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棲的身影略過海麵,背後的薔薇十字劍端刺入海水。


    隨著她的快速飛行,大海被分割成兩片。


    背後的灰色巨樹還在她的感知範圍內,她的思緒也還未從回憶中醒來。


    重要的人突然離開人世,總會給人一種恍惚茫然的感覺。


    她寧願相信自己現在所見所聞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她希望時間可以回溯,回溯到那個她還未和他提出想去見宋莫卑的平靜日子。


    她想在醒來的第一看就看到那個熟悉的班級,看到那張屬於自己的課桌。


    那裏一定還放著早上方任然給她買的包子。


    ——


    半個小時之後,全世界各大電台,微博,短視頻軟件……紛紛被人類大軍的勝利的消息占據了頭條。


    歡呼聲遍布世界每一個角落,無法言語的激動心情迫使著人們奔走相告。


    原本已經入夜沉寂的東江,因為這條消息徹夜未眠的人們忍不住聚眾慶祝。還處於晌午的西晌,從大戰開始就沉默無言的大街,也終於在大戰結束後恢複往日該有的熱鬧。


    然而於此同時,一則排列在大戰勝利下方的新聞板塊,也得到了無數人的關注。


    《人類出了叛徒!》


    《九天兵團趕赴天道劍派!》


    “叛徒”,多麽刺眼的的字眼。


    曆代祖輩用了不知多少鮮血才換來的這一點點和平,而眼前這場戰爭,更是有無數的將士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可人類中,竟然能有叛徒!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世界上所有人都憤怒了。


    不出十分鍾,各大新聞平台,社交平台……都被“不惜所有代價斬殺叛徒”的文字霸屏了。


    ——


    與此同時,身處穆家山莊的醫學院三班等人,在得知方任然在戰區陣亡的消息後,先是一片默然,隨後所有人都被一股莫名的傷感覆蓋心頭。


    “芊芊,你別哭了,他……他死的很光榮,他是我們班級所有人的驕傲……”


    此時陪在柳芊芊身邊的李欣悅,看著淚流不止的柳芊芊,不知該如何去安撫她傷痛的情緒。


    雖然她平時在班級裏對方任然的態度不算太好,但方任然終歸也是她同窗多年的同學,而且就在幾十分鍾之前,方任然還救過整個班級所有人的命。


    活生生一個人,就這麽突然死在了戰場上,她也感到很難過。


    但這種難過的情緒相比於她身邊的柳芊芊,卻是不值一提的。


    此時此刻,柳芊芊就坐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埋在膝蓋上一直哭,李欣悅感覺自己現在無論對她說什麽安慰的話,都是那麽的蒼白無力。


    畢竟方任然永遠都回不來了。


    “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


    柳芊芊的模樣很是痛苦,她雙手的指甲狠狠的掐著耳邊的鬢發,閉著雙眼,銀牙緊扣。


    她更像是想要捂住耳朵,什麽安慰的話語都不想要聽到。


    她本以為,在她自己死的時候,方任然都不會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沒想到事實竟然是,方任然到死都不知道,她給了他什麽。


    在方家大陣外,被方任然所救之時,她還終於有了那不怕死也要擁有他的勇氣。


    她本以為如今自己終於有了勇氣,就算再大的困難也阻止不了她,卻沒想到,這個世界沒給她機會。


    轉眼間一切都被覆滅。


    百川入海的思念,千絲萬縷的情感,充滿無數酸甜苦辣,最終都抵不過生命凋零後的殘酷。


    黃導師見此,趕忙也過來安慰:“柳芊芊同學,這種事,無論是誰都不願意看到,但就如李欣悅同學所說的,方任然同學的死,是值得所有人尊重的,是光榮的。就算幾年後我們班級同學各奔同喜,就算幾十年後結婚生子,我相信我們每一個人都不會忘記他為我們種族所付出的。”


    另一邊,李興旺井海川幾個大老爺們也哭成一團。


    “然子……然子這小子怎麽可能就這麽掛了!”


    “然子那麽強!幾十萬頭虛空獸他都能打跑!怎麽會死?這特麽的絕逼是假新聞!”


    “這特娘的是誰報道的!老子明天就禁了他全家的套!”


