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許白露看著匣子裏的青絲,怔怔地坐了許久,方才把匣子放在幾案上,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趙拂衣,眼眶微紅,含著淚水。


    這一瞬間,由大喜到大悲,對她打擊大到了極點,若不是她多年家教,素養極好,恐怕已經忍不住哭出聲來。


    “沒有為什麽。”


    趙拂衣低著頭看著幾案,不去看她的眼睛。


    “是我爹找過你,強迫你退回來的麽?”


    許白露的聲音有些顫抖。


    “與許大人無關。”


    趙拂衣的聲音也開始顫抖起來。


    “真的麽?”


    許白露似是不肯相信。


    趙拂衣深深吸了口氣,用盡力氣,抬起頭來,正麵看著許白露,澀聲說道:“周某不過江湖布衣,身份寒微,來長安城,也不過討一口飯吃,大小姐是名門閨秀,身份與周某天壤之別。你我在一起,或許會有一個奇妙的開始,卻絕不會有一個美妙的結局,勉強下去隻會傷害彼此,許大人也絕不會坐視這種事情發生。故此,周某鬥膽退回信物,願與大小姐相忘於天涯。”


    說到這裏,趙拂衣的眼眶也有些泛紅,變得模糊起來。


    “可是……可是……”


    許白露看到他的表情,說話聲音顫抖的更加厲害,幾乎說不出整句話來:“王師叔曾經說過,你……是難得一見的武道奇才,爹一定會很欣賞你的,你我日後未必……”


    “嗬嗬……”


    趙拂衣搖了搖頭,臉上帶出一分淒然:“武道奇才又怎樣,比得過權勢滔天麽,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在下所得傳承平平,一輩子頂多練到內家層次,這一點成就,還不在許大人眼裏。”


    “沒關係的。”


    許白露咬著嘴唇,臉色有些發白,說道:“你傳承不好,沒有關係的,爹爹武學高明,有他教你,你日後一定會成為高手,建功立業也不在話下,你我身份就沒有差距了。”


    “不可能的。”


    趙拂衣再次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落寞:“其實,王師叔已經找過許大人了,許大人拒絕收我做弟子。”


    “不妨事。”


    許白露急忙說道:“我可以去求爹爹。”


    “大小姐,許大人言出如山,說出口的話,從不更改,小姐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趙拂衣歎了口氣。


    “這……”


    許白露沒有再說什麽,因為她很清楚,趙拂衣說的是真的,如果許山真的拒絕過,就算她再求也沒有用。


    “難道就沒辦法了麽?”


    許白露一時心神大亂,竟不知要說什麽。


    趙拂衣默然不語,麵色平靜如水,唯有幾案下的雙拳緊緊握在一起,讓人明白他的內心並不平靜。


    兩人就這樣麵對麵坐著,誰也沒有說話。


    ……


    “小姐,還有辦法!”


    一片寂靜之中,小圓忽然激動地喊了起來。


    “什麽辦法?”


    許白露頓時來了精神,抬頭看著小圓,就好像看到救命稻草。


    “小姐,昨天秋姐姐來訪的時候,你不是提過麽,這些日子,華山道門的郝道長正在府上盤桓,聽說郝道長修為極高,還在大人之上,隻是幾個弟子都不成器,難以承接他的衣缽,這次來長安正是要尋找有天賦的弟子。”


    “王師叔不是說過麽,周先生天賦驚人,說不定郝道長見了周先生,就願意收他做入室弟子,若是如此,豈不是好事,郝道長乃是一門之長,他的入室弟子與小姐你也算是門當戶對!”


    小圓急匆匆說了一大段。


    “你說的對,我怎麽把這事忘了!”


    許白露先是一怔,眼中隨即冒出神采,驚喜地說道:“小圓,多虧了你!”


