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公裏的路程,車隊整整走了一天。到達庫卡縣城時,天已經快黑了。


    先頭偵察分隊提前一天抵達,早已為後續部隊選好了安營紮寨的地點。


    b團駐紮在縣中學,教室就是他們的營帳。a師指揮部和d團駐縣政府,禮堂的地板、座椅就是他們的行軍床。e團駐紮在縣城邊上的軍馬場,那裏的草料庫可以容納上千人。


    唯有c團沒有駐紮在縣城,而是繼續西行,到達距縣城二十公裏的羊達曼鄉。c團的施工地域是從羊達曼開始,一直往西一百二十多公裏到胡拉甫鄉。


    a師的官兵都知道,之所以將c團派往那個方向,是因為那段施工線路最為艱險,有冰河要穿越,有山頭要攻克。


    每個團出動的兵力大體相當,分配的任務也差不多,在這場四個團同台競賽中,c團從一開始就處於不利的境地。


    c團是a師所屬的拳頭部隊,向來以敢打硬仗著稱。連續多任團長、政委,均是素質全麵的優秀指揮官。


    尤其是現任團長劉金昌,熟讀兵書,作風務實,他常以曾國藩為榜樣,教育部隊不要出名掛號爭彩頭,而要“結硬寨,打呆仗”,靠實打實的真功夫,一項一項攻堅克難。


    鋪設光纜雖不比打仗,但也是鍛煉部隊、考驗作風的重大行動,對於部隊的機動、指揮、通信等方麵都是很好的檢驗機會。


    帕米爾高原尚沉睡在冬季,這裏的牧民當然也在享受著冬閑的愜意。


    羊達曼鄉隻有十幾戶人家,全是以放羊為生的牧民。


    牧民的房子是政府統一修建的,每戶一個小院,整齊地排列在山腳下的低窪處,避風而且臨水。


    鄉政府隻有三四間房子。盡管鄉長、書記非常熱情,想方設法將辦公室和宿舍騰出來,也隻能勉強保障團指揮所使用。c團所屬分隊全都要自行解決住的問題。


    無外乎兩種方式,要麽搭建帳篷,要麽住在運兵的卡車上。


    卡車裏的空間畢竟有限,通常是留給炊事班住的。


    外出施工,做飯是個大問題。炊事班要在極其簡陋的條件下把飯做熟,做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戰士們吃不好,自然就幹不好。


    當地的牧民熱情好客,他們邀請解放軍去他們家裏住,但沒有一個人敢去。


    部隊出發前,明確了群眾紀律,第一條就是不給群眾添麻煩,任何人不能借住民居。


    c團政治處有一輛卡車,就停在羊達曼鄉政府院內,與團指揮所在一起。政治處的七八個人擠一擠,住在車廂裏可以將就,用不著搭帳篷。


    當晚,部隊安頓好之後,已經快十點了。戰士們奔波一天,全都累了,打開鋪蓋卷,倒頭就睡著。


    陳默的床鋪也收拾好了,就在卡車車廂的尾部。一條棕墊子,一床棉花褥子,一個棉大衣,一個羊皮大衣,還有兩床被子。不得不說,這樣的防寒措施應該是到家了。


    次日,部隊休整,以適應高原自然環境。


    團長劉金昌帶領各營營長奔赴施工一線,考察線路,明確分工,下達任務。


    團與團之間有競爭,c團內部,營與營之間同樣有競爭。


    c團這次出動了1000人的兵力,全部任務是挖180公裏的光纜溝,平均到每個人頭上,每人要挖180米。如果每人每天挖3米長,需要兩個月,如果每人每天挖4米,也需要40多天時間。


    鋪設光纜的壕溝有嚴格的標準。溝深120厘米,寬60厘米。按土方量算下來,似乎任務並不艱巨。團指揮所認為,40天完成任務應該沒有問題。


    有些分隊決心更大,要在一個月內完成任務。戰士們鬥誌昂揚,士氣高漲。


    開工以後,工程進展順利。


    光纜溝從羊達曼鄉政府開始向西延伸。


    鄉政府所在的街道是沙石路,既沒有硬化過的路麵,也不需要考慮各種管線,戰士們在白灰線的指引下,揮動鎬鍬,很快就挖出一條長長的光纜溝。


    光纜溝從鄉政府門前經過,繞過山梁,往西南方向前進。


    這一帶是山腳下的草場,土質較鬆軟,挖溝並不怎麽費力。甚至不用鎬頭,直接用鐵鍬鏟土,就可以達到一米多深。


    早上開工,中午時分,就有一些分隊向團指揮所報告,完成了當天的開挖任務。


    有的戰士超級厲害,半天就挖了六米。按照這個速度,一天挖十米也有可能。


    如此算下來,哪裏需要四十天,甚至兩個月,有二十天足夠了。


    開工首日,c團所有分隊全部超額完成任務。每個分隊都湧現出一批突擊能手。


    政治處及時引導部隊開展“比、幫、超”競賽活動。各營成立了黨員突擊隊,各分隊組建互助小組,設立了“每日掘進之星”、“助人為樂獎”等豐富的競爭激勵手段。


    然而,帕米爾高原並不是看起那麽溫和友善,開工第二天,戰士們就遇到了意想不到困難。


    光纜溝穿過了草原,進入山區之後,就要在山頭上開挖,這時,戰士們發現,原來看起來像是黃土一樣的山崗,挖起來比石頭還硬。


    這是遇到了高原凍土層。


    海拔超過4000米以後,地質結構不同於平原,這裏的凍土屋是永凍層,也就是永遠不會融化的凍土。千萬年嚴寒的沉積,那土層會凍得多硬呢?


