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見諒,老夫今日心緒不佳,失態了……”


    汪順的殺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前一刻還是暴風驟雨,後一刻便雨過天晴,這其中渾厚氣機收放自如,令徐銳大為讚歎。


    徐銳心中暗道,汪順就算不是武聖,恐怕與武聖也隻有一線之隔。


    “是小子莽撞了,還請公公不要見怪。”


    見汪順壓下怒火,徐銳也連忙收起驚愕,放鬆語氣道:“汪公公,您是前輩,幾十年來這宮裏的大事小情見得多了,不用我說您也清楚,胡公公的死對眼下的朝局意味著什麽。


    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此事不是內庭一家之事,也不是我徐銳愛管閑事,事涉大局,便是我大魏之事,天下之事,在下隻求公公以大局為重。”


    汪順聞言冷哼一聲道:“侯爺才思敏捷,果然說得頭頭是道,不過你可知道咱家能在宮中屹立數十年不倒,憑借的是什麽?”


    “還請公公賜教。”


    徐銳誠懇地問。


    汪順道:“秘訣隻有一個,無論外麵鬥得有多狠,咱家隻忠於聖上一人,侯爺說得好聽,可您也代表著一方勢力,即便您沒有私心,您身後的人也沒有麽?


    若是咱家對您開了先河,便再也做不到中立,那咱家這幾十年來安身立命的規矩也就破了。”


    徐銳聞言哈哈大笑道:“多謝公公賜教,隻是如此說來豈不是言行不一?”


    汪順眉頭一皺:“此話何意?”


    徐銳道:“公公口口聲聲隻忠於聖上,可是忠於聖上卻不是僅僅在朝局中保持中立,對聖上惟命是從那麽簡單。


    就拿此事舉例,胡淼身為內相,位高權重,若是真的被奸人所害,那便是令人發指的威脅?


    今日歹人能在宮中謀害內相,明日便能謀害聖上,公公雖然武功卓絕,可是所謂百密一疏,天底下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而且公公一向謹守內庭,謀害胡公公的凶手卻未必來自宮中,宮外的事公公辦起來未必得心應手。


    如此一來,聖上便會因為公公的固步自封麵臨危險,這豈不是與公公所言的忠於聖上背道而馳?”


    徐銳此話更像是對這位老前輩的說教,若是汪順心胸狹隘,或者幹脆也有異心,恐怕立刻就會借著此話會拂袖而去,徐銳再想查案便千難萬難了。


    其實這便是徐銳的試探,他是在賭,賭胡淼的死真正觸動了汪順的底線,賭汪順對宏威皇帝絕對忠心,也賭汪順這位老前輩的心胸足夠開闊。


    話音落下,汪順並沒有急著開口說話,而是深深地望向徐銳。


    徐銳心中一震,明白自己賭贏了大半,連忙補充道:“徐銳今日來此隻為追求真相,絕不會將官場上那一套帶入其中。


    汪公公,您忠於聖上,難道徐銳便有異心麽?


    您也清楚,在奪嫡之事上在下一直試圖保持中立,奈何在下雖然略有薄名,卻不如公公這般地位超然,被迫選擇實屬無奈,還請公公不要懷疑在下對聖上的一片忠心。”


    果然,聽完這番話,汪順怒氣全消,盯著徐銳上下打量了一番,終於鬆口道:“給你一個時辰。”


    說完,汪順再不理會徐銳,邁開大步朝外走去,遠處的宦官們立刻湊上來服侍,跟著遠去,幾個小宦官逃過一劫,朝徐銳投來感激的目光。


    徐銳心中一喜連忙朝著汪順長作一揖。


    汪順這個攔路虎總算是趟過去了,但是徐銳深知時間不多,汪順的死或許會是一個契機,他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找到盡可能多的線索,這可不容易。


