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長安,盧林山剛走入一處老宅,立刻便有幾個下人迎了上來,在他身上仔仔細細地摸了一圈,見沒有兵器,這才安分下來。


    盧林山身為西川布政使,一省的最高長官,卻在一處普通民宅之中被人搜身,這一幕若是被外人看見,定要驚掉下巴。


    “盧家嫡孫,跟我來吧。”


    搜過身之後,為首的下人對他淡淡說到。


    此人約莫六七十歲,滿臉褶皺,說話時麵無表情,語氣陰森,感覺與死人臉汪順差不太多,沒有絲毫恭敬可言。


    然而,盧林山非但沒有任何惱怒之色,反倒朝那下人微微鞠了個躬,規規矩矩地說:“有勞帶路。”


    那下人隻是點了點頭,便再無半點回應,木然地轉身走入一條長長的走廊,好像他才是地位更尊貴的那一個。


    盧林山沒有絲毫倨傲,默默地跟著他走了進去,一言不發。


    整個大宅安靜得可怕,隻能聽見兩人“噠噠,噠噠”的腳步聲。


    長廊其實是兩堵高牆中間的一絲空隙,十分狹窄,剛好夠一個人走過,而且又長又直,仿佛通往鬼門關的小路,走在裏麵十分壓抑。


    可盧林山愣是沒有向周圍張望一眼,隻是低著頭,一路默默向前,好似在想著什麽心事。


    終於,這條長廊走到了盡頭,道路豁然開朗,一間灰磚青瓦的祠堂映入眼簾。


    老下人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指著祠堂的大門對盧林山道:“進去吧,主人們已經等了你一會兒了。”


    說完也不等盧林山回答,他便鑽進了一旁的小門,不見了蹤影。


    盧林山回過神來,但心中所思之事似乎還沒有結果,他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你來了?”


    才剛進門,一個蒼老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盧林山抬頭一看,隻見後堂裏並排坐著四個人,左右兩邊的分別是一個八十多歲的癟嘴老頭和一個四十出頭的國字臉中年人。


    在他們中間,則是一個年近九十的枯瘦老者和一個五十來歲的圓臉胖子。


    說話的便是年紀最大的枯瘦老者。


    一見四人,盧林山立刻便跪了下來,沉聲道:“盧家三代長房,拜見四位家主!”


    “這裏沒有外人,堂弟起來吧。”


    那個五十來歲的圓臉胖子笑眯眯地說,他正是這一代的盧家家主,盧林山的堂兄,盧林峰。


    “多謝家主!”


    盧林山點了點頭,從青石板鋪成的地上緩緩起身,立刻便有幾個下人端來椅子請他坐下。


    “昨晚你見過欽差了,有什麽發現?”


    趁著這個空檔,癟嘴老頭,鄭家家主鄭慕白開口問到。


    盧林山點頭道:“回慕白叔的話,是見過了,和想象中不太一樣,徐銳此人的確十分年輕,但一身才學著實驚人。


    接風宴上,他不僅為人和善,頗有世家之風,而且出手非常闊綽,財力雄厚。


    晚輩以為,他極有可能出自某個名門望族,但思前想後,卻又和晚輩所知的高門世家無法對應,實在奇哉怪哉。”


    “奇怪便對了。”


    胖胖的盧林峰笑道:“今早京裏剛剛傳來消息,這個徐銳的來頭可不一般,他是繼武陵王之後,這一代鬼穀一門行走俗世的第二人。”


    “哦?”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都是一愣。


    盧林山緊皺的眉頭舒展少許,點頭道:“若是鬼穀一門便說得通了,怪不得他學識通天,財力驚人,原來是那一家的人,如此說來,倒是不必將他和那些庸碌之輩混為一談。”


    國字臉中年人,王家家主王彤禮點了點頭:“也許眼下便是個契機,若是真能和鬼穀門人搭上線,說不定能送幾個子弟拜入門下。”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鬼穀一門名聲太大,即便是千年世家也極為仰慕他們的名頭,若真能把家中的子弟送到鬼穀門下,恢複往昔榮光或許便能指日可待。


    “哼,你們想得太簡單了吧?”


