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夜風吹過,天上的陰雲漸漸散開,露出繁星點點。


    閑雲山莊裏麵活下來的人,望著牆角處雲鋒寒赤紅雙眼的頭顱,依舊感到心寒。


    從雲鋒寒進入閑雲山莊開始算起,直到被趙拂衣斬殺,前後不過小半個時辰,可是所有人都從地獄裏走了一遭,幾乎丟掉性命。


    趙拂衣簡簡單單幾句話後,就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忙碌起來。


    暴雨梨花針威力強悍,幾次救了他的性命,絕不能輕易舍棄,每次用過之後,都要仔細搜索一番,確保不遺失每一枚銀針,一一填裝回針筒裏麵。


    許白露輕輕抱著小圓,逐漸平複受驚過度的心神,剛才生死關頭,心情緊張的時候還不覺得累,此時平緩下來,忽然覺得一陣無法抗拒的疲憊,幾乎要躺倒在雪地之中。


    江封望著趙拂衣,也沒有再說什麽


    今夜,他受了奇恥大辱,實在沒什麽話好說,簡單幾句話安排莊子裏的管事,盡快把必備的東西收拾一下,連同剩餘的黑甲武士、莊丁,一個不留,連夜下山,去長安城尋找名醫,為晏氏兄弟療傷。


    至於這座閑雲山莊,他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這裏給他留下的記憶太屈辱,以後恐怕也不會再來。


    趙拂衣握著火把,沿著銀針濺開的痕跡,緩步在莊子裏搜尋起來,一根一根尋找銀針,漸漸走到院牆邊上,忽然瞧見了一個人,一個身負重傷的人。


    張銳就躺在牆角下的陰影裏麵,仰麵朝天,胸骨凹進去一大塊,傷勢極重,嘴裏正吐著血沫,奄奄一息的模樣,不過精神還好,看起來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救我……”


    張銳張大嘴巴,拚命地說出這兩個字,可惜他正好傷到肺部,氣息不暢,幾乎說不出話來,隻能空做口型。


    趙拂衣沒有說話,回頭瞧了一眼,隻見莊園裏麵一片嘈雜,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許白露和小圓正抱在一起,閉著眼睛,彼此互相安慰,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事情。


    “救……”


    張銳再次張口,剛剛說了一個字,便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趙拂衣瞧著他,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緩緩蹲了下去,伸出左手,搭在張銳的頸骨上,低下頭去,湊在耳邊,低聲說了兩個名字:“林鎮、江封。”


    張銳聽到這兩個名字,瞳孔猛然一縮,渾身上下劇烈地顫抖起來,雙手拚命地拍打地麵,掙紮著試圖爬起來。


    趙拂衣沒有給他太多掙紮的時間,在頸骨上輕輕一捏。


    隻聽“哢”地一聲輕響,張銳脖子一歪,就此斷絕呼吸,瞪著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趙拂衣,就此不甘死去。


    直到呼吸徹底斷絕,他的瞳孔中仍殘留著趙拂衣的影子。


    趙拂衣沒有說話,緩緩站起身來,握著火把,繼續向前走去,在他身後,黑暗吞噬了張銳的屍體。


    對於幹掉張銳,他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早先在將軍廟的時候,他曾救過張銳一命,可惜此人心術不正,不但沒有絲毫感激之意,反而大恩成仇,三番兩次找事,先是挑動林鎮與自己為難,後來又向江封通報消息,如果不是他運氣好,接連渡過難關,恐怕林鎮那次,就已經死了,此時恐怕隻剩一灘枯骨。


    事實上,他很早之前就想對張銳動手,除掉這個隱患,隻是在長安城中沒什麽機會,搞不好還會打草驚蛇,正好借這次機會除掉張銳,也算祛除一樁心病。


    ……


    趙拂衣解決了張銳的事情之後,又花了一點時間,把二三十枚銀針全部找齊,一一填入針筒之中,這才轉回頭去找許白露。


    直到這時,許白露和小圓才回過神來,想起張銳還在一旁。


    這也不能怪她們,頭一次麵對雲鋒寒這種怪物,沒有當場嚇暈,留下什麽後遺症,就已經很不錯了。


    趙拂衣能夠迅速調整心態,麵對雲鋒寒不至於膽戰心驚,不單是因為他膽量過人,更是因為他早已見過秋素白的真麵目,知道這世上真有妖魔。


    等她們找到張銳的時候,張銳已經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至於死因是什麽,隻要看到胸前那一處驚人的凹陷,就沒人再會想別的東西。