    徐銳立刻轉身走進胡淼居住的小院。


    皇宮乃是皇帝的居所,即便胡淼身居高位,也隻不過是一個伺候人的下人,能有這麽一間獨立的小院已經十分難得。


    小院不過七八步的大小,裏外隻有一間正房和一間臥房,房中的擺設也顯得十分簡譜。


    這自然不是胡淼為官清廉,而是有身份的宦官們都會在宮外置辦產業,那些從其他渠道獲得的進項都會放在宮外,以免留在這裏紮人眼球。


    不過即便如此,這處小院依舊很有價值,因為宮裏閑雜人等較少,那些真正的秘密藏在這裏反而不易被人發現,比如胡淼和太子來往的書信一類,絕對是具有決定性的線索。


    徐銳抱著極大的期待走進胡淼的臥房,他的屍體還躺在床上,一個小宦官跪在胡淼的屍體前獨自抽泣。


    此人年紀不大,之前大概已經號啕大哭過一場,兩隻眼睛腫得好似蟠桃,此刻似乎已經有些失神,就連徐銳進來也沒有注意。


    徐銳沒有理會這個小宦官,徑直走到汪順的屍體前,入殮的小宦官們還沒有進屋,也就是說汪順的屍體還保留著最初的模樣。


    徐銳心中一陣竊喜,連忙仔細觀察起汪順的屍體,隻見屍體果真如那領路的小宦官們所言,麵容頗為安詳,沒有丁點中毒的痕跡。


    可奇怪的是,他的右手捂住左胸,很像是心髒病發作的動作,然而心髒病雖然很快就會致人殞命,但從發病到死卻還是有一個過程。


    若真是心髒病致死,死者病發時會承受一定的痛苦,因此捂住左胸,那麽麵容又怎麽會連一點痛苦之色也不見呢?


    想到這裏,徐銳輕輕挪開胡淼的右手,仔細觀察他的胸膛,想要找出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跡。


    但遺憾的是,胡淼的胸膛上幹幹淨淨,就連皮膚都沒有任何傷痕,更別說什麽蛛絲馬跡。


    徐銳猶豫片刻,見房裏沒人注意自己,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突然,他的瞳孔如貓眼一般縮成了一條線,緊接著他望向胡淼的視線變成了黑白色,就好像x光機一樣直接穿透了胡淼的皮膚。


    隻是短短的一瞬,徐銳的雙眼就變得又紅又腫,眼淚奪眶而出,若是繼續下去他極有可能會失明。


    徐銳連忙閉上眼睛,瞳孔瞬間恢複原狀,用袖口輕輕擦去臉上的淚痕。


    此刻徐銳的雙目疼痛難忍,但心中卻是異常興奮,因為方才那一刹那他的視線透過胡淼的皮膚,發現胡淼的心髒上有一個極小的貫穿傷口,正是那個傷口要了他的性命!


    造成這種傷口的並非利器,而是一位武功極高的高手,將全身氣機集於一點,直接透過皮膚打在心髒之上。


    徐銳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副畫麵,夜半之時,有人偷偷潛入胡淼臥房,趁他熟睡之際果斷下手,一擊斃命之後立刻抽身而走。


    那位高手的速度太快,睡夢中的胡淼甚至還沒醒過來便一命嗚呼,隻有右手下反射性地伸向胸口,但臉上卻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胡淼的死因十有八九就是這樣,汪順也一定看出了原因,才會顯得如此憤怒。


    隻是如此一來,下手的必定是個極為頂尖的高手,至少徐銳自問距離這樣的境界還有很大的距離。


    除此之外,宮中守衛極為嚴密,不但有數千巡邏站崗的禁軍,還有三堂兩院豢養的諸多一流高手坐鎮。


    再加上宮裏宮殿林立,而且大部分建築都十分相似,不熟悉的人大白青天都會迷路,又何況是晚上?


    想要躲開禁軍和大內高手,在深宮之中一擊即走,安然脫身,此人不但武功其高,而且還對宮裏的地形十分了解。


    徐銳立刻想到了深藏不露的汪順,若是他的話,此事絕對輕而易舉。


    可是因為胡淼的死,汪順方才殺氣淩厲,而且暗含悲憤之意,這一點絕對做不了假,不太像是凶手。


    但若不是汪順,看書.uukashu難道宮裏還潛伏著另一位頂尖高手不成?


    又或者,此事根本就是裏應外合,有內奸給那位高手引路?


    若真是這樣,那麽胡淼身邊的人便具有重大嫌疑。


    “侯爺請節哀。”


    正想著,徐銳身後忽然傳來一身輕歎。


    徐銳回過神來,隻見方才跪在胡淼床前抽泣的小宦官不知什麽時候清醒過來,錯以為雙目紅腫的徐銳是在為胡淼悲傷,這才出言安慰。


    此人能一直守在胡淼床前,而且哭紅了雙眼,顯然與胡淼關係匪淺,會是那個領路的內奸麽?


    徐銳心中一動,不露聲色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宦官一愣,悲傷道:“奴婢名叫正予,乃是胡公公的幹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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