保護你,不讓人欺負你。”


    年長的慈愛讓顧仙庭情不自禁的將螓首枕在初月的胸脯之上,臉容接觸到柔軟豐彈的怪異感讓顧仙庭猛地反應過來,俏臉一紅:“初姐姐,抱歉,我……”


    她明明是個大人了,更是已為人妻,剛才卻像個小女孩那般膩歪。


    初月微微一笑:“沒關係,我就認你這個妹子。”


    一切轉變得太快了,從極壞到極好,昨晚初姐姐還對她冷臉冷言,此刻卻這般溫柔慈愛,顧仙庭又怔怔看著初月。


    初月問:“仙庭,怎麽了?”


    “初姐姐,我想不到你溫柔起來,就像世間最慈愛的姐姐。”


    初月傲道:“我沒變,隻是對你如此。”


    顧仙庭聽了這話,竟是抿嘴一笑。


    初月頗為不悅,聲音倒沒有太凶:“有何可笑的。”


    顧仙庭輕道:“沒。”此刻她的心情輕快得像隻在空中飛翔的小鳥。


    “對了,初姐姐,我現在就去給你準備吃的,你餓壞了吧。”


    也未待初月應話,顧仙庭就興匆匆的轉身離開。


    初月看著顧仙庭的背影,有種在這世上又多一個親人的感覺,突然開口將她叫住:“仙庭。”


    顧仙庭停下轉身:“初姐姐,你想吃什麽,你盡管說,仙庭都會做。”


    初月問:“有酒嗎?”


    顧仙庭愣了一下。


    “我高興,想喝酒。”


    “有。”


    半個時辰之後,顧仙庭就為初月準備了一桌酒菜,還有一樽美酒。


    剛要給初月斟酒,初月卻道:“不用了。”直接酒樽對口,張口灌酒。


    無錫惠泉釀的獨特香味立即彌漫房間,這無錫惠泉釀是亦真姐姐送給她的,她一直珍藏著沒怎麽喝,就上回款待了謝傅一次。


    初月這一口竟喝了半樽,痛快道:“好酒!”女中豪傑本色畢露。


    顧仙庭雖不常飲酒,酒量卻有其過人之處,聞著酒香,瑤鼻不由微微一觸。


    初月見了,問道:“仙庭,你會飲酒嗎?”


    顧仙庭微笑:“會一點點。”


    初月將酒樽遞了過去,顧仙庭接過正要斟酒,初月卻將小杯撥開:“會是不會?不會就不要勉強,用小杯喝著沒有意思。”


    顧仙庭淺淺一笑點頭,樽口對嘴,櫻桃小口一開,酒水就綿綿不斷流入口中。


    麵容平定,氣不喘,直到酒樽流不出一滴酒水來,方才作罷。


    嘴角竟沒有走逸一點酒水,隻是櫻唇沾酒變得更加紅潤。


    優雅與豪放兩種氣質都出現在她方才飲酒的舉動上。


    初月微微訝道:“仙庭,看你柔柔弱弱,想不到酒量過人勝過男兒。”


    顧仙庭臉現紅暈,並非酒醉而是有點靦腆:“我雖較少飲酒,酒量卻不輸給男人,主要是……”


    初月問:“主要是什麽?”


    顧仙庭竟道:“就要是一喝就停不下來,落了別人麵子。”


    初月開心一笑:“那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落我麵子。”


    “初姐姐喜歡的話,仙庭陪你到盡興為止。”


    “那還不快去拿酒。”


    顧仙庭轉身。


    初月喊住:“可別再一小樽一小樽拿過來了。”


    這次顧仙庭直接抱來一壇酒。


    正如顧仙庭所說一般,她一旦喝起酒來就停不下來,酒間豪放之姿絲毫不遜色於初月。


    初月也不禁讚道:“仙庭,你的酒量可傅強多了,這般喝法,他定要咳嗽不止。”


    “初姐姐,你可不要告訴相公,要不然他會以為我是個女酒鬼,日後我隻配初姐姐偷偷喝。”


    “他本來就是個酒鬼,有何資格說你。”


    “我終究是個女子,有失端莊。”


    “在我這裏,沒有這個說法。”


    ……


    澹台鶴情這邊眉頭緊鎖著,今日她與蘇嬸一同前往桃花河後方的桑林,魔醫曾經居住的茅屋破敗倒塌,顯然荒寂已久。


    抬手溫柔的撫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無時無刻能感受到腹中正孕育著一個生命。


    】


    與她緊密相連在一起的生命,叫她如何舍得拋棄,就算是自己身死也不能啊。


    撫摸著目光就紅了,她其實沒有想象中堅強。


    “小姐。”


    就在這時夏兒領著秀兒走了進來。


    澹台鶴情見秀兒神色嚴肅,出聲問道:“秀兒,發生什麽事了?”


