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賢餘與李北海離開了六扇門。


    範小刀打開諸葛賢餘留下的錦囊,裏麵隻有三個字:定國寺。


    三條出行線路中,以途徑定國寺的西路最為複雜。


    像是最優的中路線,幾乎在皇宮與天壇的中軸線上,幾乎都是大街寬巷,容易布防,地勢平坦,進退也容易,再次之的是東路,大多經過王公勳貴、高門大官的府邸,刺客或殺手想要混入其中,並非容易之事,可是偏偏選擇了西路。


    這條線路經過定國寺,雖然也是主幹線,但居住在這裏的大多都是尋常百姓,還要經過定國寺周圍這種集市所在地,如果選擇伏擊,可以設伏的地方也更多。當然,禁軍、神機營也在這裏部署了更多的兵力。所有製高點,早有人神機營的人提前三日占據,長街上,到處都安插了禁軍、神機營的便衣。


    趙行不解道:“三條路線,為何偏偏選擇最危險的?”


    範小刀道:“興許是給他們機會吧,陛下這是準備以身犯險,想要把潛伏在京城中的魑魅魍魎,都給一網打盡。”


    “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公布出行路線,反而搞得如此神秘?”


    範小刀想了想,“連皇帝出行的路線都搞不定,還要搞什麽行刺?這情報工作怎麽做的?根本不配進入這個遊戲!”


    ……


    天色未亮,兩人來到皇宮。


    禁軍統領林大通早已等候在宮門外。


    所謂的禁軍,共有二十六衛,像是錦衣衛、羽林衛、金吾衛、騰驤等,各司其職,廣義上的禁軍,還應該包括神機營、五軍營、三千營等,林大通的禁軍統領,隻是負責皇宮及皇城內的守衛,級別要比錦衣衛要低上一級。這些兵馬,不歸五軍都督府管轄,而是屬於皇帝親軍,直接對皇帝負責。


    三人寒暄一番。


    昨夜宮裏之事,並未流傳開來,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六個小太監,都被趙銓杖殺,不過,聖典前夜,死了幾個太監,也透露著種種不尋常。沒有人會在喜慶的日子殺人,但既然發生了,眾人也意識到了昨夜宮內必然有事發生。


    有二十年前的前車之鑒,眾人也很自覺地沒有去過問。


    趙行看到林大通一臉倦容,盯著黑眼圈,問道:“林統領昨夜一夜沒睡吧?”


    林大通哈哈一笑,“都是勞碌命,哪裏有睡覺的時間?等聖典開始後,我找地方先眯會兒!”他看了一眼趙行,道:“你回京快兩月了,怎麽沒去看看巧兒?”


    林大通的女兒林巧,對趙行一往情深,每次見到趙行,都是趙哥哥、趙哥哥的喊著,十分熱情。


    怎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趙行這種鋼鐵直男,似乎根本不理會女方的濃濃愛意。


    盧婷如此,林巧也是如此。


    趙行尷尬道:“林叔,當值呢。”


    宮裏傳來三聲磬響。


    皇帝陛下已起床,正在用膳了。


    他雖然住在西苑,但與皇宮不過是一牆之隔,他身為大明皇帝,要從紫禁城正門出宮,所以先要回宮,等用過早膳之後,沐浴更衣,從午門出宮。


    來到午門外,外麵是三套龍輦,禦六馬。


    左右是金吾衛,舉華蓋,另有馬、纛、旗、槍、刀、傘、扇、杖、瓜等儀仗若幹,均依禮製,每一隊足有百餘人,早就聽說皇帝出行,排場極大,當看到如此大陣仗時,範小刀也覺得不可思議。


    龍輦之旁,各有身穿黃金鎧甲的十二衛,這些人身材魁梧,精氣內斂,都是個頂個的高手,也正是民間傳說的十二死士。前後左右、各四騎,如果遇到緊急情況,他們會以命拚死守護皇帝。


    從他們身上散發氣機來看,單獨一個拎出來,都算得上是江湖上的十大門派掌門級的人物。據說,一名祖籍湖北的死士回鄉探親,拜會武當,以武會友,結果連勝六場,最後還是副掌教元秋真人出麵,才找回點場子。


    誰說高手在江湖?


    真正的高手,幾乎都為朝廷所用。


    高手中的高手,則為皇室所用。


    這便是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最高寫照。


    他們在宮裏的地位尊貴,享有的一些特權,如免賦、免徭役等,讓他們家族也跟著受益匪淺,收入高又穩定,有這等待遇,又怎麽會去江湖上過刀口舔血的日子?


    這些隻是儀仗隊,出宮後,禁軍會再各派一千人,這些人身穿白甲銀盔,雖不是江湖高手,但個個都是從軍營裏挑出來的精兵強將,不但能以一敵十,也精通戰陣。


    眾人在午門外等候了將近一個時辰。


    辰時三刻,鍾聲大作。


    林大通道:“陛下要出宮了!”


