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安城背著陳伯啟差不多奔到星星之丘北出口。


    刑鈺、葉輕、孫陰、呂宗慶、隆喜貴幾個人都圍在身邊,給他保駕護航。


    雨勢越來越大,大家身上都挨了不少的大,汗和血水都黏糊糊悶在新兵服裏,可他們都沒有後悔,獵異官們也沒有動真格的,最多也就是拿起棍子來打。


    一排拿著防爆盾並起來堵在門口的獵異官在警告齊安城回去,但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洶湧而至的新兵們抱團擠倒,讓齊安城過去,陳伯啟在他的背上笑著。


    感激著。


    同時也很愧疚。


    但是每一個到他身邊的人,隻要有機會,都會趁機說上一兩句鼓勵的話。


    “加油,兄弟!我記得你,立過功的!”


    陳伯啟沒見過這人,但他眼神裏盡然都是堅毅和信任,對進化為黑階異者的陳伯啟沒有一絲畏懼。


    話一說完,他就朝一個試圖攔上來的獵異官撲去。


    齊安城也很費勁地繞開獵異官,他不想被逮到,就有好幾次都差點被他們抓住背上的陳伯啟,但幸虧好幾波新兵幫他們推開了。


    “喂!最強的,記得要回來!”


    一個皮膚曬得黑紅的兄弟話音一落,就替他撞開了靠近的獵異官。


    “媽的,你可真有種,最強的!”


    麵前是一個不認得的女兵,容貌姣好,因為高強度的訓練,身上肌肉也不差過南兵,竟然一拳惡狠狠地撂倒一位長官,盡管那位長官沒有要攔截的意思。


    “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居然因為一個男人,不,兩個男人。最強的,還有,你,最弱的,一定要活下去!”


    透過擁擠的人潮,隻聽到他的聲音,然後便被淹沒了。


    他們眼裏,齊安城是名至實歸的最強。而陳伯啟,因為天京事件的傑出表現,被黎衛中將表彰過後,也被大家記住了,加上幾乎整個訓練場都見過他不要命一樣的訓練,對他印象更深。


    說他是異者,就沒有見過那麽弱的異者!


    天京事件裏,第一個站出來,提出要去找同伴的,可就是陳伯啟!大家有目共睹。殺掉幹部屏蔽者迪蓋爾,黎衛也說了那個異者的重要性,所以陳伯啟,已經在某種程度上重要度僅次於齊安城。


    隻要一直有努力,大家會看見的。


    隻要一直在身邊,哪怕不認識,也會伸手相救。


    新兵們呼喊著,呐喊著,用自己的身軀去碰撞,去撞開攔在自己弟兄前麵的人,替他們硬生生對抗作戰經驗已久的獵異官前輩們。


    他們不允許別人攔在自己兄弟的求生之路上,他們不允許自己眼睜睜看兄弟去死而無動於衷。


    六個月以來,大家的隔閡早就因為訓練,因為天京事件,因為一場場葬禮逐漸消失,才十七歲的新兵們,已經完成了對自己的洗禮,成長起來,即將要宣誓保衛這個國家。


    可是在宣誓之前,他們先保護好自己患難與共的兄弟。


    齊安城作為奪得最強新兵的代表,已經先一步將人救出來了,他們也要跟上,絕不能落後這個最強太多腳步。


    “大家!”齊安城咬牙,一步跨越,刑鈺、葉輕用手將他的腳步托起,拋,飛躍!


    “感激不盡!”


    齊安城落地,身後獵異官組成的人牆再也支撐不住,被衝散了。


    “媽的,快跑啊,說什麽屁話!”呂宗慶讓一個獵異官揪住了,疼的嘴巴都咧歪了。


    “安哥,甭管他們怎麽說,事情沒有解決之前,帶著伯啟不要回來!”隆喜貴衣服都扯攔了,努身往外邊鑽邊說。


    他們不知道齊安城有什麽計劃,以後會麵臨怎麽樣的刑罰,後果是什麽是否能承擔得起。現在,隻要好好地,讓他們先跑,去躲起來,哪怕去夏陽以外的地方也好。


    好好活下去,不把命丟了,才是他們想要的。


    每一張臉,曾經那麽敬畏和害怕教官,曾經那麽多回憶,一起打過架,一起挨過罵,甚至還差點一起死了,現在都在自己麵前,為了陳伯啟的活路,和長官們造反似的。


    “走!上車!”祝瀟在二十米外,發動六輪戰車,朝齊安城呼喝。


    齊安城踏著泥濘,奔跑過去,甩開車門將陳伯啟一把丟上去,自己也坐上去。


    一坐上去後,發現刑鈺也跟了過來,試圖往車上坐。


    齊安城一腳踹在他胸口:“回去!”


    刑鈺被踹倒在泥濘中,有些發懵:“我...”


    然後葉輕一個不注意,也想上車,又被齊安城一腳踹下去,同時喊道:“開車!”


