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覺得渾身像是觸了電一般。


    有一股電磁脈衝竄入體內,迅速上升至大腦,旋即掉頭朝下,直逼心肺,在胸腔內翻滾、膨脹,然後再回轉,衝到了嗓子眼。


    陳默頭一歪,躲開了劉翠饑渴的雙眼,長長出了一口氣。


    “別這樣,以後,別這樣。”陳默不敢多看劉翠一眼,連忙轉過身去,繼續收拾裝著饢餅和罐頭的布袋。


    剛才那種異樣的感受,還在陳默的身體內盤桓。那種感覺似乎很奇妙,也很美麗,他甚至有一絲盼望,盼望它的持續,但理智提醒他,勿做傻事。


    劉翠站在那兒愣了幾秒鍾,順手拿起火鉗,往爐子裏添了幾塊焦炭。隨後她便坐在鋪板上,默默地流起眼淚。


    陳默整理好裝著食物的布袋,將它掛在帳篷支架上。他看著劉翠失落的樣子,心裏又有些不忍,於是坐在劉翠身邊,輕輕地說:“對不起,你沒事吧?”


    劉翠抹了一把眼淚,她想說什麽卻沒有出聲,隻是嘴唇輕輕動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像是將酸楚的眼淚吞了下去。


    陳默在劉翠背上輕拍了幾下,說:“你不了解我,你若真的了解了,你會失望的。我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劉翠低頭坐著,兩手捂在臉上,她仍在抽泣,內心有天大的委曲卻無人能理解。


    “我覺得,你這種真誠的性格,難能可貴,其實,我也喜歡與你這種性格的人打交代,但是,我確實還不太了解你,我們有的是時間。”陳默淡淡地說,他不想打擊劉翠,也不想刺激她,更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將兩人的關係確定下來,不管是結合,還是決裂。


    劉翠抬起頭,停止了哭泣,雙手順勢合十夾在兩腿之間。


    陳默看著她紅紅的眼圈,臉頰上的淚痕,楚楚動人的小嘴,他的心裏有多了些憐惜。


    “唉,也許這都是命吧。”劉翠又抹了一下眼淚,“我就是這樣的燈草命。”


    “你是個好人。”陳默說,“好人的命都不會太差。”


    “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劉翠說,“哪有什麽好人好報?”


    “你可能對這世界太悲觀了。”陳默回頭,從背包裏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遞給劉翠。


    劉翠接過煙,聞了聞。陳默自己也拿了一根,點上,又給劉翠點上。


    劉翠隻抽了一口,便嗆得直咳嗽,不過,她很快就適應了,接連抽了幾口,看起來很享受這滋味。


    “你以前也抽過煙吧?”陳默問。


    “你怎麽知道?”劉翠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後下嘴唇揚起,吐出一縷青煙,那煙直直地沿著鼻梁衝到額頭,擾動了她的劉海。


    “你一個弱女子,在大城市讀了名校,為什麽放著更好的工作不找,偏偏不愛紅裝愛武裝,是什麽東西吸引來到西域邊疆的呢?”陳默其實很早就想知道這一點,可一直沒有機會問。


    “過去的事,不提也罷。”劉翠說,“說出來,隻能令人傷心,讓人笑話。”


    “有些話,可能說出來,你就放下了。總是負重前行,你會累的。”陳默說,“你畢業時做出這樣的決定,你的父母沒有反對嗎?他們能理解?”


    “唉,”劉翠又深吸一口煙,用力吹出去,似乎想把那些汙濁的煙氣吹得更遠。“我沒有爸爸。”


    “哦?”


    “也不是沒有爸爸,隻是我從小的時候,我爸媽就離婚了,我一直跟媽媽生活在一起,幾乎沒有見過幾次爸爸,在我腦海裏沒有父親的形象。”劉翠緩緩地說。


    “哦,對不起,還不知道有這情況。”


    “我媽是個堅強的女人,她是一名醫生,神經科的醫生,辦事極度認真,認真得有些死板。她不希望我將來過她那樣的生活,所以對我要求很嚴格,希望我能好好學習。上名校,找個好工作,有了錢,有了地位,就有了更多的選擇餘地,就可以挑一個好一點的丈夫,避免她的不幸。”


    “母愛很偉大,你媽媽很了不起。”


    “就是這偉大的母愛害了我,我根本沒有快樂的童年。”劉翠把煙頭扔在地上,踩了一腳,“媽媽對我的學習抓得特別緊,本來她的工作就夠忙的,可是一有時間,她就盯著學習。別的小朋友都機會去玩,她就是見不得我跟朋友玩。”


    “你媽媽也是一番好意,一片苦心,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我倒覺得她的性格決定了她的命運,她把自己遭遇的不幸歸結為自己能力不足,掙錢不多,所以她拚命工作,拚命學習,在業務方麵做到頂點了,可是呢?她並沒贏得應有的尊重和重視。於是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希望我將來出人頭地,好為她爭光。”


    “父母的願望都是良好的。”


    “她的良好願望,壓抑了我十幾年。好不容易上了大學,可以離開家庭了,也可以擺脫她的控製了,不曾想卻遇上另外的災星。”


    “又怎麽了,uu看書 ww.uuanshu.cm上大學那可是最自由的時候,誰還能控製你的思想、你的靈魂?”


    “所以我說,人的一生,哪有什麽選擇,全是命運安排。”劉翠一伸手,“再來一根煙吧。”


    陳默把煙盒直接給了劉翠,她自己抽出一根,點上,繼續說:“我進入大學不久,就陷入另一個牢籠,帶上另一副枷鎖。”


    “那是個什麽情況?”


    “唉,說出來可笑。”劉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們開學搞軍訓,一位年輕的軍校大學生當我們的教官,他那英武的氣質瞬間迷住了我們班的大多數女生,當然也包括我。”


    “嗬嗬,正常,這事我見得多。”


    “你上軍校的時候,是不是也給地方大學生搞過軍訓?”劉翠一下子來了精神,“說一說,當時有沒有女孩追你?”


    “我那時呆頭呆腦的,缺少那根弦,也許女孩有意思,可是我一點沒感覺到。”陳默笑著說,“說你的故事吧,應該更動聽。”


    “我們是師範大學的中文係,我們班女生比男生多,一旦出現一位吸引眼球的軍校教官,自然成了大家爭相獻媚的對象。現在想起來,真是有點可笑。”


    (下一章:《悲歡離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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