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幽靈月神的身份,也沒人會想到他竟出身於貪狼殿。


    他自稱貪狼殿弟子,而老人又相信他,並將千機盒給了他,那麽他便真的是貪狼殿門人。


    因為老人的感覺不會錯。


    商千秋自然相信老人。


    他也沒想到,幽靈九幽之一的月神竟出自他們貪狼殿。


    可月神是誰?仍然是個迷。


    他為何又要取走千機盒?


    他怎麽會知道千機盒在老人手裏?


    商千秋即便是貪狼殿副殿主,所知甚深,卻一時也想不通原因。


    他離開洞府,隻留下了老人一人,看其狀態,應該用不了不多久便會離開這個世界。


    淨孤山雖然所占區域不及無盡青山,甚至不如昆侖山,卻是極高而險峻,就算是乾元境修行者,也要用很長時間才能從山下登到山頂。


    某座還算幽靜的黑暗殿宇中,商千秋站在殿門外,天光打在他的身上,身後的影子被拉長,與殿內的陰影融為一體。


    黑暗交融,無聲無息。


    他的麵容平靜,眼神深邃,即便是明亮的天光也照不透眼底的陰霾。


    一道黑裙倩影從山下迅速掠來,在山頂處收了神通,緩緩朝著大殿走去,在殿門口恭敬而立。


    商千秋的目光從蒼穹上收回,落到女子身上,說道:“你來了。”


    女子垂首說道:“師父。”


    商千秋淡淡一笑,說道:“多年來你一直在殿內閉關修煉,悶了吧?”


    女子仍舊低著頭,說道:“這個世界本就是實力為尊,境界太低的話,就算出世了,也不會有大作為,甚至隨時會危及性命。”


    商千秋微笑看著她說道:“自從你拜入我門下之後,僅僅下山過一次,那一次的登雲窟大會之後更是險些身隕,好在你現在已然突破無相,這世間能夠讓你感到危險的少之又少了。”


    女子緩緩抬起頭,目光冰冷而堅定,細長的眉毛如同黑針一般,她盯著商千秋說道:“離懨必須死。”


    商千秋眼角一抽,說道:“你仍舊堅持認為是他不顧你們的生死?”


    女子說道:“桐鄉城下,我們被幽靈的天諭陣困住,他和巫清早已商量好利用我等為誘餌,以便逃走,玄風師兄的臉毀了,弟子的根基破損,險些淪為廢人,多虧師父您耗損修為治療,否則我現在怎麽會有無相之境。”


    她的名字叫做小花,當年曾隨離懨等人一起參加登雲窟大會。


    “你付出了比常人多了幾倍的心血,也算是破後而立了。”


    商千秋隨意擺了擺手,沉默了片刻又道:“如果你堅持認為是離懨所為,那便去做吧,但他暫時還不能死,若是殿主知曉,你我師徒二人都逃不掉。”


    小花眼底閃過異色,道:“師父放心,若他不是死在我手裏呢?或者說殿主發現不了他死在我手裏。”


    商千秋臉色微異,深深的看了麵前的女子一眼,說道:“你想怎麽做?”


    小花說道:“師父不必擔心,弟子自有分寸,更何況殿主能否突破太清還未有定數,萬一失敗了,這貪狼殿還有誰能與師父抗衡?”


    商千秋不知為何搖了搖頭,忽然說道:“我剛剛見過師祖。”


    小花瞳孔微張,說道:“您是說一直在深山中避世的那位祖師爺?”


    商千秋點了點頭,道:“他的狀態很不好,應該是快要隕落了,他說……幽靈的月神也出身於貪狼殿。”


    小花低下了頭,眼底的寒意越來越深,低聲道:“他若有其他心思,便一起殺了吧。”


    商千秋看著麵前的徒兒,眼底浮現一抹柔色,輕歎了一聲,道:“我要出一趟遠門,你自己注意安全,至於離懨那件事……你看著辦吧,總之,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小花猛然抬起頭,問道:“您要去哪裏?”


