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下。


    橘黃色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甚至令人感到燥熱。


    趙拂衣卻感到渾身發冷,心中暗叫一聲,好險!


    剛才的一瞬間,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殺機,相信他如果沒有第一時間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把玄機台的令牌交給許山,恐怕現在已經死了。


    許山是軍中大將,心機深沉如海,絲毫情緒不露,談笑之間,殺人盈野,就算想殺他,他也未必能看出來。不過,林鎮年紀還小,沒有這麽好的心性修為,還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


    故此,趙拂衣從許山臉上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卻能從林鎮眼神中看到殺意。


    林鎮與他初次見麵,不可能無緣無故就想殺他,唯一的可能在於,許山想要殺他。


    許山為什麽想殺他,無外乎是因為他瞞下了玄機台的令牌,而這塊令牌對許山來說,或許還有大用。


    趙拂衣並不會天真的認為,他救了許白露,許山就不會殺他,對於許山這種軍中大將來說,獎罰分明是最基礎的帶兵手段。


    凡是帶兵打仗,第一要義就是嚴明軍紀,功要重獎,過要重罰,更重要的是,功過不能相抵,否則,便會生出驕兵悍將。


    曆史上多少功臣名將,一輩子都想不明白功過不能相抵的道理,自以為戰功無數,因此上,就算有小小過失,君主也會諒解。


    他們卻不知道,在君主看來,立下的功勞再多,都已經封賞過了,犯下的過錯,卻要付出代價,這個代價往往就是性命。


    趙拂衣抹了抹頭上冷汗,大步向門外走。


    當然,對於許山含而不露的殺意,他也不會就此無視,心中暗自決定,日後找到機會,也要讓許山嚐嚐這種,生死操於人手的滋味!


    ……


    許門內部地方不小,但大多數地方都是禁區,不要說他一個外人,就算是許門中人,也有些多地方不能去。


    趙拂衣沿著進來的道路,快步向府外走去,轉過一處遊廊,忽然瞧見張銳站在前麵,一臉鬱鬱寡歡。


    “張兄,怎麽在這裏?”


    趙拂衣遙遙打了聲招呼。


    “等你。”


    張銳意簡言賅。


    “為何?”


    趙拂衣問道。


    “大小姐要當麵謝你,在焚香樓擺了一桌宴席,請先生前去赴宴,不知有沒有興趣?”


    張銳鬱悶說道,他對趙拂衣沒什麽好印象,可是許白露對趙拂衣印象不錯,安排了一桌宴席,要他請趙拂衣赴宴。


    他隻盼著趙拂衣出口拒絕,從清晨趙拂衣灑然離去來看,拒絕的可能性極大。


    “也好。”


    趙拂衣一笑,也不推脫。


    他不是膽小怕事的性子,內心深處反而有些狂妄,若是許山剛剛對他沒有出殺意,他或許還會推脫,盡量減少跟許白露的來往,不過,許山越是想殺他,他越是想靠近許白露。


    隻有接近危險,才能了解危險,最終解決危險。


    “啊?”


    張銳一怔,沒想到趙拂衣答應的這麽痛快。


    “對了,還有件事要勞煩張兄,帶我去見許門的外門總教習王朝義。”


    趙拂衣接著說道。


    “你找我師父什麽事?”


    張銳皺眉問道。


    “王總教習是你師父?”


    趙拂衣微微一怔。


    “許門的外門弟子都是跟王總教習學武的。”


    張銳解釋道。


    趙拂衣這才知道,原來張銳是外門弟子,難怪在林鎮麵前低了一頭。


    “你還沒說見我師父有什麽事?”


    張銳再次問道。


    “許大人吩咐我去見王總教習。”


    趙拂衣說道。


    “……”


    張銳無語,隻能轉身帶路。


    ……


    在許門的西側有一處空地,足有二三十畝地,也沒種什麽樹木花草,純粹是由青石板鋪成的一塊平地,當做練武場。


    趙拂衣跟著張銳,穿過幾道院牆,一路來到練武場上。


    此時,大概有二三十個人在這裏練武,年紀最小的,約莫有十一二歲,年紀最大的,差不多跟張銳相仿,練的都是一模一樣的劍法。


    趙拂衣不通武學,看不出這些人的劍法怎麽樣。


    不過,他回想了一下趙忠當日屠虎時的情景,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眼前這些人與趙忠都有天壤之別,也就沒有細看的興趣。


    練武場邊站著一個中年人,大概三十多歲,不到四十的樣子,雖然穿著一身質地很好的錦袍,卻有些不修邊幅,表情落寞,胡子拉碴,手中拎著一個酒壺,也不知是監督這些人練劍,還是在喝酒打發時間。


    “這就是我師父。”


    張銳遠遠指著錦袍中年人說道。


    “見過王總教習。”


    趙拂衣大步走了過去,拱手笑道。


    “嗯。”


    王朝義轉過頭來,瞧了趙拂衣一眼,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又轉回頭看場上弟子練武,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王總教習,有件事情還要叨擾……”


    趙拂衣微微一笑說道。


    “既然是叨擾,就不用說了。”


    王朝義不等他說完,就攔住了他話。


    “是許大人讓我來的。”


    趙拂衣微微一怔,接著說道。


    “哦,那你說吧。”


    王朝義的聲音有些淡漠,又有幾分頹唐。


    “是這麽一回事......”


