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梁城。


    天梁城位於雁門和鳳凰嶺之間,從行政上來說,應是武城的轄下郡,原本是大明版圖下的一個邊陲小城,以前一直是往北周走私貨物的貿易集散地,隨著大明收複鳳凰嶺,設立了互市,這些年來逐漸成為重要的商貿路線。


    如今的天梁城,因為李軼的出現,成了整個江湖的焦點。


    天絕丹和長生訣,這兩樣東西,一個可以長生的丹藥,一個可修行長生法訣,而且一直都是在皇宮之中,沒什麽人敢打他們的主意,現在整個江湖都知道了,這兩樣寶物現在就在李軼身上。


    而李軼又出現在天梁城。


    大家都知道這倆樣東西的誘惑力。


    對於那些諸如少林、武當這種大派,有著百年傳承,又有奇功絕技,可能對這些東西不感冒,但是像一些中小門派,受限於功法和修為,想要更進一步,進入江湖生態圈的頂端,不但需要實力,還需要運氣。


    天絕丹和長生訣,得一樣,便可有資格躋身一流門派。


    前提是你????????????????的門派,能在這種江湖傾軋之中生存下來。


    當然,李軼如今還是朝廷的通緝犯,身上背負著十萬兩賞銀的花紅,就算得不到那兩樣寶物,他們也會想辦法對這種朝廷欲處之而後快的人物打起來主意。不過,這些人之中,江湖遊俠、浪子居多,還有許多黑白兩道通吃的地方豪傑。


    當抵達天梁城時,範小刀就對忽然多出來的江湖客留了個心思。


    他也搞不明白,李軼如此大張旗鼓的現身,葫蘆裏究竟賣得是什麽藥?


    在入城之前,範小刀已與黃河幫及一眾商會的人分別,一來是已經過了天梁馬賊地盤,他和段天德之間的口頭協議也算完成了,二來他也受不了車隊一行人的目光,朝廷的捕快、登聞司的提司,還是一個武林高手,他跟隨車隊,到底有什麽目的?


    天梁城不大,卻有著悠久的曆史。


    東西兩條街、南北兩條街,四周城門卻修建的異常高大、堅固,裏麵的守軍隸屬於雁門總兵,守軍不過三四千人,斑駁的城牆之上,滿是火燒、箭矢的痕跡,由於地靠北周,以前也是北周蠻子打秋風經常光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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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內的江湖人,格外的多,提著兵刃四處遊走,大聲放肆的說話,大街上,甚至還有江湖人因為幾句話不對付發生了械鬥,對於此,官兵們也是置之不理,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事。


    這裏不是京城,對江湖人的管製,沒有過於嚴苛。


    從某種意義上說,正是有這些人的存在,天梁城內許多客棧、飯館、茶樓、青樓,甚至醫館,才有了生意。


    由於這裏氣候惡劣,常年風沙,糧食莊稼無法種植,在這裏的人,大多都是靠商貿隊伍、走私犯等人員流動,帶來的生意來維係,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個貿易城邦的生態。


    江湖人、商人混雜在一起,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天梁城的人熱情、好客是出了名的,天梁城人的彪悍,也是出了名的。


    他們不惹事,卻也不怕事。


    他們可以不管橫亙在武城和天梁城之間的馬賊,但馬賊進城,也要遵守天梁城的規矩,他們搶劫路人商旅悉聽尊便,若是他們敢對天梁城的人動手,那麽天梁城的人是真的可以跟馬賊們拚命。


    畢竟,這個邊陲小城,曾遭到無數次北周狼軍的洗劫,也有過無數血和淚的曆史。


    這養成了天梁城人彪悍的民風。


    從他們說話喜歡大嗓門上,便可以略窺一斑。


    這裏風大、沙大、天冷,嗓門若是小了,聲音便會被風吹走,而且,他們每句話的最後一個尾音,還會上揚,形成了一種有別於其他地方的口音。


    範小刀去過江南,那裏風景優美,環境宜人,老百姓說話,都喜歡細聲細語,聲調也更多一些。可是,天梁城人的口音,直來直往,簡潔有力,就如他們的人那般,沒有太多的彎彎繞。


    天梁城有江湖,但這些江湖,卻不在六扇門裏備案。


    山高皇帝遠,自己的江湖,自己做主。


    他們才不會在意那些官老爺的那一套,一旦在六扇門備案,六扇門還要在這裏設置辦事處,誰會閑得沒事,給自己請個大爺來管著自己,那不自己給自己????????????????找膈應嗎?


