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想不通的事情,甄如來卻已明白了一件事。“你要找的人就是他?”


    韓亦軒點頭。


    甄如來居然還能笑。“可是,我們是來找木盒子的。”


    大荻又要獻殷勤。“什麽木盒子,我們剛才查看這個墓穴的情況時,好像見到箱子裏有木盒子。”


    胖子剛才就是從箱子裏跳出來刺殺甄如來的,箱子就在牆角邊,大荻已經去開旁邊的那口箱子。“就是這個箱子。”


    箱子裏果然全都是木盒子,卻不知是不是他們要找的木盒子。


    甄如來沒有說話,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也不知道是什麽心情。


    他看向了韓亦軒,韓亦軒剛好也看了過來,韓亦軒還向他打了個奇怪的表情……


    大荻的好奇心又在湧動。“木盒子都裝著一根骨頭,你們為什麽要盜……找骨頭?”


    好奇心重的人通常都活不長,因為隻有死人才永遠守得住秘密,大荻仿佛已聽到死亡的腳步,漸行漸近。


    這個地下洞本該已不會再有人來的,此刻,偏偏有人來了,一來就來四個。


    人還沒有到,聲音已到。“果然是我的老朋友,總算沒有讓我等太久。”


    儒雅高貴的聲音,人也高貴而儒雅,就像名門貴族的貴公子。他們也是從剛才韓亦軒兩人走進來的甬道進來的。高貴儒雅的人他的身後還跟隨著三個人,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兩個二十來歲的少年。


    八九歲的小孩。他的眼睛裏卻有十七八歲少年的煩惱和苦恨。其中一位二十來歲的少年卻偏偏又像一位八九歲的孩子一樣的天真和稚嫩,可是這麽樣的一個人,手上實在不應該把玩著一把小刀。另外一位少年,總有一種傲氣,好像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韓亦軒的表情也很複雜,因為他在看著藍廷。


    藍廷淡淡一笑。“你為什麽這麽樣看著我,你想不到我會來?”


    蕭海說。“就算他沒有想到你會來。至少會想到我總有一天一定會跟他算賬的。”他的臉上已有一種亦恨亦狠的表情。“在滌仙境,他與那個瘋狗算計我。讓我吃盡了苦頭,我總要讓他也嚐嚐我再次苦練一番的飛刀。”


    高傲的少年說。“也許,他隻是想不到我也會和你們一起在這裏出現。”


    韓亦軒說。“的確想不到,可我更想不到你居然連同外人一起算計你的父親。”


    高傲的少年高傲的笑。“其實也不難想到。像我父親這種又固執又自恃清高的人,總要想點法子才能讓他出手。”


    韓亦軒說。“你利用你父親對你的父愛,逼迫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這絕對不該是一個兒子做得出來的事。”


    高傲的少年仿佛已覺得自己跟低賤的人已說得太多話了,他閉上了嘴,隻微笑,不說話。


    這個高傲的人當然就是陣法大家軒轅古龍的獨子軒轅十三郎。


    藍廷說。“其實,你也不必這麽快就替別人教訓兒子,你更應該想一想法子。應該怎麽守護這些木盒子。”


    韓亦軒笑了。“我為什麽要想法子守護這些破舊的木盒子。”


    藍廷說。“因為我要搶奪木盒子,因為我要殺你新認識的朋友。”


    殺人,又要殺人。幾位盜墓者已悄悄的走在了一起,靜靜的看著突然闖進來的幾人,不露聲色,好像隨時準備悄悄的逃離這個殺人的地方。


    甄如來平靜的說。“你說你要殺的人就是我?”


    藍廷說。“就是你,還有你的患難兄弟。”


    甄如來輕輕一笑。“殺我雖然不難,可是要殺我。也不是單憑一把飛刀和一些亂七八糟不起眼的陣法就能對付得了,還要帶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孩。”


    藍廷說。“我難道不是人?”


    甄如來說。“你剛才還說韓亦軒是我的朋友。難道你忘記了他是一個會為朋友玩命的人。”


    藍廷說。“所以,我帶著他來。”他看了一眼他身旁八九歲的小孩。


    甄如來說。“這個小孩的確跟別的小孩很不同,難道他也會殺人?”


    藍廷說。“他還沒有學會殺人,所以我才會帶著他一起來,學一下殺人的伎倆。”


    甄如來說。“他除了學一下殺人的伎倆,還有什麽用?”


    藍廷說。“他本來沒有用的,來到這裏剛好就有用了,他可以牽製一個人。”


    甄如來看著韓亦軒,問。“這個小孩可以牽製的人就是你?”


    韓亦軒靜靜的說。“就是我。”


    甄如來說。“這個小孩為什麽可以牽製住你?”