    小半個時辰之後,一切準備齊全。


    江封帶著雍王府的人,先行離開閑雲山莊,前往數十裏外的長安城。


    直到離去,也沒有再來見許白露,更沒有跟趙拂衣再說一句話。


    他白日裏在趙拂衣麵前誇耀過的權勢、地位、財富,在雲鋒寒的殺意麵前,全都成了笑話,已經沒有臉麵再出現在趙拂衣麵前。


    除此之外,他還有些害怕趙拂衣。


    他忽然發現,有些看不透趙拂衣,甚至想到白日裏幾次挑釁趙拂衣,如果趙拂衣要殺他,他竟無反擊之力。


    他之前隻當趙拂衣是外家層麵的好手,晏氏兄弟足以蜘蛛,如今才知道,趙拂衣竟有內家層次的戰力,這已經超出了他所能掌握的力量。


    內家高手不是大白菜,在天下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方勢力,都能以占有一席之地,成為一方首腦,不是他區區一個雍王世子所能掌控的。


    雍王府裏確實有內家高手,甚至還不止一個,可是麵對這些人,就算是雍王也要以禮相待,並不會聽他的指揮,更不要說隨時貼身保護。


    如果趙拂衣真的要刺殺他,最大的可能性是,他死於趙拂衣的刺殺,然後雍王府高手盡出為他複仇。


    這,絕不是他想要的!


    江封一行離開之後,趙拂衣、許白露和小圓也離開閑雲山莊。


    三個人一共騎了兩匹馬,還有一輛馬車,由趙拂衣駕駛,上麵拉著張銳和雲鋒寒的屍體,這都是要帶回去讓許山過目的。


    三人離開這裏之後,沒有著急回長安,先回到許園,在許園休息了半宿,這才向長安城駛去。


    不過,在他們出發之前,早已安排人手,連夜將消息送回許門。


    ……


    第二日上午,長安城外。


    趙拂衣遠遠瞧見王朝義,正在東門下等候,遙遙拱了拱手,打了聲招呼:“王師叔,久違了!”


    王朝義騎在馬上,臉色有些難看,瞧見趙拂衣過來,也拱了拱手,催馬趕了過去,低聲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嗯?難道李二沒有把消息說清?”


    趙拂衣微微一怔,接著反問,李二就是他們昨晚派來給許門傳遞消息的人。uu看書 ww.uknshu


    “說是說了,隻是難以置信。”


    王朝義眉頭緊蹙,把李二帶來的消息,簡單複述了一遍。


    “沒什麽難以置信的,消息一點不差。”


    趙拂衣點頭說道。


    “當真。”


    王朝義還是有些不信。


    “當然。”


    趙拂衣點點頭,接著又說道:“許大小姐和小圓都是當事人,她們比我知道的更清楚,許門主若是不信,大可問問她們。”


    “看來真有吸血僵屍了……”


    王朝義終於相信。


    “千真萬確。”


    趙拂衣說道。


    “以往聽人說有,沒想到真的有,真是難以置信,可惜你師父不在,不然,倒可以問問他是怎麽回事。”


    王朝義說道。


    趙拂衣微微點頭,郝長風是華山道門的掌門,降妖除魔乃是本業,說不定真的知道吸血僵屍的來曆。


    “唉……”


    王朝義說到這裏,微微歎了口氣。


    趙拂衣不由側目,這還是他認識王朝義以來,頭一次見王朝義歎氣,微微一笑說道:“師叔,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麽對手,咱們接著就是,何必怕他們,歎什麽氣。”


    “還是年輕人有心勁。”


    王朝義苦笑一聲,接著說道:“我歎氣另有緣故,昨天夜裏,我和許師兄想了半宿,都沒想到哪一個對手竟能操控吸血僵屍,就算反擊都不知要跟誰動手,難免陷入被動。”


    趙拂衣聞言,不由愣了半晌,心中暗道,這次的敵人恐怕打破腦袋,你們也想不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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