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懸浪,船楫拍浪,不要停,船頭一輕翹頭,船就要翻了……”柎


    兩人第一次合作,卻也十分默契。


    周圍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讓人感覺身處一個龐大的黑洞旋渦中,呼呼風浪之聲如無數隻巨大野獸在咆哮。


    秋槿棠此刻想著的竟是夫妻檔,行船人家難免要遇到風浪,夫妻兩人更容易度過難關。


    看著他巍然如山的鎮定樣子,素來自立自強的秋槿棠竟生出一絲嬌弱感,很想有個強大的肩膀可以依靠,不必獨自一人拚命。


    “算你倒黴,我行船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大的風浪,我們今晚可能要死在這裏。”


    謝傅淡淡應了句:“不會。”


    “如果今晚要死在這裏,臨死前你最想幹什麽?”柎


    謝傅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過了一會笑了笑:“我想希望我關心的人不要傷心,其實歸塵歸土,如同安詳睡去。”


    “我……如果我今晚死在這裏,我希望堂哥能攢夠銀子娶了漂亮娘子——”


    “我希望村子每年都能小麥豐收,除了交公糧,能夠剩許多糧食,可以拿到集市賣,日子過得好過一點,不必扣扣搜搜……”


    秋槿棠竟向一個陌生人說著她許許多多的願望,謝傅臉容迎風怕雨,笑道:“你真是心善的女子。”


    “還有我希望今年的旱災能早點過去。”


    謝傅笑道:“那這場風雨不正如你所願嗎?”


    秋槿棠笑笑,沒有多做解釋,心中倒是暗忖,這晃縣河上的大雨要是能下在村裏就好了,大家一定欣喜若狂。柎


    “本來我今天不應該冒險的,應該拒絕你,可我貪銀子,我需要銀子。”


    “不怪你,是我強求。”


    就在這時這個大浪驟然怕打過來,船艙被掀掉,船隻就要翻船。


    謝傅無需秋槿棠吩咐,無師自通,逆浪方向劃動。


    雖然他氣力很大劃得動,可水中的船楫根本無法承受這股衝擊力,應聲而折。


    稍稍控製住的船隻立即翻了。


    三人同時落水,謝傅第一時間喊道:“不必管我,救宋公子!”柎


    他水性極佳,又身負武道,根本無需操心。


    也不知道秋槿棠聽見沒有,又一個滾浪拍落下來,小小的船隻立即短成兩截。


    謝傅隻感覺自己被卷入冰涼的河底之中,此刻想的竟是船毀了,這小娘子一定很傷心,待我補充你一艘大的就是。


    待謝傅露出水麵,起伏晃蕩的河浪中隻有黑漆漆的一片。


    謝傅一驚,目光四處搜尋的同時,朗聲喊道:“小娘子!”


    一聲尖銳得哨聲傳來,謝傅知道這是行船人家的交接之語,說明她安然無恙,但是在錯雜的風聲雨浪中辨認位置。


    循聲定睛望去,他目力非尋常人可比,隻見漆黑中有兩道身影,好像是秋槿棠勾住了宋懷章,另一隻手捉住船身破碎漂浮物。柎


    謝傅鬆了口氣,在剛才那種緊急情況下,能一下子找到宋懷章,我這江中小白龍的稱號得讓給你了。


    雖隻是十幾丈的距離,在這風浪聲中,喊叫聲根本無法傳達,謝傅也發出一聲尖銳哨聲。


    秋槿棠明顯驚喜,連連發出尖銳而節奏抑揚頓挫的哨聲來,意思是說朝她這邊來。


    這是傳遞安全位置的信號,謝傅立即奮力朝兩人方向遊去,隻是河水實在湍急,謝傅遊一丈卻被衝退兩丈。


    秋槿棠那邊隨波逐流,更是離譜。


    她不停地用哨聲和謝傅交流著,可哨聲卻越來越弱,這說明雙方的距離在拉遠。


    在秋槿棠越來越急的哨聲中,秋槿棠的哨聲完全隱於風浪之中。柎


    謝傅隨河浪飄蕩許久,風雨停,河浪漸緩。


    謝傅這才發力遊水,也不知道過來多久,終於靠岸。


    人直接躺在岸便,氣喘籲籲休息。


    這大自然的威嚴真是凡人難以抵抗,他一個水性極佳的武道中人尚且如此凶險,尋常船家遇到這樣的風浪隻怕十死無生。


    這會才感覺秋槿棠早些時候的堅決拒絕是正確的,也顯得他的魯莽無知。


    心中很是擔心,若是秋槿棠因此喪命,他可要內疚一輩子。


    隻希望老天保佑這貪圖銀子又心地善良的女子安然無恙。柎


    休息一下之後,謝傅本來打算沿岸尋找一番,又覺得烏漆墨黑如同大海撈針一般。


    隻能祈禱她平安度過危險。


    ……


    踏入萬仙山腹地,山腳下竟有人家,謝傅向一個砍柴的老伯借問雷淵宗的所在。


    這名老伯卻聲稱不知什麽雷淵宗。


    謝傅聞言一訝,莫不成我找錯地方了?


