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街道上,行人往來匆匆。


    帶著鈴鐺的黃包車一路行駛,聽到鈴鐺響動的路人本能的讓開一條寬闊的車道。


    兩側的商鋪擺出琳琅滿目的商品,各種認識和不認識的物件讓人目不暇接。


    偶爾駐足的板車夫,將一包包貨品搬下,接過掌櫃手裏的提貨單,簽字畫押,而後跑向下一家店鋪交貨,一切都是那般的井然有序。


    坐在黃包車中的婦人,懷抱著一個六七歲左右的童子,童子一對朝天髻很是顯眼,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在兩側打轉,對著滿城繁華十分新奇。


    “遜兒,你看那些孩童,他們不過與你一般大小,便已經以叫賣為生。”


    婦人指著幾個叫賣《大漢龍虎榜》的孩童,與懷中的童子說教。


    童子朝那幾個孩童望去,眼裏的好奇之色被憧憬取代,耳邊聽著姑母的教訓,實則心中腹誹,他也想如這些孩童一般自由自在,可姑母根本不讓,隻會嘴上說教,哼!


    婦人說教一番,又朝一側的店鋪看去,隻見幾個城衛隊的漢子正在執勤,他們所到之處,無不是引得攤販熱切招呼。


    有賣果子的送上解渴的白梨,有賣炊餅的送上剛出爐的餅子,店鋪外招呼客人的小廝也躬身行禮,言語之間沒有畏懼和恐慌,倒像是摯友相見一般熟絡隨意。


    城衛隊的漢子也沒有伸手去接,隻說是執勤期間不得吃食,感謝一番後,繼續巡邏,遇到搬運貨物的車夫不得勁,還有人離隊過去幫忙,見到頑童在路邊嬉鬧,更熱心提醒家屬好生看顧……


    陸瀅一雙丹鳳眼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切,對於自己的夫家愈發的感到好奇,對於那個從小體弱多病的侄兒,更是心中滿是詫異。


    她知道,這一切的變化,肯定是自己那位侄兒帶來的,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一州之牧,手下還有公認天下最強的龍山軍,便是孫破虜那般的英雄好漢,也要甘拜下風的存在。


    陸瀅看著懷中的童子,想起自己死去的弟弟陸駿,心中很是傷感,弟弟病逝後,他們這一脈便隻有侄兒陸遜一人留下血脈,如今天下大亂,陸瀅萬不想讓侄兒身陷險地。


    而這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非衛氏所在的河東郡莫屬了。


    故而,陸瀅在一番糾結後,最終還是帶著侄兒陸遜北上,哪怕與衛昪再怎麽不和,自己也要落下臉皮求情,為弟弟唯一的子嗣博一個未來。


    當然,陸駿還有一子二女,但都是妾生,這一點從陸遜弟弟陸冒的字,不是伯叔季排序就能得知,陸冒並非嫡子,陸駿嫡子僅有陸遜一人而已。


    原本,陸瀅從父,現任廬江太守陸康,是想帶著家族遷至吳郡避難的,曆史上也確實如此。


    但如今有了衛琤這個變數,再加上陸瀅又是衛琤的二嬸,陸康便讓陸瀅北上探探路,若是一切順利的話,陸氏就不去吳郡,改為北上投靠衛氏,畢竟河東郡更安全一些。


    “姑母,你快看,是表哥!”


    懷中童子突然站起身來呼喊,陸瀅抬眼看去,不由得雙眸含淚,“珣兒!”


    《天阿降臨》


    衛珣亦是神情激動,他自有陪伴母親左右,在陸氏的時間比在衛氏長很多,這次母子二人分開不過數月,他每日日思夜想,終得見。


    隨衛珣一同到來的,還有五叔衛曧,以及衛昪的兩個妾室和她們的孩子。


    哪怕陸瀅與衛昪分居兩地,但他們沒有公開和離,陸瀅就始終是衛氏的一員,同樣也是衛昪這一脈的大娘,衛昪可以不來,她們卻不敢怠慢。


    “二嫂。”


    衛曧很是熱情,這次陸瀅可是帶著九江郡數個世家一起來投誠的,依附衛氏的世家越多,就證明衛氏越是強大,他的出發點自然是以大局為重。


    陸瀅下車後,朝衛曧盈盈一禮,“讓叔叔費心了。”


    衛曧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二嫂客氣了,此番遠道而來,路途遙遠,我先讓珣兒帶二嫂去休息,晚點的時候,琤兒夫婦二人會親自登門拜訪的。”


