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份,是西域南部最冷的時節。雖然很少下雪,但寒冷從不缺位,零度左右的氣溫會維持一個月左右。


    “給,戴上吧。”阿孜姑麗跳下自行車,取下自己的皮手套遞給陳默。


    “你的手不冷嗎?你的手會冷的。”陳默望著阿孜姑麗清澈的眼睛,沒有接她的手套。


    “我坐在後麵,手可以藏進袖子裏啊。”


    “戴你的手套,我心裏會過意不去。”陳默心裏真高興,可是嘴上還在推辭。


    “戴不戴嗎?不戴算了。”阿孜姑麗裝著生氣的樣子,就要自己戴了。


    “噢,好好,我戴我戴。”陳默樂嗬嗬地接過手套。


    那是一雙黑色的皮手套,質地柔軟,腕部帶有一圈黑色兔毛。


    陳默試了試,雖然戴著有點緊,手還是能伸進去。


    陳默是軍人,但更多時候,他抓的不是槍杆子,而是筆杆子,從小也沒幹過多少粗活,手形偏小。


    此刻,戴上女孩子的手套,他的心裏別提多美了,連聲說道:“真暖和,真暖和。”


    “行了,趕快走吧。”阿孜姑麗催促著。


    陳默想方設法把車子騎得很慢,可是路就那麽長,不一會兒就到恰爾希村口。


    “好了,我該下去了。”阿孜姑麗說。


    陳默將自行車停下,問阿孜姑麗:“最近,你都是晚上六點下班嗎?”


    “不是,今天特殊情況,晚了。平時中午三點下班。”


    “哦,三點,我記住了。”陳默說。


    “記什麽記?下周我就換班了,開始上夜班。”阿孜姑麗整理了一下大衣。


    “夜班上到幾點,怎麽回家呢?”陳默不放心。


    “夜班上到第二天淩晨,天亮後才回家,醫院有我宿舍呢。”阿孜姑麗盯著陳默的眼睛說,“你問這些幹什麽?像個私家偵探,神神秘秘的。”


    陳默笑了笑,說:“我要掌握你的行蹤,怕你丟了。”


    “瞎說。”阿孜姑麗奪過自行車,“別在這兒站著了,我該回家了。”


    “我送你到家門口吧!”陳默故意逗阿孜姑麗。


    “你快走吧,拜拜。”阿孜姑麗剛準備騎上車子,她又回過頭來笑了笑,衝陳默一伸手說:“我的手套。”


    “唉,好吧。”陳默把手套取下來,在手裏拍了拍,卻沒有遞給阿孜姑麗。


    “給我呀。”阿孜姑麗說。


    “這樣吧,你好事做到底,幹脆把手套借我戴一戴,你看我還要走很遠很遠很遠的路,手有多冷啊。”陳默想在自己身邊留一點阿孜姑麗的東西,就厚著臉皮耍賴。


    “嗯——好吧,那你先戴著,可別忘了還給我啊。”


    就在這時,村口出來了一輛毛驢車,車子上坐著一位白胡子的老大爺,他笑咪咪地看著阿孜姑麗。


    阿孜姑麗衝老人招招手,說了幾句問候的話。毛驢車從他們身邊走過。


    “哼,還不快走。”阿孜姑麗一副嬌嗔的樣子。


    “是,護士同誌,我馬上歸隊。”