    轉念一想,雷淵宗既是方外之地,自然與世俗少有接觸。柎


    而宗門所在的地方多是靈氣充盈,高峰荒寂之所,加之有天地禁忌限製,普通人根本難以到達觸及。


    果不其然,這名老伯道:“你若想尋找仙人求得道成仙,那山峰峰倒是可以試一試。”


    謝傅順著老者所指,隻見群峰競秀,層巒疊嶂。環繞著一座奇峰。


    這奇峰多層重疊,赳赳向上直刺雲天,霧遮雲繞飄然欲動,宛如神仙姿態。


    謝傅問道:“老伯,這山峰叫什麽?”


    “神華峰唄,那可是軒轅仙姑在此得道升天的地方,聽說裏麵住著一群道人,終年清修求道。”


    聽老者這麽說,謝傅覺得八九不離十了了,答謝老者之後,朝這神華峰進發。柎


    隨著深入,樹林密布並無路徑,加之溝壑縱橫,普通人根本無法行走。


    好是謝傅武道並未完全喪失,借著武道之姿飛縱跳躍,徐徐而上。


    一個多時辰之後,來到半山腰處卻是死路一條。


    剛才在遠處明明已經觀察到神華峰主體,怎麽這山峰靠近就消失不見。


    觀察一番之後,莞爾一笑,原來是障眼法。


    倒也不算高明,不過對於普通人來說,卻是無法堪破個中玄機。


    過了這障眼的地方,漸漸靠近山頂,可遠眺黃河,俯瞰牧野,一覽逶迤群山。柎


    謝傅熟讀地理,依河日而辨,此刻應是位於太行山南麓。


    正是遠眺一山峰,居中大世界。


    雷淵宗的山門映入眼幕,雄偉氣闊的門柱上方,門楣處那蒼老古樸的雷淵宗三字證明這是個古老的宗門。


    謝傅邁著台階而上,離山門還有十幾丈的時,突然眼前降落一人擋住謝傅去路。


    “來者何人!”


    這人聲音清朗有力,身穿雷淵宗弟子服飾,身後背著一柄長劍,容神甚逸,差在身高有點偏矮。


    謝傅驟然得見,倒感覺雲深一神仙。柎


    大概是這些日子他見過太多世俗的人,驟然眼前方外裝扮男子,有點適應不過來。


    謝傅有禮的叫了聲:“羽士,這是雷淵宗嗎?”


    因為昨夜落水,謝傅此刻披頭散發,臉容沾汙,衣裝也不複雅逸形象,好似那荒野鄙夫。


    這名弟子打量了謝傅一眼,神情透著傲慢:“你有何事?”


    這倒是把謝傅給問住了,一無拜帖,二無淵源。


    要去拜訪一戶人家,尚且要說出目的來,何況這麽一個名聲在外的大宗門。


    說要拜訪禦白衣,一時之間又說不出兩人關係來。柎


    另外,既然來到這雷淵宗,也打算順便探一探那封天白的底細,還是低調一點。


    謝傅略作沉吟,開口道:“是這樣的,那日我在路上遇到一位仙子,見她神通廣大,想拜她為師向她學藝,這位仙子似有急事在身,讓我來雷淵宗尋她。”


    說完再次詢問:“羽士,請問這就是雷淵宗嗎?”


    這名弟子手朝門楣上那三個大字指去:“你不是識字嗎?”


    謝傅佯裝望去,驚喜說道:“啊,這就是雷淵宗,我厲經險阻,費勁千辛萬苦,總算到了。”


    這名弟子聞言掃了衣容不整的謝傅一眼,這模樣倒像吃了不少苦頭,語氣依然透著傲慢:“這雷淵宗仙子多的是,你要找的是哪一位啊?”


    “我也不知道這位仙子叫什麽名字,隻知她發束金環,身上穿的是素雪雲裳,雙臂纏著銀圈圈,腳下踏著銀色仙靴,冷冷的樣子像個神仙菩薩……”柎


    謝傅將禦白衣的外貌形象說了出來。


    這名弟子聽完,驚訝出聲:“是禦師叔啊!”


