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陣風還未停息,陣風吹拂著地麵上被毀壞的碎屑,吹過被火焰焚毀的建築群,帶來一陣刺激鼻孔的異臭。


    大火還在持續,但那駭人的火焰龍卷已經消散了。不知道是弗朗索瓦院長利用法術斷絕的了火焰的氧氣補給,還是附近的法術士用別的辦法撲滅了火焰……無論是哪一個,對於學院一方都算得上是個好消息。


    可是城內的援兵還沒有趕來的跡象,學院中零星交戰產生的法術轟鳴聲依然散亂的從學院各處傳來。


    搞不好連接城市的電話線都已經被切斷,更糟糕的情況,周圍通向學院的所有道路――包括橋梁和公路全被爆破了。因此無論是警備隊還是總督府的駐軍想要趕來都需要耗費相當的時間。


    如果“真視之眼”想再把亂子鬧得大一點,他們甚至可能會派出一小部分精英襲擊軍隊的駐地。就像他們曾經做過的那樣,隻要在軍營附近製造出一個能夠散發毒氣的樹靈,就能夠讓對方陷入麻煩之中。


    就在莉琪前方的不遠處,一個罩在黑袍裏的人影站立在林蔭道的另一側。他渾身蓋在與地上死體一模一樣的黑色長袍之中,就連頭臉都被麵罩遮蓋,逆光望過去,連唯一露出的雙眼都無法被看清。


    “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們的計劃呢,喬恩?就當是滿足我的好奇心。”莉琪將全部重心都靠在樹幹上,有些艱難的喘息著,“我想知道的也不算多,你隻需要把你知道的部分告知我就足夠了。”


    盡管完全看不清楚對方的麵目。她卻平靜的道出了他的身份。喬恩?弗裏德,那個與他同屬理論係一年三班的少年學徒,這位自莉琪入學以來一直熱情幫助他的班級負責人是她少數記住的人之一。


    不知是否是因為被莉琪正確的道破了身份,慢慢走近的黑影突然站住了腳步,行動也變得有些遲疑。他沉默的注視著看似好整以暇的莉琪。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手中的木製長杖不斷的舉起又放下。


    渾身已經被鮮血與汙漬弄髒,黑色的少女依然保持著一貫的慵懶神情,就像那些不過是幻覺一樣。她伸了個懶腰,就像日常在教室裏談天一般,莉琪操著輕快的口氣說著仿佛與自己毫無關係的話。


    可惜這裏顯然並不是一個適合談天的地方。無論是熊熊燃燒的火焰還是倒在一旁的屍體都在宣告此處就是戰場的邊緣。


    血液的甜腥味在四周彌漫開來,青年失去生命的殘骸就這樣癱倒在莉琪的腳邊,但是少女並沒有在意他的存在。畢竟對於她來說,一具兩具屍體並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就算擺在自己眼前也不會有所觸動。


    無論何處。死亡不過是一種常有的現象,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死者產生,區別不過是屍體是否在自己的身邊。若要說有什麽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出現在眼前的屍體並不是自己認識的人這一點了。


    不僅僅是莉琪,就連黑袍人都沒有在意倒在地上的青年的屍體。如果說他因為莉琪的言語而動搖的話,那看見青年的死體時,就像在看一堆土石瓦礫般毫無感情,除了身上的服裝表明兩人屬於一個組織之外。二者之間毫無任何聯係,甚至連作為同伴應有的親切感也絲毫不存半點。


    看著陷入糾結之中的黑跑了,莉琪決定繼續說下去。她大口的吸入空氣,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道:“不知道你學過沒有,辨識一個人可以依靠的不僅僅是外表提供的信息,畢竟這些都是可以用法術偽造的。”


    利用修改外表的信息來遮蔽他人對目標形態上的認知是幻象學派的基本,在“真視之眼”提供給這些行動人員的黑色長袍上就附著有這樣的法術。如果隻是看他們的外表的確很難辨識出他的身份。


    “你差不多也該把那兜帽取下來了吧。”莉琪笑了笑,仿佛在俯視對方一般。“每個人魔力的形態卻各有不同,如果不用某些特殊的手段加以遮蔽。那麽就可以用相應的形態分析出對象的身份。”


    簡直是在照本宣科,莉琪輕輕的抬起手指在身前畫了一個透鏡狀的圖案。一道淡薄的白色魔力隨著她的塗抹被映照在空氣中。然後逐漸轉變為猶如樹木枝幹的形狀,若隱若現的在半空中蔓延。


    瞬間,魔力的紋路變化成了另一種顏色,就像是特意配合喬恩言行風格的藍色,卻要比一般藍色稍顯暗淡。複雜而精細的紋路形成了一個複雜的樣式,比巧匠用心雕刻的玻璃工藝品更加細致。


