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


    風雪如幕。


    滾燙的爐火如血般赤紅,自那爐口溢了出來,映紅了鐵匠結實的胸膛。


    汗珠灑下,老鐵匠喘了口氣,他已到花甲,雖身子骨比同輩強上一些,但終究不再年青,一頭發絲黑白參半,在冷風中飄搖如浮萍。


    “師傅我來吧!”


    憨厚老實的徒弟忙扶著他,臉帶憂色的道。


    “沒事、沒事、”老鐵匠說著,目光卻飄向那澆鑄出來的物件。


    那物件通體光華不顯,似是塊焦炭,隻是這形狀委實有些怪異,彎弧似一弦月,足有四尺來長。


    老鐵匠攤開的一雙手早已是慘不忍睹,被磨出密密麻麻的血泡、豁口,但他臉上卻滿是激動笑意,顯然對這物件極為滿意,盡了全力。


    正如那武道爭鋒,一世苦行,為的不就是以武敗敵求勝,有所建功。亦如那書生,寒窗苦讀數十載,不就是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而眼前的隻不過是把武功和學識換成了鑄造技藝罷了。


    一門技藝,苦熬半生,誰不想有所成就。


    老頭也曾入過江湖,練得一些手段闖出一些名堂,可惜江湖太難,這半輩子下來,一起闖蕩的兄弟無不是死的死,殘的殘,到頭來也就剩他一個,在開封開了個耐以糊口的鋪子,一手鑄造技藝也算是小有名氣。


    就聽他心滿意足的歎道:“好家夥,光是為了澆鑄成型便耗去我不少東西,我這雙手往後怕是握不了幾次錘了。”


    尋常刀劍短則三兩天,長則四五天便可鑄成,隻是前段時間他們這鋪子卻來了個怪人,要鑄一口刀,這刀可不太尋常,那人僅一開口便說刀重要在百斤以上,老鐵匠聽的直以為是來消遣自己的,差點沒把那人攆出去。


    可對方卻是自背後解下來一包裹,裏麵這東西一亮,那竟是一塊塊極為罕見稀有的奇石異鐵,有的灰不溜秋,有的黑如墨碳,還有的竟比銀子還亮,最大不過拳頭,小的形似核桃,顏色那是千奇百怪,加在一塊居然當真不下百斤,而且對方更是許以重金,這才動了心。


    他可是足足用了五六天的時間才將那些奇石異鐵徹底融為一爐,而後反反複複熔煉了數次,去盡了其中的雜質,還搭進去大半這些年打出來的好鋼,到現在差不多都快個把月了,才終於澆鑄成型,隻差打磨砥礪開刃。


    那徒弟則是麵色漲紅的把那隻能算是刀胚的物件的挪了起來。“師傅,也不知道這麽重的刀那人使不使的動!”


    “管那麽多作甚,去,先把那刀磨一遍,我抽兩口。”老鐵匠沒好氣的訓斥了一聲,然後取下腰間別著的煙杆在那爐火上晃了晃,自己坐在門檻上“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


    迷迷糊糊間。


    “刀打好了嗎?”


    一道沉悶如雷的聲音猛的自風雪中響起。


    老頭身子一個激靈,見茫茫風雪中浮現出個魁梧的身形來,當即忙不迭的起身。


    “好了,好了。”


    他滿臉堆笑。


    “嗯!”


    來人應了一聲便已跨進了鋪子,懷裏像是抱著什麽。


    也不知道老鐵匠迷糊了多久,此刻那物件已是在他徒弟的手中被磨去了碳色,露出了真容,就連他第一眼也是為之失神。


    來人目光一掃,便直勾勾的便落在了刀上,問道:


    “四尺幾?多少斤?”


    “四尺二,一百二十七斤,融了五次,加了十三斤精鋼,製式也都是按照您留下的模子做的。”老鐵匠回神忙應道。


    然後他又取出一刀囊,一攤開,裏麵竟是擺著十數柄寒光閃閃的飛刀,如銀光洗練般璀璨。“剩下的精鋼我總共打了十四把飛刀,您看看可還滿意?”


    “好。”


    來人點點頭,抬手遞過去一鼓鼓囊囊的錢袋。


    “就這樣吧,不用開鋒了。”


    “好,好,都依您。”


    老鐵匠忙忙取過早已準備好的刀鞘,二者一合,嚴絲合縫,見青年滿意,這才小心翼翼的接過了錢袋。


    青年來的急,走的也急。


    隻等青年負刀走遠,鋪子裏的徒弟才滿是豔羨的歎道:“師傅,此人負百斤重刀行走如常,一定是個大高手。”


    隻是老人卻不應他,隻是滿眼留戀的看著那人背後的刀。


    ……


    ……


    ……


    “駕、駕、”


    高揚的馬鞭,驟急如雨落的馬蹄聲,隻在響起的一刹,便被風雪掩了個幹淨。


    “前麵的朋友且留步。”


    十數騎呼嘯而來,徑直停在了剛出城的青年身旁。


    當先一騎乃是個黑凜凜的虯髯漢子,身形壯碩似鐵塔,隻見他拱了拱手。“敢問朋友可曾見過一個穿白衣服的大姑娘,uu看書ww.uuanhuom和一個穿紅衣服的小丫頭?”


    姬神秀撫摸著懷裏的毛球,眸子一抬,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後輕聲道:“沒見過。”


    見沒有線索,那漢子眉頭一蹙,隻是深深看了眼他背後灰布裹著的刀鞘,嘴裏道了聲“多謝”,便又遠去了。


    姬神秀心頭暗自好笑,沈浪那小子先前問他去哪分明就是怕他暗中對那幾個所謂的高手動殺心,現在隻怕也還留在“仁義山莊”,那此人嘴裏的那兩個肯定就是朱七七和他弟弟朱八了。


    “嗬嗬,這一次倒是找到一個學武功的好機會,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刀法。”


    早在之前得知“快活王”精通各門各派所學的時候姬神秀心頭便動了心思,這可是活秘籍啊,看不懂那死的,他就不信看不懂活的。


    隻是似想到了什麽,姬神秀眼裏已浮現出一股凝重,先前與沈浪坐在一起,他竟然感覺到一股極大的壓力,肉身自行警惕,毛孔緊縮。


    如此,就是不知道那“快活王”又是何等實力?更何況他手底下高手亦是不少,不但有“急風三十六騎”而且還有“酒”、“色”、“財”、“氣”四大使者,武功俱是一流,而且招攬的黑道高手也不在少數。


    不過。


    姬神秀雙眼一凝。


    隻要他勁力能滲入五髒,屆時肉身真正大成,說不定真就能由外而內,氣血達到極致而凝出內力,隻待內外合一,一身境界必然大漲,實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嗬。”


    低笑一聲,他腳下步伐一轉,人已是消失在了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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