    這種情況下,鐵鍬顯然是鏟不動的,要用鎬頭來挖,可是鎬也挖不動。


    戰士揮起鎬頭挖下去,鎬頭被彈了起來。戰士的虎口被震得發麻,而凍土上隻留下一個小白點,連一小塊土渣都挖不下來。


    這座山頭預設的光纜溝有300多米,c團的行動受挫。


    團長劉金昌果斷下令:大部隊繞過這座山頭,繼續向前挖,這塊“硬骨頭”,交給團裏的拳頭分隊工兵連來“啃”。


    陳默憑借特有的新聞敏感性,認為工兵連這場硬仗將是極具新聞價值的焦點。


    陳默相信,c團遇到的問題,其他團同樣可能遇到。如果c團能夠率先突破難關,既是戰鬥力的體現,又可為其他部隊提供借鑒。


    這便是新聞報道的價值所在。


    陳默抵達工兵連施工場地的時候,戰士們歪七扭八胡亂躺在地上休息。這難得的時機,隻要有一點空,他們就抓緊時間睡一會兒。


    陳默看了看這一帶的地形,確實是塊硬骨頭。


    工兵連所要攻克的山頭,形似一隻伏地而臥的烏龜,龜背高高隆起,烏龜的尾巴連接著崇山峻嶺,烏龜伸著長長的脖子,俯視前方的空穀,烏龜脖子下麵就是陡峭的懸崖。


    光纜線路要從“烏龜”的左前肢部位穿過脖子,到達右前肢部位。


    工兵連連長王譽峰正組織連隊的骨幹開會,研究施工方案。


    眾人圍成一圈,席地而坐。陳默悄悄地走過去,在連長身後坐下。


    連長王譽峰說:“同誌們,團首長把這麽艱巨的任務交給我們,這是組織對我們的極大信任。我們一定要齊心協力,鼓足勇氣,堅決完成任務,不給全團拖後腿。”


    “團長要求我們多長時間攻下這個山頭?”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尉問。


    “指導員,團長隻給了我們七天時間。”連長王譽峰說。


    “七天,怎麽可能?”眼鏡指導員說,“半天時間過去了,隻挖了不到十米,按這速度,需要三十天時間。”


    “所以,我們才要開個諸葛亮會。按現有的速度,顯然無法完成任務。”王譽峰說。


    “就這十米溝,已經震斷了三根鋼釺,那可是直徑30厘米的螺紋鋼啊,好幾個戰士的虎口被震裂,無法再握工具了。”眼鏡指導員說。


    “我知道,困難很大,但我們不能被困難嚇倒,越是困難,越是要開動腦筋。不能用蠻力,想想有什麽好辦法。”王譽峰說。


    “我有個辦法。火攻!”一名少尉說,“既然這山頭是凍土層,我們能不能把凍土融化呢。”


    “怎麽融化?”


    “用火啊。”少尉說,“我們多找些柴草,在預設的光纜溝一線生火,用火將凍土燒軟之後,再挖就容易一些。”


    “一排長這個方案,聽著可以。但是,你想過沒有?火從何來,這山光禿禿,哪裏去找足夠的柴草。再說了,火燒能融化多深的凍土呢?那是千年萬年形成的凍土,uu看書 w.ukash.m 即便用火,也隻能融化一個表層,不能解決根本問題。”王譽峰說。


    “二排長你的意見?”眼鏡指導員問。


    “我想,得用電鑽。”二排長說,“先用電鑽打孔,然後再用鎬挖,清理出一層土之後,再打孔清理第二層,每層30厘米,分四層,就可以達到溝深要求。”


    “別瞎扯了。”三排長說,“電鑽,電從何來?”


    “用發電機啊!”二排長說。


    “發電機在哪裏?”三排長說。


    “讓團後勤處從山下運過來。”二排長說,“後勤保障這時候需要發揮作用了。”


    “怎麽可能?”三排長說,“如果電鑽功率小,根本就打不進凍土層,如果大功率電鑽,小型的發電機就不行。在這山裏,怎麽可能安裝大型發電機呢?”


    眾人聽兩位排長爭執,誰也不說話了。


    這時,一位中士班長說:“我有一個主意,危險性大一些,就看我們敢不敢用?也不知道團首長會不會批準。”


    “什麽主意?說!”連長王譽峰眼前一亮。


    (下一章:《攻堅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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