    韓亦軒還是很平靜,說。“因為他是我的一位朋友的養子,他叫梅青宿。”


    甄如來當然不知道韓亦軒與梅子塢之間的恩怨與情義,可他已經看出來,這個小孩的確可以牽製住韓亦軒。


    一群盜墓者已經悄悄的靠近了牆邊,隻差幾步,他們就可以爬上他們剛才爬進來的那個洞口,逃離這個地方。


    忽然刀光一閃,一把刀子釘在了洞口的邊上,走在前麵的那個人若然再向前走一點點,他的鼻子就被削下來了。


    “我的飛刀從來都隻釘會動的東西。”


    幾位年輕的盜墓者,見到刀光就覺得整個身子都軟了,這個人這麽一說,他們簡直連動都不敢動,隻能無力的倚靠著牆壁,無可奈何的看著這幾個該死的人。


    藍廷看著甄如來,說。“現在,你是不是已非死不可了?”


    甄如來笑了。隻是笑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就算打不過你們,至少我還可以逃。”


    藍廷也笑了。好像是無奈的笑。“難道你忘記了木盒子裏麵放著的是你的骨頭,隻要用一種法子毀了你的骨頭,就等同殺了你。”


    軒轅十三郎說。“恰巧,我就會用這種法子。”他鄭重的再補充一句。“我的陣法也不是什麽亂七八糟不起眼的陣法。”


    甄如來臉上還有笑容。“就算死,我也不要死在這裏。”


    他的這個笑還很淡定,一點都不像麵臨死亡的樣子,他逃離之前。還對藍廷也笑了笑。


    藍廷居然也沒有阻攔他,更沒有去追。他隻是要殺人,這個人在哪裏死,已不重要。


    韓亦軒沒有動,仿佛隻是看著眼前。


    軒轅十三郎已動了。他向前走了三步就停了下來,他的眼睛注視著眼前的幾口箱子,目光中仿佛閃過一道光,然後幾口箱子就燃燒了起來。


    幽暗的地洞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幾口箱子一下子化為灰燼。


    燃燒的火焰也將幾位年輕的盜墓者眼睛裏的恐懼照亮,白胡子老人的眼睛也亮了,不是恐懼,隻是一種大開眼界。


    火焰很快就消失,甬道深處卻聽不見慘叫聲。


    藍廷也不覺得奇怪。能夠讓人費盡心思將一個死人複活,這個死人本就與眾不同,一定有他過人之處。就算死也要死得高傲。


    韓亦軒還是沒有動,藍廷不動,他絕不動。


    靜,很靜,地下洞竟仿佛真的變成了墳墓。


    藍廷沒有動,韓亦軒不動。他也絕不動,他還想看一看韓亦軒被人逼迫。他可以變成怎麽樣。


    也許,地洞下的每個人都有耐性,就算本來沒有耐性的,也不得不沉住氣。


    蕭海卻沉不住氣,他的心裏一直都隻有一件事,自從吃了那一次苦頭之後,他就鐵定要做到這件事,與玩命的韓亦軒拚戰他再次苦練的刀技。


    他想動,卻還不敢,藍廷還沒有點頭,所以他就問。“我是不是已經可以一雪前恥了?”


    藍廷沒有去看他。“你要怎麽一雪前恥?”


    蕭海的目光裏露出肅穆之色。“我玩刀,他玩命。”


    藍廷忽然問。“你玩刀的絕技怎麽樣,是不是已經有出神入化的蛻變?”


    蕭海說。“的確變了,隻是變得與以往不同。”


    藍廷悠然說。“他也變了,他卻已經不再玩命,你若然跟他玩刀,你手上的刀隻能抹殺自己的脖子。”


    蕭海說。“我不相信。”


    他的眼睛裏有一種悲愁,藍廷說的話就是事實,可是他又不願意去相信這個會是事實。


    藍廷說。“好,你可以試一下亮出你的刀技。”


    蕭海走向前,麵對著韓亦軒。“我玩刀,你玩命?”


    韓亦軒也看向他,忽然從他的眼中看到一種決心,一種勇往直前的決心,哪怕奉獻生命。


    “你玩刀,我玩命。”


    “好。”


    蕭海的臉上又露出小孩的稚氣,他慢慢的舉起他的右手,他的刀就在右手上,就用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夾著刀柄,畜勢待發的一刀,難道他就隻想發出一刀,一刀定勝負,也一刀定生死。飛刀出,若不能取人性命,他就用身上的另一把刀奪取他自己的性命,他身上並不止一把小刀。


    在某一種人眼中,尊嚴和榮譽比任何東西都重要,甚至重要過生命,蕭海什麽時候也變成這種人?