    趙拂衣也不覺得尷尬,將許山交代的事情說了一遍。


    “師兄讓我教你七十二路分筋錯骨手?”


    聽了趙拂衣的話,王朝義再次轉過頭來,仔細盯著他,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張銳站在一旁,也露出不解的眼神。


    “許大人是這麽說的。”


    趙拂衣點頭答道,心中卻有些打鼓,不知道其中有什麽問題。


    “師兄還說什麽了?”


    王朝義問道。


    “許大人再沒說什麽。”


    趙拂衣想了想,許山確實沒有再說什麽。


    “好吧。”


    王朝義沉默了一陣,說道:“既然是師兄的安排,就這麽辦吧,你住在哪裏,我上門教你。”


    “啊?”


    趙拂衣一怔。


    他本以為要每天來許門學藝,沒想到王朝義居然是上門服務。


    不過,他眼下還沒有住處,在客棧暫居,隻能告訴王朝義,等他安頓下來之後,再告訴王朝義。


    “等你安頓好了,找人告訴我一聲,我去找你。”


    王朝義雖然話不多,做事卻很幹脆,毫不拖泥帶水。


    趙拂衣也不是多話的人,說完這件事情,沒有多說什麽,告辭一聲,跟著張銳離開許門。


    王朝義頭也不回,繼續看弟子練武。


    ……


    出門之後。


    趙拂衣與張銳並肩而行,走了一陣,忽然轉頭向張銳問道:“剛才我說的話有什麽問題嗎?王總教習怎麽有些猶豫?”


    “這個……”


    張銳愣了愣,沒想到趙拂衣會直接問出來,一時間也想不到用什麽借口遮掩,隻好直說:“許大人號稱‘鎮邪劍’,一手劍術可稱雍州軍中第一,王總教習與許大人是一師之徒,劍法絕倫,高明無比,輕功更得異人傳授,劍法輕功雙絕,故此,江湖上有個外號叫‘輕羽劍’,給我們傳授的也是劍法,可是卻不曾聽說過,會什麽分筋錯骨手。”


    “是這樣嗎……”


    趙拂衣皺了皺眉,總感覺沒這麽簡單,心中有些不解,不知許山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說隻是想糊弄他一下,完全可以隨便找個人教,不必請王朝義這等高手出麵,可是,既然請出王朝義,也算是有誠意,為何又要讓王朝義教他不擅長的功夫?


    不過,許山心思深沉難料,他一時也想不出緣由,隻能先放在心上,日後再揣摩到底是怎麽回事。


    ……


    兩人出了許門,穿過清塵巷,不大功夫,來到長樂門外。


    就在長樂門外,趙拂衣看到了一個熟人,赫然是在齊武臣處見過的紅裙女子胡霜。


    “奴婢見過周大人!”


    胡霜遠遠看到趙拂衣,臉上閃過一絲懼怕,隨即咬了咬牙,就像撲進猛獸籠子一樣,閉著眼睛趕到趙拂衣身前,僵硬著身子施了一禮。uu看書 .ukanu.co


    “你怎麽在這裏?”


    趙拂衣冷冷問道,他對鐵槍會的人沒什麽好感,胡霜雖然有幾分姿色,也不看在眼裏。


    “啟稟大人,齊會長讓奴婢把那間鋪麵的憑證、鑰匙等物件一起送來,還請大人笑納。此外,會長已安排人把鋪麵,連同後麵的宅院,一起打掃過了,隨時都可入住。奴婢早早就來了,隻是進不得內城,隻能在這裏等候。”


    胡霜見他態度冷淡,連忙解釋了一大通,捧出一個扁平匣子,恭恭敬敬地遞到趙拂衣身前。


    “嗯。”


    趙拂衣也不客氣,直接收了匣子,放進懷裏。


    若是別人送的東西,他或者還會客氣,可是拿齊武臣的東西,他卻不會客氣,隻當是沒收賊贓。


    鐵槍會的勾當與明搶無異,也不知害了多少人,他若不是沒有力量,早就跟他們翻臉了,也不用這樣虛與委蛇。


    “大人,奴婢先退下了。”


    胡霜見他收了東西,連忙請辭,這位可是連齊武臣都不願招惹的大神,她更是不敢多做接近。


    “去吧。”


    趙拂衣點點頭。


    張銳看在眼裏,心中更加不解,不知道趙拂衣用的什麽辦法,竟把齊武臣壓的服服帖帖的,大人這兩個字,又是什麽意思,難道趙拂衣另有身份?


    他遠不如許山心細,壓根想不起那塊令牌,也就猜不透個中緣由。


    不過,他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對趙拂衣的忌憚又多了一層,更加不願讓趙拂衣與許白露接觸,心中不斷揣摩,如何讓許白露厭惡趙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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