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市委書記呂太槐,對董成一直有看法。之所以會有看法,原因就是董成做人太耿直,不肯參與官場的那些潛規則。


    譬如,逢年過節,按照慣例,下級單位會送上一些購物卡作為“年貨”。


    但董成每次都會堅辭不收。他作為副市長,不肯接受,其他比他小的官,自然也不太好拿了。而比他大的或者平級的官,像市長和市委書記、副市長什麽的,就更不敢光明正大的接受了。


    於是,有些官僚就明著暗著提醒董成,讓他入鄉隨俗。


    可董成就是不買賬,還當麵指責那些來規勸他的官員們。這樣一來,鬧得整個市委市政府都隻好變“明收”為“暗收”了。一時間,鬧得大家好不尷尬。


    像類似的事還有很多。總之,自從董成來到江林,做上副市長之後,市委市政府那吃拿卡要,巧取豪奪的行為,不得不被迫轉入了地下。


    所以,大多數人都恨董成,巴不得董成哪天翻船呢。現在一聽說,省裏有意讓董成做市長,他們就更急了。於是四處鑽營,想要聯合起來整垮董成。


    於是,那2億電視機出口訂單的事,也就成了那些市府官僚矚目的焦點事件。這邊剛出岔子,還沒蓋棺定論呢,就有人捅到了省裏。說董成好大喜功,明明生產水平達不到,非要接下這種單子,純粹是為了自己的政績。


    幸虧省經貿委裏對董成的工作能力還是很信任的,所以一直沒有來人調查這件事。隻要省裏麵不幫那些官員出頭,董成就要好對付得多了。


    可事情遠沒有董成想像得那麽簡單。正當董成躺在小轎車後座上,閉著眼睛,想著對策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竟然是省經貿委的主任打來的。海江省經貿委主任,那可是正廳級幹部啊,而且從條線上來說。正好是董成的主管領導。


    在電話裏,經貿委主任劉永明開門見山。直接就問到了電視機的事。而且,還問到了工人集體得病的事。


    董成一聽,立刻嚇出了一身冷汗。他萬萬沒想到,消息走漏得這麽快。他作為分管工業的副市長才剛剛知道的事,經貿委的主任竟然也已經知道了。這明顯是有人去省裏給他打小報告了。


    但是現在,已經沒辦法了,董成隻好實話實說,把事情的大致情況講了一下。


    劉永明平時對董成的印象就不算太好。覺得他不懂規矩,早就想打壓他了。要不是省委看在他業績不錯,處處替他說話的份上,董成早就被劉永明算計了。所以在電話裏,劉永明的語氣很重,說到最後,他讓董成好自為之,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其實,劉永明的話裏有話,幾乎就是在說。如果這次真死了人,那他董成就別想在江林混下去了,省委也救不了他了。董成也聽懂了。隻好黯然地接受了這個現實。放下手機,他更鬱悶了。


    小轎車風馳電掣地向江林市第一人民醫院疾馳,二十分鍾後就到了。


    董成剛跳下車,就看到市委書記呂太槐、市長華思白等幾名市委市政府的官員,都在門口等著他了。


    呂太槐見到董成,立刻不陰不陽地道:“董副市長好定心啊,出了這麽大的事,還這麽篤悠悠的。”


    市長華思白也上前道:“是啊,我們都等了你好久了。”


    董成不解道:“兩位領導好。你們怎麽都在這啊?我也是剛聽說啊。而且,一聽到這個消息。我就直接讓司機開車過來了,當中一分鍾也沒耽擱啊。你們怎麽會先到了?”說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他把頭看向了一邊的輕工業局局長柳全發。


    柳全發腆著臉,有些尷尬。他心裏最清楚,其實,他一接到工人集體送醫院的消息後,第一個告訴的不是董成,而是市委書記和市長。


    然後,在市委書記呂太槐的授意下,過了半個小時,柳全發才把消息告訴了董成。呂太槐這麽做的目的,無非是給自己騰出時間來,可以向省裏麵打董成的小報告。現在,董成一到,就被呂太槐來了個不陰不陽的下馬威。


    董成現在也沒辦法,當著這麽多政府要員的麵,他總不能去罵柳全發吧。於是,他隻好尷尬地向那些市府要員們點頭打招呼。然後滿心憂慮地聽取了江林市第一人民醫院院長諸葛慶的簡單匯報。


