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刀望著眼前的女子,眼神很是平靜。


    在一年前,李軼的一顰一笑,都曾讓他魂牽夢繞,可是現在,他眼中沒有任何的波瀾。


    李軼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眼前的男子殺了她大師兄,毀掉了她的夜雨樓,讓她從天之嬌女,變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女,她心中隻餘下恨意,渾然忘卻了九幽客臨死前不讓她報仇的叮囑。


    李軼手腕一翻,用力將抵在範小刀胸口的長劍刺了下去。


    長劍並未能前進寸毫。


    範小刀雙指微微用力,聽得“叮”的一聲,長劍一斷為二。


    李軼眼見報仇無望,將手中的斷劍向自己胸口刺了下去,範小刀眼疾手快,一掌將斷劍拍落在地上。李軼怒道,“範小刀,我殺不了你,你不讓我死,你究竟想怎樣?”


    範小刀澹澹道:“聽你師兄的話,好好活著。”


    他望了天梁幫眾人一眼,所有人都嚇得往回退了數步,毒軍師更是躲在了獨臂猿的身後。


    範小刀轉身下山。


    一陣冷風吹過,天空中又飄起了雪。


    李軼跪在九幽客的身旁,一動不動。


    爾朱玲上前道,“大當家已經走了,人死不能複生,李姑娘,別凍壞了身子。”說著,將李軼攙扶起來,又吩咐幾個弟子,把九幽客的屍體收殮,抬回到了山寨。


    回到山寨,毒軍師召集眾人道:“各位兄弟,俗話說,軍不可一日無帥,國不可一日無君,山寨不可一日無主,如今大當家已死,又是關鍵之時,山寨不可一日無首,我提議,讓李姑娘接替大當家之職!”


    毒軍師一番話,義正言辭,說得大義凜然。


    李軼心中卻有些悲哀。


    大師兄的屍骨未寒,一個兩百人的山寨,又開始了奪權的戲碼。天梁幫五大首領,除了九幽客外,以毒軍師地位最高,此人精於算計,工於心計,在這個節骨眼提出大當家的問題,很明顯是準備要搶班奪權。


    果然,獨臂猿道:“我不同意!”


    毒軍師道,“為何?”


    獨臂猿道:“李姑娘是大當家的師妹不假,可是才來山寨不多久,隻算是山寨的客人,咱們山寨二百多兄弟,怎能讓一個外人來當家?”


    】


    毒軍師喝道,“休得胡說。李姑娘是大當家的親師妹,算起來,咱們都是夜雨樓的人,她不能當家,難道你能?”


    獨臂猿冷笑道,“夜雨樓?這江湖上,哪裏還有夜雨樓?”


    這句話,如一根刺,紮進了李軼的心中。是啊,現在江湖上哪裏還有夜雨樓,那些曾經夜雨樓曾經高價豢養的門客,如今也紛紛跟夜雨樓切割,唯恐受到牽連,夜雨樓早已不存在了。


    可是,父親走了,大師兄走了,但我李軼卻還在。


    總有一日,我會重振夜雨樓!


    不過,此時此刻,她卻不能有任何表示,天梁幫看似鐵桶一個,實則幾大首領各懷心思,以前有大師兄坐鎮,他們鬧不出什麽風浪,可是現在大師兄一死,他們中間難免有新的想法。


    想到此,李軼道:“五統領說的正是,我於天梁幫,不過是外人,這寨主一職,是斷然做不得了。”


    斷頭客也道:“我覺得咱們夜雨樓由李姑娘來掌門,再為合適不過,一來,李姑娘武功深得李樓主真傳,二來這些年,咱們天梁幫之所以能取得長足的進步,與夜雨樓的幫扶少不了幹係。”


    斷頭客的想法很簡單。


    他殺人如麻,手段殘忍,雖然是三當家,但在天梁幫的名聲不好,手底下的勢力也是最弱,斷頭客一眼就看出,毒軍師這些話,看似凜然大義,實則以退為進,通過推出李軼來當家,進而達到自己的目的,否則,老五獨臂猿也不會出言反對了。平日裏,兩人穿一條褲子,就連去青樓,也都喊一個女人,今日獨臂猿卻公開反對二當家,這明顯是兩人一唱一和,好把其他人給排除在外。


    既然如此,那就幹脆同意。


    毒軍師也沒料到,向來跟他不對付的老三,也會附和他的意思,有些出乎意外,他望向了食人魔爾朱玲,“四當家,你怎麽看?”


    爾朱玲格格笑道,“我沒什麽意見,論武功,除了大當家,以二哥最高,但論智謀,還是毒軍師你為主,無論誰大當家,我都支持!”一手太極玩的賊六,將自己置身事外。


    李軼這時卻道,“小女子何德何能,敢擔如此大任。不如這樣,誰能殺了範小刀,替大師兄報仇,這個大當家,就由誰來做?”


    ????????????????幾個首領心中暗自搖頭。


    範小刀的武功,他們都見識過,如果能殺死他的話,早就動手了,別說他們四個,就是整個天梁幫全部動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可是,李軼這番話無論從道義上還是程序上,都無懈可擊,眾人提不出什麽反對意見。


    毒軍師道:“李姑娘說得極是,那麽在替大當家報仇之前,就由在下暫代大當家之職吧!”心中卻暗想,李軼這小姑娘家,還是臉皮太薄,心不夠黑,手不夠毒,隻要自己當上了代當家的座位,遲早有一日,這山寨會落入我的手中。


    獨臂猿立即改口道:“二哥當家,我沒意見!”