    天梁城內,沒有保甲、裏正,朝廷在這裏有駐軍,卻沒有設置郡縣,也沒有知縣縣令一職,其行政權力,集中在了幾個商會長老手中。


    這種商會,有些類似江湖幫派,但承擔著更多的經濟職能。


    往來的商隊,走私的商旅,來到天梁城,都會拜訪當地的商會,除了給你接下來的行動提供便利之外,還會提供一些商業信息,比如列為互市的鳳凰嶺內最緊缺的物資、一些貨物的價格,如果需要的話,他們甚至還會提供貿易或走私的渠道,當然,前提是你得要向商會繳納一定的費用。


    這種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讓他們賺得盆滿缽滿。


    更有甚者,他們還會通過雄厚的財力囤貨居奇,造成某種貨物的霸市,低買高出,賺取豐厚的利潤。


    這種經濟模式,有點類似於當年隱陽城外的石頭城,朝廷雖想管,但是由於當地宗族勢力太強,關係又盤根錯節,跟官府的關係又是沆瀣一氣,想要插手進來,並不容易。


    剛一入城,範小刀就感覺被人盯上了。


    這是一種直覺,尤其是在青門峰上,武功修為大升之後,他六識變得格外靈敏。


    不過,他沒有表現出異常。


    已是臘月初,距九幽客跟自己約定的時間,尚有三日。


    範小刀並不想惹事生非。


    他在城內一家客棧住下,價格有點小貴,住宿一晚的價格是二兩銀子,同樣的房間,在武城的價格才五六百文。不過,範小刀入城之後,已經習慣了這邊的物價,出奇的高,若不是本地人,在這裏生活成本,比京城核心圈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據說,這裏的百姓沒有存錢的習慣,賺一個花一個,賺兩個花一雙。在這種地方生活,隨時可能會朝不保夕,隨時都會小命丟掉,所以賺錢很重要,會花錢懂享受也很重要。


    百姓的穿著打扮,也很入時。


    不管有錢沒錢,這大冷天氣,出門若不穿個貂,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看到那些外來的商旅,滿臉風塵的樣子,心中還會鄙夷一下,外來的土包子,賺錢不懂得享受,相當於沒賺。


    所以一到晚上,酒樓、飯肆的生意十分紅火。


    男人們下值後,聚在一起,要個火鍋,三五壇烈酒,來驅散一身的倦意,他們扯著大嗓門,絲毫不顧忌周圍的客人,所以在這裏吃飯,一定要用喊才可以。討論的話題,不外乎兩個,賺錢和女人。


    什麽東西最賺錢,最近有什麽賺錢,哪裏新來的姑娘最漂亮,有味道。


    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吹牛侃大山,一直到三更天,直到家裏的娘們握著擀麵杖走進來,拎著耳朵把自己的男人扯走,還會衝那幾個狐朋狗友喊道,再喊他喝酒,我打斷你們的狗腿,臨走之時,還不忘把桌上沒喝完的酒,一口氣喝完。


    眾人對此也是見怪不怪。


    北街上的懸掛著紅燈籠的小店,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客人,穿梭在小巷子裏,這裏是男人的逍遙窩。也有女人拿著菜刀,堵在巷子門口,等候著逍遙過後的自家男人,準備跟他再逍遙一次。


    範小刀坐在酒館內,要了一碗麵。????????????????


    天梁城的人,喜歡吃麵,麵裏一定要帶湯,各種味道的湯。


    旁邊一個年輕人,回過頭,對他喊道,“你,外地人吧?”


    範小刀點頭。


    年輕人道,“我看你帶著劍,江湖人?”


    “算是吧?”


    這個年輕人有些自來熟,端著臊子麵,坐在了他身前,“我叫唐不凡,專門替人擺事兒的唐不凡,土生土長的天梁人,你在這城裏,有什麽不懂的,遇到什麽麻煩事兒,可以找我。”


    範小刀替他倒了杯茶,“幸會!”


    唐不凡有些嫌棄的看了一眼,對夥計道,“夥計,上酒!”


    又對範小刀道,“來了天梁城,若不喝酒,會被人瞧不起的。再說,這鬼天氣,每日若不喝上兩壺,睡覺前,筋骨都覺得不舒坦。”


    夥計端了一壇酒上來,唐不凡自己倒了一碗,又提範小刀倒上,“來,我敬你!”


    酒如喉嚨,辛辣無比。


    範小刀酒量不大,但也不算小,在江南時,可以一個人喝倒三四個人,但這種酒進入口中,辣喉嚨,落入腹中,又如火燒,範小刀正要夾菜,唐不凡卻攔住道,“別急,等會兒再吃!”


    片刻後,酒勁上來,小腹之中,一陣熱流湧上。


    唐不凡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範小刀對眼前這個男子有了些許興趣,“好酒,好詩。”


    他又讓夥計加了幾個菜,兩人暢飲起來。這個唐不凡,自幼生長在這裏,幾杯酒下肚,聊起了天梁城,便打開了話匣子。範小刀對他道,“你說你是職業擺事兒人,不知是什麽行當?”


    唐不凡笑了笑,“你喝了這杯酒,我告訴你。”


    範小刀舉杯,一飲而盡。


    唐不凡豎起大拇指,道:“爽快!隻是可惜啊。”


    “可惜什麽?”


    “要不是有人點了名要殺你,而我恰巧又收了人家銀子,說不定,你我還能做個好朋友!”


    (提前預祝大家春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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