    商千秋朝著北方天空望了一眼,說:“北境。”


    ……


    ……


    大雪山,深淵大殿。


    夜深,萬物皆靜。


    數顆月光石鑲嵌在兩旁的石柱上,閃著微光。


    柯葉仍舊立於山壁之下,抬頭望著上麵的十個大字。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鬼無邪盤坐在不遠處的一根石柱頂端,什麽都沒做,很是無聊。


    無囚和夜臨各自靠著一根石柱,皆是低頭沉默不語。


    隻有蘇茉兒閑不住,在無數根石柱之間不停地來回踱步,臉上的表情時而無聊,時而嘟著嘴,時而似乎又想到了什麽,變作憤怒。


    夜更深一些,月光石散發出來的光線微微晃動,伴隨著一陣極其難聽的笛聲,一身白衣的曹權落進了大殿之中。


    “不會吹就別吹,難聽死了。”


    一道藍光閃過,蘇茉兒落到柯葉身邊,雙臂抱胸,眼神莫名的盯著曹權和他手中的骨笛。


    曹權握著骨笛,雙手背在身後,說道:“茉兒,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麵子,好歹我也是隱霧六天王之一。”


    蘇茉兒撇了撇嘴,眸子深處浮現異樣的亮光。


    曹權斂去笑意,看向柯葉說道:“老大,我回來了。”


    柯葉在他出現的那一刻便已經轉過身來,淡笑道:“你還是這般瀟灑,多年未見,過的可好?”


    曹權說道:“好的很,沒有老大你的管束,也沒有黑湮令的壓製,別提多快活了。”


    “我看你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蘇茉兒在一旁沒好氣的說道。


    曹權聳了聳肩,說道:“我可是聽說你在東海畔過得極為舒坦。”


    蘇茉兒瞪了他一眼,便將頭轉向一旁。


    柯葉無奈的搖了搖頭,又看向曹權說道:“黑湮令已出,有新的任務。”


    聞言,蘇茉兒回過頭來,神色肅然。


    無囚和夜臨亦是抬起頭看了過來。


    鬼無邪也從石柱上落了下來,輕蔑的看了一眼曹權,便望向柯葉。


    曹權察覺到他目光中的不滿、不屑和不服,僅是淡淡一笑,便正色看向柯葉問道:“什麽任務?”


    柯葉肅然說道:“昆侖山主歸來,我等要做的便是阻止他所做的一切可能危及到昆侖界安危的事。”


    鬼無邪臉色一冷,陷入沉默。


    蘇茉兒、夜臨和無囚安靜異常。


    曹權眉頭一皺,問道:“山主為什麽會危害昆侖界?”


    柯葉說道:“這是黑湮令所指,沒有原因,當年我們執行的每一個任務,何曾有過原因?”


    曹權默默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突然盯著柯葉問道:“你已經有了衝擊太清境的資格,為何放棄?”


    柯葉苦笑道:“我有些擔心。”


    聞言,鬼無邪眼底再次浮現輕蔑之色。


    曹權卻是正色道:“擔心什麽?”


    柯葉轉過身望向山壁上的十個大字,沉默了許久才說道:“生在世上,誰不想要更高的境界呢,可黑湮令突然下達,要我等對付山主,我擔心突破之後對會山主更有利。”


    曹權摩挲著下巴,思考了一會,說道:“山主長命千年,千年前便已是太清境強者,如今的境界誰也琢磨不透,你擔心他會在你突破之後,控製你或者奪取你的力量?”


    柯葉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


    蘇茉兒忽然驚聲道:“還會有這般匪夷所思的手段?”


    柯葉說道:“武道一途玄妙深奧,我們所知也是少之又少,更何況那可是山主啊,他的手段誰能想象的到?”


    蘇茉兒倒吸一口涼氣,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


    曹權說道:“憑我們,如何攔得住山主?”