    謝傅連忙說道:“對對對,我聽見有人叫她禦師叔,莫非這位仙子姓禦,請問羽士,這位禦仙子芳名叫什麽?”


    這名弟子輕視的看了謝傅一眼,似乎在說禦師叔的名諱也是你能隨便問的。


    “禦師叔真的答應收你為徒?”


    “是,這位禦仙子說我有什麽武道天賦。”


    反正他與禦白衣關係老好了,見到禦白衣也不怕被戳破謊言。柎


    這名弟子思索起來,近二十年來,雷淵宗人才凋零,掌門有心擴大宗門,吩咐各峰峰主放低要求廣收弟子。


    禦師叔剛剛成為新武尊,繼任探月峰首座一職,開始收弟子也在情理之中。


    重新端詳了謝傅一番,既然是禦師叔相中的,他日自然前途無量,看著也收斂起傲慢之色。


    “禦師叔是探月峰首座,武道修為深不可測,你能成為她的弟子,若能學的她的一二成本事,足以傲視天下。”


    謝傅心中莞爾,禦白衣自己都不敢說傲視天下四個字,嘴上驚喜道:“真的嗎?”


    這名弟子點頭:“既然如此,隨我進山門吧。”


    “多謝羽士。”柎


    “你也不要叫我羽士,我比我你先入門,暫時先叫我一聲師兄吧。”


    “師兄,你如何稱呼?”


    “我叫齊禾。”


    “齊師兄。”


    “嗯,你叫什麽名字?”


    謝傅本想說出真名,怕別人認識,那就低調不起來,他私探封天白底細的目的就不能達到,於是應道:“我姓傅,名何郎。”


    “那我就先叫你一聲傅師弟吧。”柎


    進入山門,並無亭台樓閣,一路行來隻有山路,偶見屋舍,好似山林錯落人家。


    這倒也符合清修之地。


    齊禾主動與謝傅攀談:“禦師叔可是我們雷淵宗數百年來唯一的女武尊。”


    此點謝傅早已知道,還是應道:“女武尊很厲害嗎?”


    齊禾道:“整個雷淵宗隻有四位武尊,是除了掌門師祖伯以外,武道最厲害的四個人,你說厲害不厲害。”


    緊接著,齊禾說起這武尊的曆史,說著說著又說起禦白衣的輝煌成就,言語之中透著對禦白衣的敬仰。


    這讓謝傅感覺這位齊師兄對他收起傲慢來,是他沾了禦白衣的光。柎


    從齊禾的話中,謝傅這才知道禦白衣在雷淵宗的地位非常之高。


    走了足足半個多時辰,都是山路,謝傅忍不住問道:“齊師兄,進了山門走了這麽久還沒到嗎?”


    齊禾一笑:“你現在還是普通人,待你修習武道,便能似我這般。”


    說著在謝傅麵前展示速如踏風,“這段距離還不是一會兒的功夫便到。”


    謝傅心中莞爾,原來這齊禾是故意放慢速度啊,不過也好,他若快步跟上,難免要露出破綻來。


    穿過一片樹林,齊禾朝前方一指:“這不是到了嗎?”


    隻見眼前豁然開朗,有一峰上之峰,狀如仙壇雄偉靈秀,地處多奇花異草,正前方數十丈的地方一條飛瀑恰如一條披垂百煉,傳來啪啪水聲。柎


    謝傅眼尖,看見離瀑布不遠的隱蔽地方趴著數名弟子,好奇問道:“齊師兄,他們在幹什麽?”


    齊禾噓的一聲,神秘兮兮道:“從現在開始你說話都要小聲一點,不可大聲嚷嚷,要是被顧師姐發現了,那就尷尬了。”


    “顧師姐?”該不會是顧玉靈吧。


    果不其然,齊禾說道:“雷淵宗所有男弟子心中的女神,也是雷淵宗第一美人,聲名在外人稱玉靈仙子。”


    謝傅心中暗忖,還真是大姨啊,正好趁此機會澄清誤會,嘴上假裝不識:“比禦仙子還美嗎?”


    這倒是把齊禾給問住了,隻感覺兩人不能拿來相提並論,師叔那是長輩啊,思想著那就有如悖逆一般,顧師姐卻是不同,雖然性子清冷,但歸根有種同輩的親切感。


    齊禾沒有回答這個問道,而是說道:“讓你親眼看一下,就知道有多美了。”柎


    謝傅聞言心中怦怦搏跳。莫名的興奮感襲上腦際。


    齊禾帶著謝傅來到幾名男弟子的躲藏的地方。


    “衛師兄、杜師兄、石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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