    被送到醫院的,都是創帝電器電視機組裝車間的工人,一共是32個。其中兩人出現了肝腎衰竭的現象,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現在最棘手的是:經過江林市第一人民醫院幾位專家的會診,還沒有找到這些人的病因。


    呂太槐、華思白幾個都站在一邊,反背著手,似乎是在看董成的笑話。他們其實已經從省裏得到了消息,這次如果真要出了人命的話,那麽董成的副市長就會被立即撤掉。


    而現在,裏麵兩個工人已經奄奄一息了。隻要他們當中有一個人斷了氣,那麽最早今晚,最遲明天一早,董成的仕途就算走到頭了。


    正在董成感覺無力回天的時候,他的手機卻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董成拿起來一看,是女兒董夢瑤打來的。


    當著這麽多外人的麵,處在董成這種境地,他當然不方便接女兒的電話了。於是,他迅速地按下了“取消”按鍵。董夢瑤的電話被他掐掉了。


    旁邊立刻有一位副市長級別的官員,陰陽怪氣道:“董副市長,怎麽不接電話啊?”


    董成有些尷尬,解釋道:“是我女兒打來的,這時候哪有功夫接她的電話啊。”


    他剛說完,手機又響了。董成一看,還是董夢瑤打來的。他再次按下了“取消”鍵。


    但董夢瑤顯然並沒有明白董成為什麽拒接電話,又打了一次。


    這回,董成火了,他正好沒地方發泄怒火呢,於是他按下了“接聽”鍵,還沒等董夢瑤開口,就直截了當地朝著手機咆哮道:“別來煩我,我現在沒空!”說完,他沒給董夢瑤任何說話的機會,就掛斷了電話。


    而且,一怒之下,他居然按下了“關機”鍵,把手機給關了。直接遞給了身邊的司機。意思是:別再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以市委書記呂太槐為首的一幹人,見到董成這氣急敗壞的樣子,立刻都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中滿是得意的神色。他們知道,這根眼中釘肉中刺,很快就要從江林市政府的官僚序列裏被抹去了……


    董成焦急地跟隨著院長,探視了一下那些住院的病人,想對他們講一些安慰的話。不過,這些病人和他們的家屬顯然不太買他的賬。一個個對他橫眉冷對的。


    從病人和家屬的話裏,董成聽出來了。看來,在他到來之前,呂太槐、華思白他們已經來看過這些病人了。而且,呂太槐他們在跟病人和家屬的交談中間,肯定是把責任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這些病人和家屬才會對自己這麽冷若冰霜。


    見病人和家屬們對自己這麽不友好,董成隻好悻悻地離開了病房。他心急如焚地等待著二院、三院、四院的內外科以及肝腎專家過來會診。看能不能給出一個診斷結果,至少也要弄出一個初步的治療方案來,先保住那兩個病危職工的命再說。


    半小時後,十幾位各方麵的醫學專家陸續到了。他們都是被各自醫院的院長從家裏或者從崗位上緊急召喚過來的。加上各醫院的院長、副院長,再加上第一人民醫院本身的幾個主任級專家,一共三十多人,齊集在第一人民醫院的大會議室裏。


    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們也紛紛落座。整個會議室裏滿滿當當地坐了40幾個人。董成作為分管工業的市長,急於要解決問題。於是,他搶著作了一個簡短的介紹,就帶著那些專家們去看病人去了,倒把其他官僚們都涼在了那兒。


    對於董成這種大不敬的態度,呂太槐雖然很氣憤,但還是忍了。他們也跟在專家們的後麵向病房走去,急於想知道診斷的結果。


    轉完一圈,專家們一個個表情嚴肅地回到了會議室。由一院的院長諸葛慶將病人的檢查情況歸納了一下。


    董成焦急地看著大家,一臉期待的神情。但其他醫院的那些專家們卻一個個沉默不語。頂多在私下裏互相交流一下意見,卻一個人也不肯站出來說個結論。


    通過交流,這些專家一個個搖起了頭,眼神中越發顯得茫然起來。


    董成急道:“各位專家,各位醫學界的老教授老醫師們,你們誰能告訴我,他們到底得的是什麽病,是由什麽引起的?他們都是電視機的組裝工人,他們的病肯定跟電視機有關。憑你們的經驗,就沒有一點線索嗎?這病就這麽奇怪?”


    這時,第一人民醫院的院長諸葛慶站起身道:“董副市長,我們實在是才疏學淺。根據病人的病症,實在是看不出問題出在哪裏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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