    李軼道:“隻是,最近山寨與定北軍有合作,大師兄生前,與薛大都督做了決定,要替大將軍做一些不方便做的事,作為回報,將來大將軍若能成事,會扶持咱們天梁幫成為北境第一幫派,這一點,是大師兄的遺願,我想軍師不會反對吧。”


    毒軍師道,“那是自然。既然這樣,事情就這麽定了。”


    斷頭客道,“我反對!”


    毒軍師道:“老三,在山寨中,你對我不滿,眾所周知,但此時此刻,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


    斷頭客道,“正是以大局為重,我才反對。”


    毒軍師臉色不悅,怒道,“你這是……”


    話音未落,斷頭客忽然出手,手起刀落,毒軍師一句話未說完,人頭便從脖頸上掉落下來,他到死也不相信,斷頭客會對自己出手。獨臂猿見狀,便要動手,忽然覺得腰間一麻,回頭看去,卻看到爾朱玲已點了他的穴道,對著他微笑。


    “五弟,以前就讓你別跟二哥走太近,結果你不聽,現在遲了吧。”


    獨臂猿怒目望向斷頭客和食人魔,“你們兩個……”


    斷頭客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舉在半空中,道:“大當家早就預料到有今日,所以提前給我和四妹交代過,毒軍師心術不正,若有一日他遭不測,軍師若想奪權,可取之首級。”


    斷頭客和爾朱玲來到李軼身前,跪倒在地,“參見大當家!”


    獨臂猿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早已安排好了。道,“原來,你們是一夥的!”


    李軼一臉平靜地望著獨臂猿,“大師兄說過,你是一員猛將,曾為山寨立下汗馬功勞,你若能迷途知返,可饒你一命。”


    獨臂猿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個自從來到山寨,整日以淚洗麵,看似嬌弱的女子,手段竟如此毒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死了毒軍師,又策反斷頭客和爾朱玲,連一向謹慎、老道的毒軍師,也著了她的道兒。


    想到此,他平靜下來,來到李軼身前,跪倒在地,“參見大當家。”


    李軼拍了拍他的腦袋,又對獨臂猿道,“把二當家的那些心腹,全都殺了。”


    聚義堂外,三十餘人,血濺當場。


    山寨眾人都聚在廣場上,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但從死得那些人猜到,毒軍師完蛋了。


    李軼一襲白衣,從聚義堂走了出來。


    斷頭客、爾朱玲一左一右,分列兩側,獨臂猿垂頭喪氣,跟在最後一個出來。


    李軼道:“毒軍師意圖造反,背叛山寨,已經伏誅,其手下三十餘人,皆已清理出山寨之外,從現在起,由我暫代天梁幫大當家之位。”


    眾人議論紛紛。


    “一個外來的人,憑什麽能當大當家?”


    “對啊,還是一個女人,咱們兩百多兄弟的性命,聽命於一介女流之輩,以後在江湖上還怎麽混下去?”


    也有人道:“咱們是強盜,是土匪,是流氓,有這麽漂亮的一個女子當大當家,以後兄弟們要享齊人之福了了,哈!”


    頓時有人不懷好意的壞笑道:“就憑你這一臉麻子,怎麽也輪不到你!”


    “有麻子怎麽了,咱家夥事大啊!”


    “大?爾朱當家說過,你那叫頂針兒!牙簽攪水缸,掀不起什麽風浪,哈!”


    這些馬賊都是江湖草莽,自由散漫習慣了,當著李軼的麵,口不擇言的說起了葷話,而且沒有絲毫避諱,就連爾朱玲臉上也掛不住了,“老齊,你開你娘的黃腔呢!”


    李軼阻止了她,微微一笑,場麵瞬間安靜下來。


    李軼擺了擺手,有四個屬下抬出了兩口大箱子。


    箱子打開,黃的、白的、彩的,黃的是金,白的是銀,還有色彩斑斕的珍珠瑪瑙寶石,閃瞎了眾人的眼睛。他們哪裏見過這麽多的金銀財寶,目光之中,滿是貪婪之色。


    李軼道:“分了!”


    不片刻,幾個屬下將兩大箱財寶,分給了眾人。


    這些財寶,是她投靠大師兄時帶到山寨中的,夜雨樓雖被查抄,但全國各地都有分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些錢對李軼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但對天梁馬賊來說,確是做夢都想不到的財富。


    這正是李軼想要的效果。


    數萬人的夜雨樓,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更何況一個區區兩百人的山寨?她深知這些人的心理,錢對她來說,沒什麽用,她要做大做強,重現當年夜雨樓的輝煌,而這天梁幫,隻是她東山再起的一個起點。


    如今有一個機會,而她是被選中的那個幸運兒。


    隻要能把握住這個機會,少則幾個月,多則一年,她李軼將會成扶持新皇登基的頭等功臣!


    這時,所有人望向李軼的眼中,滿是敬意。


    有人帶頭喊道,“多謝大當家!”


    眾人齊刷刷跪倒在地,“多謝大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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