    就在這時,年紀最大的崔家家主崔煥臣冷冰冰地開口道:“他的身份越是特殊,能力越強,就越是危險,你們就沒有想過,那小皇帝為何在這個當口派他來西川麽?”


    聽到崔煥臣的話,眾人的熱切頓時便被澆熄。


    王彤禮皺眉道:“眼下南朝伐齊,小皇帝已經派了兵部尚書肖進武南下坐鎮,整合南線邊軍,看樣子一旦有戰事,肖進武便是北朝大軍主帥……”


    癟嘴的鄭慕白接過話頭道:“按說這個時候,小皇帝的注意力應該放在東南線的戰場才對,為何會另派一路欽差來我西川?”


    盧林峰目光一凝道:“難道小皇帝已經發現了那件事,想要對咱們動手?”


    “應該不會。”


    王彤禮搖頭道:“若真要同咱們動手,又怎會隻派區區一千人來?京中的那位大人有沒有消息?”


    盧林峰搖了搖頭:“沒有,那位大人隻說徐銳此來是不願參與黨爭,至於還有沒有其他目的他也不太清楚。


    不過他說徐銳此人不好對付,而且十分擅長偽裝,此番極有可能還有其他目的,讓我們把他盯緊了。”


    王彤禮沉默片刻,說道:“聽說那小子隻在新長安住了三日便帶著兵跑到了宮合府,該不會是為了斷咱們的財路吧?”


    “哦!”


    這話似乎提醒了眾人,大家都是麵色一變,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林山,這裏隻有你和他接觸過,怎麽看?”


    一直沒有開口的崔煥臣問盧林山,眾人的目光頓時朝他望去。


    盧林山皺著眉頭沉吟片刻,說道:“他給晚輩的感覺很怪,這一行絕口不提任何公事,不像是有什麽秘密使命,倒像是優哉遊哉地遊山玩水。”


    “越是這樣,才越令人憂心啊。”


    崔煥臣的老臉皺成一團道:“那件事既是咱們的財路,也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刀,絕不能出半點紕漏,最好派人去接觸接觸,看看此人是不是衝著那件事來的,若是可以爭取……”


    說到這裏,崔煥臣的聲音戛然而止,一雙無神的老眼往其他三位家主瞟去。


    鄭慕白第一個接口道:“若此人可以爭取,鄭家願意讓他參與進來,甚至分一杯羹,不過大小嘛,還要看這個鬼穀門人能拿出多少籌碼。”


    王彤禮也點頭道:“王家也是這個意思,鬼穀一門足以和咱們平起平坐,分他一杯羹也不是不行,但光是不來壞事這點還不夠,他也得拿出咱們需要的東西才行。”


    盧林峰杵著下巴,uu看書 wwuukansh 凝重道:“這都是後話,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查出他來西川的真實目的,若真是那小皇帝的狗,想要對我西川不利,哼,即便是鬼穀門人,也要讓他有來無回。”


    “那晚輩再去找他試探試探?”


    見幾位家主決定再探探徐銳的底,盧林山試探著問了一句。


    崔煥臣搖了搖頭:“不必,你是西川布政使,不宜主動往他這個欽差身上湊,否則既輕賤了身份,又會惹人懷疑。”


    盧林峰點了點頭:“正是,凡事過猶不及,還是慢慢來得好,他不是年輕麽,正好老夫已經找了個晚輩,準備去試試他的成色,看看他到底是人是鬼。”


    “如此甚好!”


    幾位家主同時點頭。


    就在四家家主統一意見的時候,他們口中的徐銳正帶著偵察連,秘密潛入到宮合府西北的一條山溝之中,終於見到了上官不達,但上官不達的模樣卻讓他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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