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華斂去,歸於寂靜。


    沾在的眾人臉上的霜花也化氣消逝,好似冰雪消融,春暖大地。


    葉驚虹這一劍很可怕,也很悲傷。


    眾人屏住呼吸,震驚到心中久久不能平複。


    顧玄動容道:“可怕!”


    遺棄之城少城主葉驚虹為當今第一少年英雄。


    世人遺忘,遺忘那一座城,遺忘也好,遺棄也好,葉驚虹這一劍注定讓人重新記起這座城那遠古的名字——鎮魔城。


    鎮魔城有位少城主,他的名字叫葉驚虹。


    葉家從來沒有遺棄鎮魔城,他們的少城主葉從來沒有遺棄。


    南容引鳳肅容,同為少年俊傑,亦有高下之分,出劍的葉驚城竟是如此可怕。


    而陸文麟在看到這一劍之後,無比相信葉驚虹一劍能卸下顧三爺雙拳器鋒。


    若說這一百四十四人,何人有資格與顧三爺爭鋒,非葉驚虹莫屬。


    相比於其他人的震驚動容,謝傅卻十分平靜,葉驚虹一劍他看的很認真,也很用心。


    葉兄,你這一劍我感受到了,也領悟了。


    場中的冷棱麵色蒼白,道簪飛落,一頭長發披散如鬼,早不複先前仙人般清冷高逸的模樣。


    心中難以置信,怎麽可能!我的絕招——如是我破,怎麽可能會輸。


    威力再巨大的招數,如是我破也能夠抵擋的住,並在對方盛極轉衰的那一瞬反噬,所以在麵對葉驚虹天威的那一刻,他勇而無懼。


    但事實擺在眼前。


    道袍支離破碎,身上有無數道被劍氣所傷的傷痕,這任何一道傷痕,如果不是擦肌而過,而是刺中他的要害,都可以讓他斃命。


    也就是說,葉驚虹這一劍可以殺死他無數回,但葉驚虹沒有殺他。


    他輸了,無論從武道還是人格,他都輸了,輸的一敗塗地。


    我輸了,仙真,我的確不配成為你的弟子。


    “我輸了!”


    冷棱這三個字響徹蒼穹,清清楚楚的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這個極為高傲的道子也輸的心服口服。


    蕭然卓立的葉驚虹在聽在這三個字,那一襲潔白的雪的白衣開始滲出鮮血,如同萬泉齊湧。


    在一瞬間白衣就染成紅衣,如同一朵熱辣辣的紅花。


    旁人見了大吃一驚,怎麽回事!葉驚虹也受傷了嗎?


    他們分明看見在龍鳳交擊的一瞬間,紅光蓋過銀光。


    就在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葉驚虹傲然身軀直直倒下。


    濺起一抹水花,天之驕子化成凡人之軀隕落。


    謝傅涉水而至,將葉驚虹從水中撈起,叫了一聲:“葉兄。”


    葉驚虹卻雙目緊閉,一臉悲傷,應也不應。


    “葉兄!”


    謝傅清楚,葉驚虹負傷使出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劍,就是抱著大無畏的必死之心,這也是他一直不出劍的原因。


    劍出不由我,直接超越生命所能承受的極限。


    劍出赴死。


    陸文麟叫了一聲:“三爺!”


    顧玄歎息道:“這一劍威力太過巨大,葉驚虹已經筋脈破裂。”


    陸文麟駭然。


    這時梵梵清音從斷川樓飄來,盤繞在葉驚虹的身上。


    “祝詞真言!”


    “王小姐!”


    王小姐今天也到了,眾人朝斷川樓望去,望向這個梵梵清音飄來的地方,這才記起王小姐是文道高手。


    婉之!謝傅恍然大悟,跟著王婉之一起默念祝詞真言,這一幕何曾相似,當日在莊聖廟也是如此。


    隻是謝傅一會之後就心神不繼,十分吃力。


    幻境一戰,他強行施展小天雷滅神真言,體內脈輪破損嚴重,根本還未恢複。


    斷川樓內,王右通手輕輕伸向王婉之,輕輕說道:“婉之,算了吧,別白白消耗心神,他筋脈破裂,救回來也是廢人,對於一個英雄來說,成為廢人比死還要痛苦。”


    王婉之口上梵音不斷,輕輕拿開王右通的手。


    王右通歎息一聲:“你還是這樣,慈悲心腸。”


    陸文麟朗聲道:“諸位文師,跟隨王小姐。”


    雜而齊的梵梵之音從吟春水榭四處傳來。


    張淩霄也朗聲道:“諸位文師,盡力吧。”


    顧玄聲如洪鍾:“顧海,救人!”


    這樣的英雄不應死在這種地方,這不是他的舞台,這個舞台太小太小了。


    吳中四閥此次帶來的文道高手一同發力,毫不吝嗇。


    要知道當初蘇州文廷廟會,吳中四閥可是十分吝嗇出力。


    經一眾文道高手努力,葉驚虹總算暫時保住性命,由王家帶下去療傷。


    未待眾人稍作調整,吳督領朗聲宣布:“第九縱勝!”