    陸瀅聽到衛琤要來見自己,心中激動萬分,急忙再次斂衽一禮,“叔叔費心了。”


    衛曧嗬嗬笑著連稱應該的。


    旁邊,衛珣與陸遜久別重逢,陸遜高興的拉著衛珣的手,嘴裏好似有說不完的話。


    他自幼與衛珣一同長大,兩人不是兄弟更勝兄弟,衛珣比陸遜大了九歲,因著母親的關係,對於陸遜從小就當做親弟弟一般看待。


    “小弟,這次來了河東,就安心住下來,我今晚就求二哥,讓他給你一個入學名額,以後咱們又可以一同進學了。”衛珣笑著說道。


    陸遜聞言,則是更好奇一路上的見聞,忙問道:“表哥,我聽商隊的管事說,安邑城中有許多好玩好吃的,你什麽時候帶我認真逛逛……而且還不能讓姑母知道,否則她定然不允。”


    衛珣看了眼與五叔衛曧說話的母親,小聲說道:“不用擔心,這城中最好吃的,最好玩的,都在河洛學院門口,到時候去進學,便就帶你好好逛一逛。”


    陸遜雙眼大亮,玩心甚高。


    一行人從正門進入,丫鬟管事分列兩側迎接。


    衛曧帶著陸瀅先去見了族長衛暠,對於二弟衛昪這個妻子的性情,衛暠也是知道的。


    兩人簡單的寒暄了幾句,衛暠就讓衛曧帶人去休息。


    陸瀅對於這位大哥也是沒有太多語言。


    當年她離家出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衛昪分攤了許多本該屬於衛暠的職責,又不是族長,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做多了,自然引得家族許多人對衛昪心生怨懟,同時也連累了陸瀅。


    陸瀅本就是一個火爆脾氣的,聽不得別人罵她不還嘴,有一次被說得急了,直接出手教訓了幾個婆姨,回去後因為這件事情跟衛昪大吵一架,還被衛昪罵了幾句難聽的。


    覺得委屈的陸瀅於是帶著兒子回到娘家,一待就是十幾年。


    當然,不能說兩人分居是因為衛暠不管事,之所以造成這般局麵,大抵還是因為性格不合,且兩人心中各有所持,無法夫妻齊心。


    按照後世的眼光,陸瀅就是一個扶弟魔,更無法做到婦嫁夫隨那樣的程度,為衛昪一心隻想讓衛氏更加強盛,一切影響衛氏穩定的不安因素都是罪過,故而兩人本就八字不合。


    是夜。


    衛琤帶著蔡琰登門拜訪。


    怎麽說都是自己的二嬸,就算衛曧不去說,衛琤和蔡琰也應該來一趟。


    進入小院後,就看到二叔衛昪跟大哥衛覬坐在院子的石桌煮茶對弈。


    堂屋裏,衛覬的妻女正與一位身姿豐腴,麵容帶笑的女子說話,那女子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給人精明強幹的感覺。


    衛琤想起前世看過的《紅樓夢》,發現眼前的二嬸竟然有七八分王熙鳳的強勢和姿色。


    見到衛琤夫妻二人來到,原本與大嫂有說有笑的二嬸,直接迎了出來。


    “這便是琤兒吧,多年不見,竟長得如此挺拔氣概,無怪乎能娶到如此嬌豔絕代的大才女。”


    好家夥,一句話把衛琤夫妻二人都誇到了,人情世故直接滿分。


    衛琤與蔡琰相視一笑,雖然二嬸勢利了一些,見到他們二人過來,直接拋下堂屋中的大嫂等人,不過,畢竟是二嬸,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少的。


    寒暄一番過後。


    衛琤示意蔡琰進去與女卷同處,自己要去與二叔和大哥說說話。


    蔡琰挺著個大肚子,行動不方便,陸瀅見狀,急忙上前來攙扶,並笑著讓衛琤也一道進去說話,外麵天寒地凍,沒有屋裏頭暖和。


    衛琤嗬嗬笑著婉拒,一屋子的女人,自己進去算什麽呀。


    當然,這話他沒有說出口。


    陸瀅如此殷切的對待自己的侄兒,讓遠處坐著的衛昪更是一臉的怒氣。


    好在有衛覬拉著,否則怕是少不得一頓吵。


    衛琤走到石桌旁的時候,剛好看到二叔臉色陰沉的注視著走進堂屋的二嬸。


    衛琤與大哥衛覬相視一眼,見大哥攤了攤手,便是好笑的坐了下來。


    衛昪回過頭來,無奈的歎了口氣,“讓你們看笑話了,你們這二嬸便是如此。”