    強弓引滿,飛刀已發,飛刀出,誰人倒下?


    為什麽飛刀一出,就要有人倒下?


    生命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卑賤,若然生命高貴,為什麽會有這麽的一刀?


    刀光一閃,竟不是一刀,居然是刹那間發出了兩刀,蕭海流血流汗的苦練居然也練成了這種絕技。


    好快的兩刀。


    刀本身是沒有動作的,是人的力量造就了飛刀的絕響。


    飛刀快,人更快,仿佛隻是一個黑影的閃動,兩把飛刀沒入牆壁的同時,韓亦軒的人已到了蕭海的麵前,他的手捉住蕭海的左手,他的左手有刀,這把刀就是他留給自己的刀?


    韓亦軒問他。“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不再玩命?”


    蕭海沒有說話,他居然也學會了沉默。


    韓亦軒說。“因為我知道隻有活著才有希望,才有資格去擁有。”他又說。“所以,我不殺人,你也……”


    他的聲音忽然停頓,因為他看見了微笑,然後又看見血。


    蕭海的血,血就從蕭海的嘴角泌出。


    他想得到蕭海的左手會為他自己留了一刀,他卻偏偏忽略了人是有一雙手的。


    傷口就在胸口,右手握著的刀。


    蕭海的眼睛裏沒有一丁點不甘心,反而有了笑意,這一死,仿佛就是解脫,至少他不用再為活著的尊嚴,煞費苦心。


    可是,死怎麽算是解脫,死隻是最窩囊的一種逃避。


    韓亦軒看著倒在地下漸漸沒有呼吸的蕭海,暗自歎息。“都還不會殺人,人為什麽偏偏先學會殺自己?”


    藍廷也看了一眼蕭海,隻看一眼,說。“你應該學會殺人,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你。”


    韓亦軒忽然凝視著藍廷,冷冷說。“你覺得人與人之間的生存法則就是這樣?”


    藍廷說。“不是我覺得,這本就是人的生存法則。”


    軒轅十三郎輕輕的皺起了眉頭。“雖然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殺人一點都不容易,需要克服很多東西,可是我卻做不到,我甚至連看都不敢看死人。”


    他忽然轉身離開。


    他不需要像蕭海這樣對藍廷畢恭畢敬,他把藍廷當作是最好的朋友,他知道藍廷也是這樣。


    朋友之間本就不需要太客氣。


    藍廷臉上還有淡定的笑意,他忽然對身邊的梅青宿說。“你是不是已學會了殺人的伎倆?”


    小孩梅青宿沒有說話,他眼睛裏的恨與狠更加深,仿佛還有一抹淡淡的恐懼,他畢竟隻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孩。


    他慢慢的走近過去,走到蕭海冰冷的屍體旁,他沒有見過屍體,這一刻,在他眼中這人隻不過是睡著了。


    然後,他忽然蹲了下來,忽然從蕭海身上找出一把小刀,韓亦軒居然沒有看他一眼,居然也沒有阻止。


    梅青宿很仔細的打量著這把幾乎例不虛發的飛刀,然後,他反手握緊了刀柄,一刀插了下去,插向蕭海的胸口。


    血,又見血,鮮豔的血。


    蕭海已是死人,他的血雖然還沒有冷得這麽快,死人的血卻不是鮮豔的血。


    梅青宿畢竟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孩,殺人畢竟也不是這麽容易。


    他的刀插中了蕭海胸口的骨頭,他握到的手也太過用力,插中了骨頭,他的手就滑了下去。


    任何一種刀劍的傷,都有一種鋒利的刺痛,他居然沒有叫出來,甚至連疼痛的表情都不太多,他的眼睛裏更有一種自信,下一次亮刀,我一定不會再插中骨頭。


    藍廷已笑了,雖然還不太滿意,但是忍耐也是一種曆練。


    韓亦軒卻不懂他的心態,忽然問。“你為什麽一定要我做你的敵人?”


    藍廷說。“你想不到?”


    韓亦軒想不到,從他知道這個人不再是他的朋友,他就看不穿這個人。


    藍廷看著他,眼睛裏閃過一抹光輝,緩緩的說。“因為隻有你才配做我的敵人。”


    這意思不難懂,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對手,這個對手也許不是最強的,可是隻要打敗了這個對手,這個人就覺得自己是最後的勝利者。


    就像蕭海找韓亦軒較量玩刀與玩命一樣。


    韓亦軒說。“如果你真的想我做你的敵人,你就不該讓覃小仙折磨上官秋楓。”他已經開始走了,走入甬道後,才傳來他最後一句話。“這麽樣的人,我連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藍廷臉上的笑意還在,卻已有點不同,就像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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