    ……


    爺們的悲傷方式少有哭哭啼啼的模樣,大多是邊罵邊流淚。


    ——


    從中區島嶼到天道劍派,有著非常遙遠的路程。


    還記得丹藥大賽時,天道劍派的弟子提前三天出發,白天幾乎都在全力趕路,這樣才能在開幕當天抵達天疆。


    然而就是這麽遙遠的一段路程,慕嬅卿卻在兩個小時內抵達了終點。


    被雲霧籠罩的巨大山穀,這便是天道劍派的入口。


    此時這片山穀已經被一層金色的氣息給覆蓋著,氣息隔絕的山穀和外麵的一切聯係,隻有光能透過氣息,將山穀內外的景象呈現。


    慕嬅卿拖動背後的百武神兵,癲狂淩亂的憤怒讓她不遺餘力的來破壞這個阻止她前進的陣法。


    百武神兵與金色氣息的碰撞,使得山穀內外的大地森林開始崩塌,空氣爆裂後的悲鳴,傳遍整個山穀。


    天道劍派的山峰上,無數弟子看著遠方不斷震顫的山穀,臉上都露出了彷徨的表情。


    那條被無數人所關注著的新聞,他們自然也有目共睹。


    在那新聞所有的信息中,他們隻能看到兩件事。


    那就是勝利,以及叛徒。


    大戰勝了,但他們天道劍派的小公主,卻被定為了叛徒。


    對於不清楚戰場實況的天道弟子們來說,此刻的心情是失措的,而他們能做的也隻有觀望與等待。


    觀宗主的動靜,等宗主的話。


    在十幾分鍾之前,夏芙蘭通過傳送符回到了這裏,但她剛一回來,就去了宗主所在的藏劍閣。


    沒有和同門兄弟姐們說一句話,她表情慌張,沒有那副被世人奉捧的高傲。


    這一去十幾分鍾不出閣,誰也不知她和宗主說了什麽。


    山穀轟鳴的聲音在慕嬅卿來到後,就沒有一秒一毫的時間停過。


    山穀中震蕩著的仿佛不是空氣,而是她死也要報複的仇恨。


    就在山穀響了數百聲時,劍派中心處的一座高樓上,終於飛下一個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緩緩的,筆直的向著山穀震顫的源頭飛去。


    這身影沒有了往日作為天道劍派宗主,作為一個正義不屈的人,該有的頂天立地,蕩氣浩然的氣概。


    夏雲天穿著白色的道袍,麵容蒼老的不複清晨時的模樣。


    他那從少年時就挺直的脊梁,在他女兒和他對話之後,脊梁終於像一個老人那般彎了下去。


    來到山穀的邊緣,夏雲天看著屏障之外不斷劈砍大陣的慕嬅卿,他的身影停在了半空中,沒有再向前一步。


    慕嬅卿手中的百武神兵也在夏雲天出現的瞬間驟停,充滿血絲的雙瞳逐漸陰冷,她沒有看到老人有任何要將她放進去的意思。


    距離大戰結束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天道劍派雖處山穀,但通迅絕不落後,夏雲天不可能到現在還不清楚情況。


    而且夏芙蘭應該早就通過一些手段逃回到了這裏,此刻夏芙蘭絕對已經在劍派之內。


    看著模樣狼狽,滿目怒不可赦的慕嬅卿,夏雲天蒼老的麵容浮現了一個複雜的表情,滿是愧疚,悔恨……


    “我們死了多少人?”夏雲天聲音微顫的開口。


    其實他知道,戰場上死亡的戰士人數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統計。


    但此時,他除了說這句話,還有什麽能更讓他和慕嬅卿的對話更體麵些呢?


    聽著夏雲天這句話,慕嬅卿心中的恨意更是猶如火山噴發的難以抑製。


    她沾滿鮮血的臉咬著牙,冷笑了起來:“你為什麽不去問你女兒那雙沾滿人血的手?”


    夏雲天又開口:“她害死了多少人?”


    嘭!


    慕嬅卿一拳砸在屏障上,冷笑轉眼間化為暴怒:“你天道劍派所有人陪葬上萬次都不夠!”


    夏雲天蒼老的臉頰微微低下:“你想怎麽做?”


    “連你也殺!”慕嬅卿毫不猶豫的開口。


    夏雲天放在背後的雙手不禁握了握拳頭,慕嬅卿,在這個時代可謂天之嬌女,幾乎全世界老一輩的頂尖修士,都曾和她接觸過。


    他夏雲天身為天道劍派宗主,也曾在慕嬅卿小的時候去慕家輔導過她,說起來也算是慕嬅卿半個導師。


    如今慕嬅卿說要殺他,他還是不禁有些心痛。


    但他並不怪慕嬅卿,他清楚慕嬅卿是對的,如果沒有他給了夏芙蘭這個優越的地位,如果他沒有什麽事都包庇著夏芙蘭,讓夏芙蘭膽大包天,那就不會早就今日這幅局麵。


    “除我以外,劍派其他弟子你也要殺?”夏雲天道。uu看書 ww.ukanshu


    “殺光上萬次都不夠!”慕嬅卿再次肯定自己的話。


    “他們是無辜的。”


    “你女兒幫虛空獸殺死的所有人都是無辜的!”


    “罪在於芙蘭,也在於我,但絕對不在於他們。”


    “住嘴!”


    慕嬅卿重新舉起百武神兵,眼看就要繼續破陣。


    夏雲天見此,開口道:“再等等。”


    “想都別想!”


    慕嬅卿說著就將神兵砍在屏障上。


    她知道夏雲天在等什麽。


    他在等中區的大軍,隻要中區軍隊趕來,他就會讓夏芙蘭出來認罪。


    慕嬅卿很清楚,這個老人不會逃避這件事的。


    但是,到了那個時候,夏雲天也肯定會讓大軍來阻止她,阻止她去殺掉天道劍派其他的弟子。


    因為那些弟子真的就是無辜的。


    這一點慕嬅卿也很清楚。。


    但她現在的思想幾經越過瘋狂,她不會在乎誰無辜,她隻想把方任然臨死前所有的痛苦,都發泄在夏芙蘭身邊每一個人的身上。


    她知道大軍會阻止她濫殺無辜,所以她才全速飛行甩掉了所有軍隊,隻身一人來到這裏,她為的就是要把天道劍派給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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