    “都到了這一步,該不會你還想裝成是一個路過的其他人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一開始就沒有必要趕過來了。”感受到對方沉默之下隱藏的動搖,莉琪繼續說道,“說起來,你究竟為什麽會加入他們的行列?真視之眼雖然用各種手段擴張著自己的影響力,但是你應該還不至於被他們‘看中’吧。”


    就算已經對“真視之眼”有所了解,但是莉琪依然搞不明白它們選擇棋子的條件。從生活在城市底層的貧民到活躍在黑暗邊緣的暴力團夥,許多看起來毫無關係的人都成為了他們手中的道具。


    就像丹佛斯和他手下那些學徒一樣,學院中自然也有成為“真視之眼”手中棄子的學徒。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不過在披著真視之眼那身標準黑色長袍的喬恩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莉琪確實感到有些意外。


    “究竟為什麽呢?”


    黑色的兜帽下傳來一聲幹澀的歎息:“這個問題恰好也是我想問你的。萊恩斯特小姐,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而且最重要的事情是……為什麽你會成為那些人的目標?”


    既然已經被認清了身份,那麽再遮遮掩掩下去也沒有意義了。隨著沉重的歎息,他毫不遲疑的摘下了那頂罩住麵目的黑色麵罩,片刻之後,喬恩?弗裏德那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莉琪的眼前。


    這個少年的麵容一如往常溫和,可是卻失去了那種遊刃有餘的成熟感。一頭茶色的頭發沒有精神的趴伏著,淡褐色的眼睛裏也寫滿了倦意。很顯然,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讓他的精神飽受折磨。


    無論是威逼利誘還是用所謂大義之類的口號,真視之眼總會用一些辦法驅使一些人為他們服務,看起來喬恩也是被卷入其中的一員。


    “這是你的好奇心?”


    莉琪突然嗤嗤的笑了起來,她看向喬恩,保持著往常的表情沒有變化:“這樣就好說了,我滿足你的好奇心,然後你也滿足我的好奇心――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東西,作為交換,你也應該告訴我我想知道的。”


    這當然不是一個交易,不過是作為“朋友”提出的建議――正因為喬恩是自己認識的人,所以才會提出這一建議。莉琪保持著真摯的笑容看著對麵的少年,並不急於讓他在短時間內做出選擇。


    這可不是單純的“滿足好奇心”這麽簡單,莉琪現在的勸說等同於讓喬恩置自己重要的東西於不顧,背叛上麵那些人做出的決定。毫無疑問,這不僅僅是要將喬恩自己暴露在真視之眼的威脅下。


    “萊恩斯特小姐……你真的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怕麽?”喬恩的聲音顫抖著,夏日的悶熱還沒有散去,他卻像出於隆冬中一般,“也許他們不會直接殺掉你或者我,但是絕對會用比殺掉更殘忍的手段處決背叛者。”


    他正是知曉“真視之眼”的強大後才選擇屈從於他們的意誌。但這個背景比現在控製著他的那個團體更加古怪的少女卻全然不在乎這些。他有種感覺,她之所以尋求真相,似乎不僅僅是因為好奇心使然。


    但是莉琪笑了,對著可能出現的悲劇結局毫不在意的大笑出聲:“可怕?確實我不知道那群卑怯者有多可怕,但是不知道又如何?就算畏懼他們,或者為他們服務,但是這樣就一定能保全自己珍視的東西麽?”


    有的人因為畏懼暴力而屈從於暴力,最後淪為暴力擁有者的附庸,連最後一點擁有的東西也被奪去。有時候妥協退讓隻會讓心懷惡意者得寸進尺,讓他們逐步將自己曾經重視的事物蠶食得一幹二淨。


    “讓我告訴你吧,喬恩?弗裏德。現在擺在你眼前的選項隻有這麽一條,現在就告訴我所有知道的消息,然後加入我們這一邊。因為隻有這樣,不論你還是你希望能夠保護的東西才能真正意義上的得到保護。”


    黑色的少女不再背靠樹幹,轉而慢慢挪動腳步接近著站在對麵的少年。龐然得不似人類的魔力從莉琪體內流出,緩緩滲入周圍的土地中,周圍的黑暗隨著她的行動而流轉,仿佛在向這個矮小的少女俯首稱臣。


    麵對莉琪居高臨下的氣勢,喬恩不自然的後退了一步。明明她的身高要比自己矮上不少,但是喬恩卻產生了一種被俯視著的感覺。比起真視之眼的那些人,這個少女身上散發的氣息更讓他感到恐怖。


    “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我究竟是‘什麽人’――確切的說,我不能算是‘人’,隻不過是一個人形的天災而已。”


    有著少女外貌的怪物低聲淺笑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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