    她轉頭又對趙拂衣說:“你暫且不要離開,我去去便來,你我之事,必有解決辦法。”


    說完,也不等趙拂衣張口,連衣衫也沒來得及換,匆匆離開小樓。


    趙拂衣默然不語,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卻沒有說什麽。


    屋子裏麵,隻剩小圓陪在身邊。


    ……


    “我很難過。”


    許久之後,趙拂衣望著許白露離開的方向,頹然說道,聲音微弱,也不知是說給小圓聽的,還是他自己聽的。


    “我知道。”


    小圓連連點頭。


    “你不知道。”


    趙拂衣的聲音裏含著幾分苦澀。


    從今日入門,他就在算計,算計的對象正是許白露。


    秋素白說的很對,郝長風對他來說是一個機會,但是秋素白並不知道,郝長風這個機會,對他來說,比秋素白想象的重要的多。


    原因就是秋素白說過的一句話,郝長風與修行門派有關。


    趙拂衣對修行門派有超乎尋常的渴望,不止是為了變強,還因為趙客,趙客就是修行人,卻死在他人手中,而殺趙客的人,必然也是修行人,而且隨時都可能追上門。


    他必須盡快加入,或者了解修行門派,才會在災難到來的一天,變得足夠強大,擁有活下去的能力。


    山水畫卷的效果雖然也很強,但是隻在有限的範圍內,給了他快速提升的機會,以他現有的傳承,頂多隻能達到內家層次。


    超出功法的範圍,山水畫卷並不能給他助力,但是,內家高手在修行人麵前又算什麽呢?


    因此,他必須抓著郝長風這個機會,而要抓住這個機會,隻有兩個人可以幫他,頭一個就是王朝義,第二個就是許白露。


    王朝義願意幫他,但未必幫得了他,因為王朝義這個人,雖然爽直,卻有幾分不羈,做事能成則成,不成則不成,少了幾分做事必成的狠勁。


    這件事他必須做成,故此,他並沒有去找王朝義,而是來找許白露。


    隻要運用一點算計,許白露就會全力幫他,這一點做起來並不為難,至少對於兩世為人的趙拂衣來說,算計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一點也不難。


    真的的難點,在於他的心,他並不願意做這件事。


    趙拂衣即使不算一個驕傲的人,也算一個有底線的人。


    如果還有的選,他一定不會算計這樣一個品性純良的女孩,尤其是,這個女孩還很喜歡他,他也不討厭這個女孩。


    可惜,他最終還是做了。


    “該死的世界。”


    趙拂衣抬起頭,看著外麵的天空,忽然有了一個念頭,這個世界早已錯了,uu看書 .co 他總有一天會糾正這個錯誤。


    ……


    “許師弟,朝廷最近怎麽樣,還算安穩麽?”


    就在許山的書房之中,一個銀發老道端坐在茶幾的一旁,身材胖大,滿麵紅光,看起來不像山裏的道士,倒像沙場的老將。


    “朝廷裏麵從來不會安穩,隻是勉強維持平衡罷。”


    在這老道士對麵,許山手持一枚棋子,一邊答話,一邊思索如何落子。


    這兩人正在擺弄一盤棋局,在他兩人身旁,王朝義自斟自飲。


    “天下大亂將至,朝廷裏麵還在內鬥,可惜黎民百姓,又是一場浩劫。”


    老道士搖頭說道。


    “朝廷早已不成樣子了,幹脆換個天下,我看這天下任誰來坐,也比江家人坐的好。”


    王朝義忽然插話。


    “不可妄語!”


    許山麵色一沉,瞪了他一眼。


    王朝義也不說話,隻是扭過頭去,又灌了一大口酒。


    “朝義,多聽聽你師兄的話,不要動不動就想著扯旗造反,老道士送你一句話,這天,有人頂著,就算再亂,也塌不了。”


    老道士一邊說話,一邊放下棋子。


    “郝師兄,你幾次給我說,這天有人頂著,到底是誰在頂著?”


    王朝義忽然來了興趣,聽他的稱呼,與許山下棋的老道士正是華山道門的掌門郝長風。


    “不可說,不可說。”


    郝長風搖頭說道。


    “爹爹,白露有事求見。”


    就在王朝義還要追問的時候,門戶忽然傳來許白露的叫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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