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葉崇新到北京上大學開始,村裏人就開始嫉妒葉家,後來又聽說他開了公司,更覺得心理不平衡了。現在看到葉崇新突然回到村裏,私下裏傳出了不少閑話,大家都幸災樂禍地說他在北京混不下去了……


    葉崇新自然也能聽出趙大爺的譏諷,不過並不放在心上。眼下社會便是這樣,羨慕有錢人,又嫉妒有錢人。風氣如此,也怪不得某個人。


    “我說老葉,你爺倆幹什麽去?”趙大爺卻不想放過他們爺倆。


    “閑著沒事,我帶著崇新去看看長城。”


    趙大爺輕哼一聲,撇嘴道:“那破城牆也就你把它當成寶,眼看都要塌了,你這個‘樓長’也要當不成了!”


    葉軍不服氣道:“幾百年都沒塌,還能在我們手裏塌了?這可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見證,國家早晚都會重視的!”


    “那你就等著吧,嗬嗬……”趙大爺又哼起了小曲。


    “哎,村裏人都不懂啊!”葉軍搖了搖頭。


    葉崇新突然想到,好像從自己記事兒起父親就誌願守護起山上的長城。他為了保護長城沒少和村裏人吵架,這一晃幾十年了,看來還是沒有人理解他。別說外人了,就連他也覺得不值,這一段野長城名不見經傳,又不像八達嶺那麽有名,感覺上並沒有保護價值。


    “你看看!”葉軍停下腳步伸手一指。


    葉崇新順著父親的手臂看過去,眼前崇山峻嶺,城牆和敵樓順山峰走勢而建,峰如利劍,城牆綿延而上,敵樓就矗立在最險而堅的峰頂或要塞口,在陽光的映射下泛著奪目的光輝,雄偉一體!


    葉崇新的目光被那光輝深深吸引,大腦一瞬間停止不前,他想發些感慨,可又不知道說什麽。他過去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家鄉的長城,或許那時年紀太小不懂,可現在當他覺得自己該正視一下的時候,還是不懂。他隻是知道這一段長城有些曆史,具體的還真從來沒有留心過。


    葉軍注意到了兒子神情上的變化,但並沒有完全理解他此刻的心情,隻是問了句:“漂亮吧?”


    “漂亮!”葉崇新點點頭,掏出相機拍下了屬於他的石窩子長城的第一張相片。


    葉崇新變換角度連拍了好幾張,就聽葉軍說道:“山上能拍照的地方好多呢!”


    葉崇新苦笑道:“相比於其它長城景點的人山人海,這裏更能看到長城的本質!”


    “誰讓這裏不出名呢,外人很少來。不過……也幸好知道的人不多,要不然早就被毀了!”


    “能爬上去吧?”


    “能爬,就是太陡了,有些地方都快倒了。”


    葉崇新一下子就來了精神,不禁加快了腳步。兩人很快就來到了長城的石階下,雖然有人工修繕的痕跡,但仍然破敗不堪。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順勢而上,兩側便是山澗,連個防護都沒有,越往上就越危險。


    葉軍年紀大了,幾欲摔倒,看得身後的葉崇新十分緊張。太陽越升越高,溫度極速上升,兩人身上都出了汗。葉崇新看著步履蹣跚的父親,心裏充滿了疑問,他不明白幾十年來是什麽讓父親自發保護長城?


    “爸,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保護長城的?”葉崇新氣喘籲籲地問道。


    “這個……”葉軍猶豫了一下,抬頭望著山頂的烽火台,緩緩說道:“其實我小時候就跟著你爺爺經常過來,順手修一修。破四舊的時候村裏人毀長城要把石頭搬回家,那時……就算正式開始吧!”


    “四十年了!”葉崇新感慨道。


    葉軍靦腆地笑了一下,說:“其實要從根上算起來,應該有四百多年了吧!”


    “什麽?”葉崇新呆住了。


    葉軍卻不再說話,繼續向上攀登。越往上越險,這一段石階隻能通過一個人,兩邊就是深淵,澗底被叢林覆蓋,看不出有多深,更讓人心驚膽顫。兩人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前方豁然開朗,這一段城牆平緩了許多。


    葉軍點燃一支煙,手扶著垛口望向遠方,等氣喘勻了才說道:“你還不知道這段長城的來曆吧?”


    葉崇新搖了搖頭。


    “戚繼光總歸知道吧?”


    葉崇新臉紅了,不好意思地笑道:“明朝的抗倭英雄,這個當然知道了。”


    “這一段長城就是他帶領著戚家軍建的!”


    “什麽?他不是在東南沿海……”


    “你曆史沒學好啊!”葉軍很是嘲弄地鄙視了兒子一眼。


    葉崇新被勾起了興趣,問道:“真是戚繼光修建的?”


    “其實要從根上算起來,薊鎮長城最開始是由大將軍徐達修建的,隻不過當時修得不是很好,後來……”


    “救命啊!”


    葉軍正說得興起,突然被一聲呼救打斷了。


    “什麽聲?”葉崇新抬頭尋找著聲音的方向。


    “有人嗎?救命啊……”這一次聲音更加清晰,是一個少女的呼救。


    “在那裏……媳婦樓!”葉軍指著前方懸崖邊的一處敵樓,拔腿就走。


    葉崇新連忙跟在身後,兩人跑到搖搖欲墜的敵樓前,並沒有看到什麽人影。


    “救命啊,我在這裏!”聲音再次傳來,仿佛就在眼前。


    “上邊!”葉軍指了指敵樓的上方。


    葉崇新來不及說話,踩著一側的城牆就爬了上去,葉軍在下邊扶著他,免得他摔下懸崖。


    “小心點,這地方的磚不穩!”葉軍叮囑道。


    這一處敵樓的位置十分凶險,有一角已經要倒了。葉崇新踩在上麵向下看不禁眼暈。他定了定心神,這才發現牆邊攀著一雙嫩如蔥白的小手。他小心翼翼地挪著身子,來到跟前才發現一個少女就懸在那裏,幸好腳下還有一個可以容身的城垛,否則以她的力氣早就摔下去了。


    “快救我!”少女臉色蒼白,雙眼無助地望著葉崇新。


    “你怎麽跑這地方來了!”葉崇新一邊埋怨著,一邊順手拉她:“用力……腳蹬著牆!”


    “來!”身後傳來葉軍的聲音,他拉住了少女的另一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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