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千金聽到了丁一聲音,本能地坐了起來,看了眼丁一,不緊不慢躺了回去,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使丁大人,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這態度,可真夠囂張!


    丁一卻麵無表情,雙目平靜地望著馮千金。


    範小刀偷偷打量幾人,馮千金依然是大腹便便老樣子,丁一嘴角留了胡須,顯得多了幾分成熟和穩定,拋開與趙行的恩怨不談,丁一為人和處世,還都算不錯,隻是後來,他奉命在江南截殺範小刀,讓二人之間產生了隔閡。


    馮千金是兵馬司副指揮使,從職級上說,算是丁一的下屬。可是,他在兵馬司經營十多年,整個兵馬司都是他的部下,這個空降的指揮使,看上去指揮不動兵馬司的人啊。


    丁一沒有生氣,道:“馮大人,如今城中形勢危急,你這樣子躺著,成何體統?”


    馮千金道:“你小子,別在我麵前裝,不就是跟了個好主子嗎,有什麽資格對本官指手畫腳?還要教老子做事?老子在兵馬司當差的時候,????????????????你還在女人懷中吃奶呢!”


    丁一道:“我奉命巡查九門,你見了本官,還不下跪?”


    馮千金啐了一口,幾個荔枝籽兒吐在了丁一身前,冷笑一聲,道:“下跪?姓丁的,別仗著你官大,就來嚇唬老子,兵馬司三千兄弟,冒著嚴寒,守了十幾天了,也沒見你來過一次,今日一來,就擺官威了?兵馬司三千兄弟,都是老子一手帶出來的,你問問,誰聽你的?”


    丁一雙拳緊握,馮千金這番話,讓他憤怒到了極致。


    不過,他卻沒有發作,隻是盯著馮千金。


    馮千金又道,“範小刀抓住了?”


    丁一搖了搖頭。


    馮千金道,“這不就對了?我在這裏打瞌睡,沒有抓到範小刀,其他幾個人,不也沒有抓住範小刀?既然都沒有抓住,那我打不打瞌睡,跟有沒有抓住人有什麽關係?”


    馮千金一番話,懟得丁一啞口無言。


    看到丁一吃癟的樣子,馮千金心中痛快極了。


    五城兵馬司指揮使一職,正五品官職,按祖製都是由親王兼領,這些年來由於太平公主關係,指揮使便落在了錢駙馬身上,不過,錢駙馬也隻是掛職,一年去不了幾次,兵馬司指揮大權,一直在馮千金手中。太平公主失勢後,馮千金本以為自己會順理成章轉正,誰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朝廷空降了個丁一,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這個年輕人,不過二十五六歲,年齡跟自己兒子差不多,這又怎能讓馮千金咽下這口氣,所以明裏暗裏都沒怎麽把他放在眼中。


    就算你是指揮使,可我在兵馬司十幾年,三千兄弟中,有兩千多都是我一手招募進來的,可謂是鐵板一塊,你一個空降的指揮使,一上來就用官階來壓老子,這口氣老子可咽不下去!


    丁一向後退了幾步,抱拳道:“副指揮使,說得甚有道理。本來,我還琢磨著寫個奏折,彈劾你目中無人、不知禮儀、公然抗命,帶隊鬆懈,現在想了想,還是本官行事太唐突了!”


    馮千金看到丁一服軟,心中不由得意,小子,跟我鬥,你還嫩著呢!


    丁一忽然厲聲道:“範小刀,不要跑!”


    範小刀心中一驚,糟糕,被發現了!


    自始至終,丁一的目光始終沒有往向過他,怎麽他知道自己藏在這裏?


    丁一的手猛然用力,一把將馮千金坐著的椅子抽了出來,衝著坐在馬車上的範小刀砸了過來,範小刀連忙歪頭躲避。


    嘩啦!


    椅子散架!


    緊接著聽到砰的一聲,馮千金發出一聲痛呼,身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腦袋剛巧不巧,撞在了一塊石頭上,丁一上前,“哎呀,看錯了!馮副指揮使,你沒事兒吧?”


    馮千金道:“你故意的是吧?”


    丁一自責道,“是我眼睛花了,以為看到了範小刀,怕他逃跑,匆忙之下,也顧不上其他,讓你受累了!”


    馮千金捂著腦袋,鮮血直流,他氣得大罵道:“好個丁一!你……”


    丁一更正道:“是丁大人!”


    “去你娘的丁大人,來人,給我把這小子拿下!”


    幾個親兵不明所以,抽出了兵刃,對準了丁一,丁一身後幾個親兵,也都紛紛抽出了兵器,雙方陷入了一種僵持。


    丁一道:“誰敢?”


    馮千金怒道:“出了問題,老子擔著!”


    眼見兵馬司起了內訌,一旁的劉統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二把手鬧矛盾,底層官兵們無所謂,可是,身為小頭目的劉統領,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丁一道:“劉統領,你愣著幹嘛?這些人公然違抗上峰命令,這是要造反啊!”