    “山主應該是因為某些原因暫時不能離開昆侖山,昆侖山的其他人我們還是攔得住的。”


    柯葉緊握拳頭,轉過身看著其他五人說道:“十八太候、四十暗影已經全部收到命令,此時全部在昆侖山方圓百裏之內的地方待命,你們也盡快趕去,隨時提防著下山的昆侖山門人。”


    “是。”


    曹權、鬼無邪五人齊聲應道。


    “行動之前,我還有件事要做。”就在眾人要離開時,鬼無邪突然說道。


    柯葉看了他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過身便朝著外界的黑暗中走去。


    無囚和夜臨緊跟而上。


    蘇茉兒瞥了一眼曹權,心想還真是麻煩。


    曹權看著幾人離去,剛要抬起腳,卻收到了來自鬼無邪森然冰冷的目光,隨即說道:“看我做什麽,一起走?”


    鬼無邪眼中有野火滋生,說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曹權無奈道:“我不想跟你打,同出隱霧,幹嘛總是打打殺殺的。”


    鬼無邪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機會,瞬間消失在原地,無邊的黑暗籠罩了整座大殿。


    ……


    ……


    玄機秘境內沒有晝夜之分。


    荒原之上,一道黑線將大地分割。


    那是一道淺溝,沒有盡頭的淺溝。


    唐戈沿著淺溝不知走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個月,卻始終看不到盡頭。


    他沒有任何疲累之感,臉色發白,眼神卻越來越平靜深邃,就像是積水越來越深的古井。


    不離開玄機秘境,山主就拿他沒有辦法,可不離開玄機秘境,他便和被囚禁沒什麽區別。


    但一旦離開玄機秘境,掌控源陣的山主又怎麽會輕易讓他離開。


    好在眼下他不著急,還有一件小事要在玄機秘境裏完成。


    他的速度很平緩,不快不慢,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棵枯樹。


    這種枯樹雖然稀少,在荒原上卻極為普通,但它卻是在黑色的淺溝上生長出來的。


    枯樹在黑線上生長,扭曲的樹枝就像是無數雙隨意揮舞的手。


    唐戈在樹前停下,吐了一口濁氣,靜靜地盯著那些歪七扭八、沒有一片樹葉的樹枝,數道劍識從眉心處冒了出來,然後融於枯樹之中。


    他閉上了眼睛。


    ……


    ……


    當唐戈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之後,他仍舊望向枯樹,蒼白臉上露出一抹輕鬆的笑容。


    他一指探出,很輕很柔,點在了樹幹上。


    無數道劍氣匯聚成溪流從指尖溢出,源源不斷的湧入樹幹內,uu看書 ukanshu.om一股磅礴而又內斂的氣息悄然醞釀著。


    就像是深海下的巨浪,看似平緩,卻隨時可能爆發巨大的力量。


    某個時刻,枯樹猛然顫抖起來,無數道樹枝發出嘩嘩的聲音,然後斷裂、破碎、脫離,最後化作滿天粉末。


    整棵樹都化作了齏粉。


    一團亮光從枯樹碎裂的地方飄了出來。


    那是一根短小的光柱,更像是一根透明的棍子,布滿了猶如諸天星辰般的紋路。


    唐戈淡淡一笑,伸出手握住了短小光柱,那些星光縈繞在手臂上,如同螢火蟲一般。


    片刻後,如意袋突然不受控製的從懷中飄了出來,一柄折扇掠出,竟是融入了光柱中。


    他的眉心亦是光澤閃爍,一片玄妙的山河光影浮現而出,然後被那短小光柱盡數吸收。


    山河扇和無極山河圖竟和光柱融為了一體。


    一股神秘莫測的力量開始從光柱內彌漫出來。


    霎時間,唐戈周圍的環境驟然變換,無盡星空浮現在眼前,星河璀璨,宇宙神秘。


    一道道光束從他手中的光柱上射出,落在了星河之上。


    那是從短小光柱上投影出來的奇景,就像真的星空一般。


    縹緲星辰,無窮無盡,是為星辰縹緲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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