    車輪動起來。


    刑鈺爬起來,湊在車門前,兩隻腳不服氣地跟著:“喂!齊安城,對你來說,我們真的是那麽重的累贅嗎?一次兩次都不想帶著我們?”


    戰車發動起來,起跑速度逐漸加快。


    “不夠!還不夠,都回去,好好跟長官們認個錯,變強!等我們回來!”


    戰車逐漸遠去,刑鈺再也跟不上,回頭與葉輕笑罵道:“媽的,真不服氣,居然嫌我們菜。”


    葉輕目送那輛卷起泥濘飛速馳騁的戰車,一直離開自己視野,才低頭道:“他確實有資格說我們菜。”


    刑鈺撓撓濕漉漉的頭發,歎氣:“走吧,回去吧,等他回來好好揍他一頓,這囂張樣。”


    山牢前。


    霍心儀仍舊與曹獄長對峙,兩方都維持著形態七沒有解除下,周圍人也沒敢上前的。


    等到祝瀟開著戰車離開了星星之丘,霍軍長才遲遲趕來。


    “老曹,老曹,別動氣別動氣。”他硬是擠出笑容,試圖讓兩方都解除戰匣。


    “動氣?你女兒幹了什麽?老霍,我跟你說,這事我必須上報!你女兒這次誰也保不了!”


    曹獄長氣不到一處來。


    霍軍長與女兒大眼瞪小眼,有些發怵。


    這時,副獄長小跑過來,附在曹獄長耳邊低語。


    曹獄長別了一眼這對父女,罵道:“追?追個屁,沒看到這父女兩都擋在麵前嗎,你敢追嗎?!他兩一個軍長,一個戰控執長,最高形態八和七,媽的。”


    副獄長瞥了一眼,霍軍長雖是來勸和的,但...就站在自己女兒身邊,和曹獄長麵對麵站著。


    哪有這樣勸的。


    霍軍長嘿嘿幹笑,有些不好意思。


    曹獄長終於泄氣般擺手道:“行了行了,讓他們也別追了,叫這些新兵散了。”


    副獄長識相地去執行命令。


    此話一出,霍心儀因為長時間維持形態七而慘白的臉才鬆了下來,她解除戰匣,朝曹獄長深深鞠躬:“曹叔叔,對不起!所有的事情,我一力承擔!”


    霍軍長也連忙跟著自己女兒一塊兒彎腰鞠躬,十分標準:“老曹,我也有責任,這事不能光讓她扛著。”


    “行了行了,你父女兩是跑不了的,下麵全部新兵都他媽得報上去處分!人活一輩子,就沒見過這樣的事,你叫我咋整?”


    曹獄長也解除戰匣,有些氣急敗壞。


    霍心儀沒有站起來,霍正義就也一同彎著腰,一父一女就這麽聽著曹獄長的謾罵整整二十分鍾。


    最後還是曹獄長心軟,氣消了一半,才去扶起霍正義,但還是沒正眼看霍心儀。


    他麵色認真:“老霍,他們這可是動搖國之根本,我剛剛的話,半點沒開完玩笑,你放了個異者,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他媽放走個黑階異者!整個使長議院都不會放過你,甚至我都在劫難逃!”


    霍正義看看自己仍舊鞠躬認錯的女兒,歎了口氣:“都我來扛。”


    曹獄長拍拍他的背脊,u看書 w.uuknshu.om 搖頭:“你可真是個女兒控。”


    霍正義毫不掩飾頗為自豪笑道:“那可不,我就這一個女兒,又漂亮又強壯。。。”


    這時,下方的新兵們都不再鬧騰,他們都在站在原地,站在雨水裏,姿態和霍心儀一樣,鞠躬。


    “對不起,長官們!”


    “我們想救同伴,對不起!”


    “所有的處罰我們會一力承擔,對不起!”


    ……


    星星之丘,明麵暗麵兩個不同係統的最高層互視一眼,將目光落在雨水中久久不肯將腰直起的新兵們。


    曹獄長啐一口,忍不住罵道:“真他娘有種!”


    霍軍長也不知道如何反應,苦笑不得:“唉,我們當年要也這樣,小莊、老林、鄒勉他們...”


    聽著他提起這些名字,曹獄長的眼睛裏不知是雨水還是淚,半晌不說話,陷入沉思。


    這幾個名字,也是他們在前線時的同伴,因為不可控的原因,進化了,然後在那張紙上簽字,自願捐贈軀體,做成戰匣。


    曹獄長戰鬥服腰間的戰匣,就是用老林遺體做的。多年來,他也處理了不少在軍團中進化的同伴,都有些麻木了。


    現在這些麵孔稚嫩新兵們,居然做出這一遭,他若是真想去把兩個人攔下來,可就連牢們都出不來。


    隻不過,他想看看。


    這些年輕人會做出什麽樣的抉擇。


    曹獄長站起身,掃掃身上的雨水,不再理會下麵仍舊在雨中鞠躬認錯的年輕新兵們,也沒有看霍心儀一眼。


    “我去寫報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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