    “澹台小姐,小姐到繡樓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會不會被那姑婆給殺了……”


    秀兒說到最後,聲音變得顫抖。


    澹台鶴情打斷:“胡說!掌燈,我現在就去看個究竟!”


    兩個婢女掌燈前麵帶路,不多時便到繡樓外大門口,澹台鶴情道:“好了,你們就此止步吧。”


    秀兒道:“澹台小姐,要不我跟你一起進去吧。”


    澹台鶴情反問道:“你要方便進去,你家小姐何須親來親為。”


    她和顧仙庭有免死金牌,別人可就難說。


    夏兒關切道:“小姐,那你可小心一點。”


    澹台鶴情露出苦笑:“在初姐姐麵前,小心有用嗎?”


    一個人掌燈進入這幽靜的繡樓,腳步小心翼翼,倒不會害怕,而是擔心夜路不好走,不小心給摔了。


    以前她走路帶風,自從有了身孕,沒走一步都生怕走重了,顛簸了腹中的孩子。


    悄悄冥冥的就走到閣樓前,抬頭隻見二樓的屋子竟亮著燈。


    掌燈輕著腳步上樓去,雙足踩在木樓梯上,在這寂靜的黑夜還是發出吱吱聲響,如同老鼠在溜竄。


    待走近一些,輕輕開口:“初姐姐……”


    輕柔的聲音蕩了一下,就好像被深沉的夜吸走了。


    澹台鶴情又叫了一聲:“仙庭……”


    均沒有回應,澹台鶴情心頭不由一提。


    在忐忑中,人就走到屋子,望去。


    隻見一桌子的剩菜殘羹,空氣中彌漫著重重的酒味,兩個女子均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這……


    這一幕讓澹台鶴情驚訝,也百思不得其解,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仙庭怎麽會和初姐姐一起喝上。


    邁著輕柔的腳步走了進去:“初姐姐……仙庭……”


    顧仙庭輕輕抬頭看了澹台鶴情一眼,紅通通的俏臉居然露出慧黠的表情。


    看見顧仙庭好端端的,澹台鶴情心頭的大石這才真正落下:“怎麽回事?”


    顧仙庭輕輕對趴在桌子上的初月瞟了瞟。


    澹台鶴情問道:“你把初姐姐灌醉了?”


    顧仙庭確認初月醉倒過去之後,才輕聲應道:“初姐姐說要喝酒,讓我陪她喝。”


    澹台鶴情聞言,興奮起來:“怎麽回事,初姐姐怎麽會願意和你這般親近?”


    顧仙庭有些開心又得意:“怎麽?就準初姐姐對你好,就不準她對我好啊。”


    澹台鶴情忍俊不禁:“你這是吃的哪門子的幹醋啊?”


    顧仙庭嘴一抿:“我就是吃醋了,看見初姐姐對你好,卻對我愛理不理,我心裏妒忌難受。”


    平時顧仙庭肯定不是說出這種話來,想必這是醉話,越是如此澹台鶴情越是感到心疼,這個仙庭妹子啊,平時受了什麽委屈都是默默承受,也不肯說出來。


    此刻倒是希望顧仙庭有什麽委屈都一股腦說出來,別藏在心裏。


    柔聲問道:“真的吃醋了?”


    “嗯。”顧仙庭像個心直口快的小女孩一般點了點頭。


    澹台鶴情又問:“那相公對我好,你是不是也吃醋難受?”


    顧仙庭唇角一翹:“這倒不會,相公對我更好。”


    澹台鶴情趁機問道:“你前陣子老說想替相公生個孩子,是想跟相公睡一起吧?”


    顧仙庭醉眼朦朧,嘴角輕輕帶笑,看上去帶著幾分癡媚。


    澹台鶴情見她嘴唇動了動,也應不出一個字來,幹脆笑道:“前幾天都是跟你睡在一起,該心滿意足了吧。”


    “鶴情姐姐,相公在床上也對你很下流嗎?”


    顧仙庭這話卻不知道是醉話還是真心話。


    澹台鶴情愣了一下,閨房榻話,她可從來沒有跟顧仙庭深入談論過,好奇問道:“怎麽個下流法?”


    顧仙庭笑笑:“就是愛吃你的……你的……”


    說著突然呀道:“快憋不住了。”


    澹台鶴情心中暗罵一句,這個死仙庭也學會吊我胃口了,見顧仙庭要走出去,忙問道:“你要哪裏去?”


    顧仙庭應道:“陪初姐姐喝了不少酒,玉廬行清一番。”


    澹台鶴情低頭一看,隻見桌邊一個酒壇,用腳尖蹭了一下,晃晃悠悠的,顯然壇內的酒已經喝的一幹二淨。


    好家夥,一壇酒幾十斤,你們兩個全給喝完了,酒鬼都不足以形容你們兩個,酒魔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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