    劉統領道,“兩位大人,這裏是阜成門,來往的行人多,有什麽事,咱們回兵馬司再鬧不行嗎,這麽多人,成何體統?”


    丁一想了想,衝在後麵排隊的眾人道,“你們愣著幹嘛,還不給我滾!”


    崔旺等人聞言,如獲大赦,匆忙趕著馬車進了城。


    範小刀這才鬆口氣。


    沒有想到,入城竟如此輕鬆。


    丁一和馮千金的僵持仍在繼續,但是範小刀卻一刻也不想逗留,兩人直接進城。


    崔旺道:“範大人,剛才那陣仗,我還以為你真被發現了,嚇得心都到嗓子眼了!”


    範小刀道:“你看到我的通緝令了?”


    崔旺這才察覺到說漏了嘴,嘿嘿一笑,“小範大人的身份,我叔有提到過。隻是你自稱姓趙,我也沒好意思說太透。”


    範小刀道:“你可知道,現在朝廷滿城通緝我,我的腦袋,值十萬兩白銀?怎麽剛才不揭穿我身份?”


    崔旺卻道:“你是我叔的客人,也自然是我的客人。我崔旺雖是江湖草莽,賺的是刀口舔血的錢,但還是懂得義氣二字怎麽寫的。”


    “不怕我拖累你?”


    崔旺道:“怕是怕,但我叔一直教導我,行走江湖,無外乎義利二字。我們幹的買賣雖然見不得光,可是在做人這一塊,不能有損缺!”


    範小刀滿是感慨。


    眼前的崔旺,還有不久前的餘世奇,他們都是江湖上不起眼的角色,可是在做人行事之上,卻有著天淵之別。


    才入城不久,幾匹快馬跟了上來,攔在了二人身前。


    為首之人,正是丁一。


    原來他早就認出自己了!


    崔旺心中慌亂,道:“大人,可有什麽吩咐?”


    丁一指了指範小刀,“這裏沒你的事,你去一旁,我跟他說幾句話。”


    他擺了擺手,幾名屬下向四周散開,形成警戒,嚴禁任何人靠近此處。


    丁一這才道:“你不該回來的!”


    範小刀道:“有些事,我不得不查明白。你怎麽知道我今日會來?”


    丁一道:“這幾日,我一直都在附近等著你。”


    範小刀淡淡一笑,“功夫不負有心人,如今你候著了,想要怎麽處理?”


    丁一道:“有人讓我給你捎一句話。”


    “什麽話?”


    丁一道:“離開京城!”


    範小刀道:“你明知道不可能。”


    丁一道:“你不知道,你離開的這一個多月,京城中????????????????發生了很多事。”


    範小刀道:“我到現在也沒有搞明白,你先是離開六扇門去了駙馬府,後來又成了錦衣衛的人,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兵馬司指揮使,我有點好奇,你到底是誰的人?”


    丁一淡淡道:“我是六扇門的人!”


    “此話怎講?”


    丁一道:“你們殺了餘人,我去駙馬府給你們擦屁股,幫助太平公主穩住了錢袋子,是諸葛大人的安排。那個時候,很多事情都沒有成熟,太平公主還不能倒下。”


    “那錦衣衛呢?”


    範小刀和趙行去工部調閱檔案時,曾經看到了慕容鐵錘在丁一的申請單上的簽批。


    丁一道:“我的編製,一直都在錦衣衛,諸葛大人也是知道的。”


    範小刀撓了撓頭,“這我就不明白了,你是錦衣衛的人,一直在六扇門替諸葛大人辦事?”


    “可以這麽說。”


    範小刀道:“那當初在江南鎮,你來殺我,也是諸葛大人的意思?”


    丁一搖搖頭,“不,是薛應雄下的命令。”


    範小刀點了點頭,能調動幾十門紅衣大炮,六扇門沒有這個權力,但錦衣衛有,隻是他有些想不通,“薛應雄為何要殺我?”


    “我不清楚!”丁一道:“接到命令後,我曾與諸葛大人匯報過,諸葛大人思索了許久,還是讓我遵照命令執行。我分析過,他大概是怕你知道當年棲鳳閣案後,你會找他報仇!諸葛大人沒有阻止,是怕暴露我。”


    難怪當初攔住丁一時,丁一有些吞吞吐吐,閃爍其詞,卻不肯說明情況。


    範小刀道:“好了,我知道了。”


    丁一問,“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範小刀道:“我要見諸葛大人一麵!”


    丁一道:“我說過,最近京城形勢,非同尋常,諸葛大人家中,有不少東廠的眼線,這件事,怕是很難安排。你有什麽話,我可以代為傳達!”


    範小刀道:“告訴他,今夜子時,我會在鼓樓等他,有些話,我想當麵跟他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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