    衛覬端起茶壺,為衛琤添水,笑著說道:“二叔這是說的什麽話,二嬸不過是見到仲道客氣了一些,這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麽的。”


    衛琤也是微微頷首,勢利的女人他也曾見過,前女友便是這樣一個人,他早就免疫了。


    叔侄三人閑談半響。


    陸瀅忽又走了出來,還端著一碟糕點。


    衛昪見狀,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陸瀅也懶得理會他,與衛琤兄弟二人微微一笑,而後放下糕點,直接坐在了衛昪身旁的空椅上,還親自拿過茶壺,為衛琤三人添水,卻獨獨少了衛昪,可見她心裏對丈夫還有怨言。


    添水過後,陸瀅望向衛琤,開口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情報。


    “琤兒,你可知孫破虜之事?”


    衛琤神色一動,看了眼衛昪和衛覬,蹙眉道:“二嬸有話但說無妨,這孫破虜一直在荊州,我倒是很少關注。”


    便是衛昪和衛覬也蹙眉看向陸瀅,他們對於孫堅多有了解,知道是個漢子,還是個有野心的人,隻是孫堅不是在荊州跟劉表、劉備鬥智鬥勇嗎?


    誰知,陸瀅突然開口說道:“也是,這件事情孫伯符那小子第一時間封鎖,你們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說著,她瞥了眼衛昪,頗為自得說道:“好在我陸氏有人在孫堅底下做事。”


    衛昪懶得搭理她,可又對孫堅的事情很好奇,於是蹙眉喝道:“要說便說,婆婆媽媽的,又想從我衛氏得到點什麽?”


    陸瀅雙頰染血,橫眉冷對道:“衛昪,你怎麽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便是要從衛氏要點什麽,也與你無關,你管得著嘛?”


    衛昪還要反擊,卻是被衛琤眼神製止。


    衛琤笑著說道:“二嬸,正事要緊,二叔也是心急了些,並無惡意。”


    陸瀅一臉委屈,抹了抹強自擠出來的眼淚,望向衛琤,聲音哽咽的說道:“還是琤兒懂事,比你這不懂人情的二叔強多了……”


    “二嬸,你若是再不說,我就告辭了。”衛琤也是受不了了,怎麽這麽墨跡。


    陸瀅見自己人情做的差不多了,這才止住哭聲,正色道:“這事兒其實也瞞不了多久,想必琤兒的人應該很快就會傳來消息,那便是……孫堅已死。”


    話音剛落,衛昪冷笑道:“無知婦人,若是孫堅真的死了,我衛氏定然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還需要你來賣弄人情?”


    陸瀅繡眉一挑,本想反駁,卻見對麵的衛琤劍眉緊鎖,似乎反應異常。


    不止她發現,便是衛昪和衛覬也是疑惑的看向衛琤。


    衛琤沉默半響,抬眼與陸瀅問道:“二嬸,此事非同小可,孫堅死沒死,怎麽死的,你能否詳細說說?”


    陸瀅聞言,見衛琤神情肅穆,也不再拖遝感情,而是將她知道的經過娓娓道來。


    “……”


    星河漢漢,流雲遮月。


    這一夜,暗衛的人幾乎全部出動,衛宮更是親自出馬,星夜兼程趕往荊州。


    衛琤連夜叫來田豐、許定等人。


    城北衛所燈火通明,眾人商議了一夜未睡。


    淩晨時分,衛琤才在許諸的護送下回到衛府東苑。


    路上,衛琤坐在黃包車上,眉心微蹙,看向街道兩側的孤燈。


    “不對,不對,一切都亂了,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孫堅早死了幾年不算什麽,但殺他的人竟然是關羽,這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荊州到底究竟發生了什麽?”


    跟在一旁的許諸臉色變幻莫名,關羽嘛,他當然是認識的,而且當初幾人關係還不錯。


    可當初關羽給他的感覺,不過是一個武夫形象,便是後來從荊州回來,似乎也沒有多大的變化,隻是眉宇之間多了一絲銳氣。


    這次關羽悄然南下才多久,竟然幹出了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帶兵襲殺孫堅,攻下衡陽郡,將孫策等人趕回了長沙,前後不過數日,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難道有高人指點?”


    衛琤第一時間想到了諸葛亮,沒辦法,本能想到的。


    這算算時間不對,諸葛亮這個時候還是個毛頭孩子,不可能有這麽詭計的謀劃。


    那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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