    此話一出,眾人訝異,明明是葉驚虹勝了。


    冷棱聞言一訝,對著吳督領怒道:“我輸了,你沒聽清楚嗎?”


    吳督領麵無表情道:“依照規則,先倒下去的那個人算輸,這位公子如果不想繼續,下輪自動棄權就是。”


    眾人聽了黯然,仔細一想,葉驚虹現在這個樣子,就算脫穎而出進入下輪,也是毫無意義。


    “請庚字第八縱和第十二縱兩位上場比試。”


    謝傅還有戰鬥,收拾心情。


    隨著顧玄上場,所有人從剛才的感慨中,把注意力放在吟春水謝這最後一場比試上。


    旁人更多的是想目睹顧玄風采,陸文麟、易杭、南容引鳳三人卻把目光死死的落在謝傅身上。


    謝傅代表著他們年輕一輩挑戰前輩半神,原本這一戰應該由葉驚虹來作為代表。


    隻是規則所限,葉驚虹與顧玄並不在同一字組。


    易杭關心謝傅,問道:“引鳳,你怎麽看?”


    南容引鳳臉無表情:“我隻希望他不要像我一樣,一招就被放倒。”


    易杭沉聲道:“顧玄真的這麽厲害。”


    南容引鳳道:“其實我更希望這時是葉驚虹在上麵。”


    葉驚虹剛才那一劍折服了他,隻有葉驚虹才有可能撼動顧玄。


    冷棱雖然厲害,要對付冷棱根本用不到葉驚虹那一劍的天威,那一劍太猛的,猛地葉驚虹身不由我。


    陸文麟搭話道:“謝兄雖劍招樸實,真氣卻十分渾厚,或許能撼動三爺也不一定。”


    他與謝傅交手過,一直感覺謝傅沒有用全力,謝傅全力以赴是什麽樣子,這也是他的期待。


    冷棱冷道:“除了葉驚虹,無人能夠撼動蘇州武道第一人。”


    顧玄與他們這些年輕後輩不在一個層次上,深不可測已經是半宗師級,甚至接近青華仙真也不一定。


    陸文麟沒有否認,“不管如何,能跟三爺這種級別的高手交鋒,都是一次寶貴的經驗。”


    如果這不是一場比試,在廝殺中遇到顧三爺這樣的對手,必死無疑,沒有第二次機會。


    這時吟春水榭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一個是李徽朝,一個是元嶽,兩人均近岸而立。


    易杭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內出現在比試場上,李徽朝不戰而勝,在甲字脫穎而出。


    李徽朝特意來到吟春水榭,就是想尋找顧玄的弱點,找不出顧玄的弱點,接下來根本沒法玩。


    吳中四閥很無恥,比他還要無恥。


    至於元嶽在昨日就已經淘汰,結束了自己的求親之路,他這次來到吟春水榭,除了想見識蘇州武道第一人風采,更多是想了解謝傅的實力。


    殺死謝傅到底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在陳清瀾的酒會上,他的心中就立下一個信念,他與這個男人,隻有一個可以繼續活在世上。


    就像兩虎相爭,必需有一死,優勝劣汰,沒有什麽道理可言。


    他也必須殺死這個男人來重拾信心。


    謝傅與顧玄兩人凝立對視,雖沒有真正動手,卻已經氣機交擊。


    旁人也能感受到個中的無形威壓力,隻不過謝傅首當其衝。


    陸文麟笑了笑:“你們說謝兄需要多久才能出劍?”


    像他們這種高手在麵對顧玄這一級別,身體的武道本能會油然生出恐懼感,就好比學識越高的人,在品學的時候,能夠察識到那普通人察識不到的深奧。


    南容引鳳從克服這種恐懼感到全力揮出第一劍,需要數時,卻不知道謝傅需要多久。


    沒人回答陸文麟這個問題,不少人都置身於自己麵對著顧玄的那種處境中去。


    然謝傅真的如陸文麟所說,在克服對峙顧玄時的那種恐懼感嗎?


    謝傅並沒有任何恐懼,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感覺。


    謝傅天天跟端木慈這種宗師級交手,他早已習以為常,反正最終都被她按在地上摩擦。


    旁人沒有這種機緣,在謝傅這裏卻跟吃飯睡覺一樣。


    這正是謝傅與南容引鳳的不同,也是他跟其他高手的一點不同。


    顧玄看著謝傅,是越看越欣賞,越看越喜歡。


    這一戰,他把自己當做磨石,打算好好磨礪謝傅這把劍。


    卻不知道謝傅根本不需要顧玄來磨礪。


    端木慈早就對謝傅天天磨,白天磨,晚上還磨,往死裏磨。


    見謝傅昆吾寶劍出鞘,陸文麟驚訝:“這麽快!”


    一直臉無表情的南容引鳳也露出動容之色。


    冷棱冷冷開口:“能走到庚字決賽,也非泛泛之輩。”


    冷棱對謝傅是認可的,但認可並不代表折服。


    場中謝傅對著顧玄道:“我這一劍致敬少城主,前輩小心。”


    顧玄豪朗一笑:“你盡管全力以赴就是。”比起麵對南容引鳳時的淡然,此刻他多了幾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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