    午門的中門緩緩打開。


    午門,又稱五鳳樓,共有五個門,左右側門、左右掖門,再加中門。文臣武將行左門,王公勳貴行右門,中門,隻給皇帝出入。當然,也不是絕對,比如皇帝大婚之日,皇後可行中門,每科三甲狀元、榜眼、探花,入殿之時,也可行中門。


    一聲聖人駕到,跪倒在地,行跪禮。


    大明皇帝一身冕冠,從正門中緩緩行出。


    趙銓和國師太平道長,一左一右,緊隨其後。


    皇帝的氣色還不錯,露出親切而不失威儀的笑容,看來,昨夜宮裏發生的事,沒有影響到這位皇帝老壽星的心情。


    “恭祝聖人,萬壽無疆,聖體康泰,國運昌盛!”


    皇帝虛擺了下手,“平身!”


    眾人這才起身。


    不過依舊不敢抬頭,按規矩衝撞了龍顏,可是重罪。


    趙行鼻子使勁嗅了嗅。


    皇帝出行,自然也不是村子作客,也有一係列的流程。先是鍾鼓齊鳴,後又有太監喊賀新壽,又是一陣鍾鼓,隨後,一名小太監拿出一本詔書,洋洋灑灑一通之後,才喊道:“起駕!”


    鍾樂聲起,皇帝與太平國師,上了其中一架龍輦。


    作為隨身跟班的趙銓,卻又退回了宮裏。


    三大車隊,緩緩駛出皇宮,然後分別向東、南、西三個方向而去,三千禁軍,分成三隊,也隨之跟在後麵。


    範小刀、趙行身穿武士勁服,沒有跟車隊同行,而是跟隨在車隊不遠處。如果有意外發生,有十二死士抵擋一番,龍輦之內,還有太平道長,再加上他們二人武功如今已是江湖頂尖之流,除非有萬人以上的人馬造反,他們都可以維護皇帝的安全,至少有能力將他從險境中脫離。


    從皇宮到天壇,隻有十餘裏。


    但是皇帝車駕,行得並不過,光儀仗和禁軍,足足有一裏地。天子出宮,禮儀繁瑣。


    難怪皇帝們都喜歡微服私訪。


    早已有人提前清街,路上沒有閑雜人等。


    就連路過街道左右兩側的百姓、商鋪,每家每戶,都有神機營的人駐守,嚴禁百姓隨意出來圍觀。


    隻是,百姓們也知道今日是陛下壽典,這可是難得一見能仰望天顏的機會,又怎麽會錯過,有些百姓,鑽了個空子,在防控部署相對較弱的百丈之外,也都聚集在一起,對著皇帝車隊指手畫腳。


    “那可是天子車駕,果然威風氣派,比那些王公貴族,不知高了幾個檔次!”


    有一人冷笑道:“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耳!”


    另外一人附和道:“大丈夫生當如此,彼可取而代之!”


    前麵那人道:“還是兄長有誌氣!”


    這時候,左右過來幾個人,“兩位,這邊請,我們主人,請你們二位去東廠喝茶!”


    “大清早的,喝什麽茶?什麽,東廠?大人饒命,我就是裝一下,沒有別的意思,大人……啊……”


    兩個百姓,因為口不擇言,遭了無妄的牢獄之罪。


    這隻是插曲。


    車隊依舊緩緩而行,眼見行走了一大半,再有半個時辰,便可抵達天壇了。


    不過,整個過程,太過於順利,按理說,應該是好事,可越是如此,越讓二人生出了不安之心。


    行至定國寺,看到了牛大富帶著六扇門眾人,沿途下跪。牛大富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看到了二人,衝他齜牙咧嘴,擠出個笑容,惹來旁邊馮千金的一聲怒斥,“你安生一些,免得我們跟你一起倒黴!”


    昨夜抓捕魔教叛逆,功勞都讓給了鄒平,讓他窩了一肚子火,便將火氣撒在牛大富頭上。


    牛大富道,“你說話客氣點,信不信老子現在就站起來?反正老子家有黃金萬兩,不在乎這仨瓜倆棗,要死,咱們一起死!”


    馮千金氣結,不過,依照當初雙方群毆時的性子,還真怕牛大富不管不顧,衝撞了聖駕,於是道,“好了,老祖宗,是我不對,是我錯了!”


    牛大富不依不饒,“你錯在哪裏?”


    馮千金心說老子都說軟話了,你別踩著鼻子上臉啊,“我哪裏都不對,你永遠是對的!”


    “叫聲爸爸!”


    馮千金大怒,“叫你妹!忍了你半天了,別得寸進尺!你一個區區紅衣捕頭,老子從四品的兵馬司指揮使,你哪裏來的勇氣,跟老子叫板?”


    牛大富道:“副的!”


    “那你也不配!”


    天子龍駕,即將從身邊走過。


    眼見兩人聲音越來越大,起初還是鬥嘴,現在都不好跪在那邊,肢體語言也豐富起來,即將要鬧出一番衝突。


    一聲冷哼,從車隊前傳來。


    隻見十二近衛中為首那人,目光清冷,盯著二人。


    一道渾厚的威壓,將二人壓製的不敢動彈,兩人這才老實起來。


    這時,忽然一名太監尖聲道:“停駕!”


    “落駕!”


    十二名護衛,翻身下馬,將龍輦緊緊包圍起來。


    難道出什麽事了?


    身後的範小刀、趙行,也跟著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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