    阿孜姑麗一轉身騎上自行車走了。她烏黑的長發在風中飄起,沙棗花的芳香漸漸消失在風中。


    ……


    陳默回到宿舍,翻來覆去仔細研究這雙不平凡的手套。


    它就是一雙普普通通的手套,可是阿孜姑麗戴過之後,就不是一雙尋常的手套。


    陳默把手套的腕部湊到鼻子跟前,淡淡的芳香依舊在,令人神往。


    他想起唐朝時期,安祿山給楊貴妃進貢的沙棗香露,讓倍受皇上恩寵的貴妃娘娘更加迷人。清朝乾隆皇帝得自回疆的香妃,她的身上就有一種異香,難道也是沙棗花香。


    沒錯,阿孜姑麗身上與生俱來的芳香,應該就是香妃一樣的芳香,最讓陳默著迷。


    可是,如果明天就把這雙手套還給阿孜姑麗,那麽他的身邊就隻剩下想象和回憶。


    陳默決定,這雙手套不能還,他要給阿孜姑麗另買一雙手套,既表示自己的心意,又可以留住阿孜姑麗的芳香。


    第二天,陳默又去了一趟庫拉市。在衝洗照片的店鋪裏,老板告訴他,膠卷大部分曝光。早先時候拍的,勉強洗了幾張,效果也不好,最後那天拍的,都沒洗出來。


    陳默非常失望。最後那天拍的照片,大多是阿孜姑麗的。


    事已至此,隻好麵對現實。好在阿孜姑麗還像以那樣對待他,給她拍照的機會肯定會有。一定要把阿孜姑麗迷人的笑臉留在鏡頭裏。


    陳默要給阿孜姑麗買一雙新手套,跑了好幾家商店,都沒有找到滿意的。看到的手套,不是做工粗糙,就是設計笨拙。


    轉了半天,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店鋪,選中一雙秀氣的手套,天藍色,修長型,腕部帶有灰色的兔毛,質地和樣式都不錯。


    陳默回到民樂縣已是中午兩點。


    他把新買的手套揣在口袋裏,手上戴著阿孜姑麗的那雙手套,在醫院門口等著阿孜姑麗。


    等了好長時間,卻沒有見阿孜姑麗出來。眼看已經三點多,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依然不見阿孜姑麗的身影。


    陳默徑直去了外科護士值班室。阿孜姑麗不在裏麵。


    陳默問一位值班的護士。護士說,阿孜姑麗昨晚臨時加班,今天一早她就回家休息了。


    陳默有些失望。


    他回到c團的辦公室,什麽也不想幹,甚至連當天的報紙都不想翻一翻。


    那些報紙說是“當天的”,其實是幾天前的,因為民樂縣太過偏遠,庫拉地區又沒有通火車,報紙在路上要走好幾天。


    通常看到的《中青報》、《人民日報》都是三四天以前出版的,《西域日報》稍快一些,可以看前一兩天出版的,隻有當地的《庫拉日報》當天發行,當天可以看到。


    等他從報紙上看到消息時,新聞早已成了舊聞。


    陳默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坐著實在無聊,就去別的辦公室轉悠。


    他進了組織股辦公室,看到胡英輝正在收拾辦公桌,抽屜裏的文件資料全都堆在桌子上。


    “還沒到過年的時候呢,就開始清理自己東西了?”陳默問。


    “陳幹事,我調動工作了,要去a師政治部。”胡英輝答,“這些東西簡單收拾一下。”


    “好事啊!祝賀你!”陳默說。


    胡英輝靦腆地笑了,“謝謝。”


    “你離目標又前進了一大步。”陳默覺得這事有些突然,不過他很快就能想明白,像胡英輝這樣的“筆杆子”,c團是留不住的。


    “我先過去協助工作,以後能不能留在那裏還不一定。”胡英輝把整理好的資料裝進一個紙箱裏。


    “是師政治部組織科嗎?什麽時候走?”陳默轉到胡英輝的辦公桌前坐下來。uu看書 uukanshu


    “是的。上午來的通知,讓我星期一去上班,我準備星期天走。”


    胡英輝當然高興能去師部工作,不僅是因為a師機關級別高,晉升的空間大,還有一點,就是他可以天天見到劉翠,情感交流的機會豈不是更多。


    “你以後就是上級機關的領導了,可別忘了c團這幫兄弟。”陳默隨手拿起桌子上的報紙翻起來。


    “看你說的,也許幹得不好,過兩天又被退回來。”


    “不會的,以你胡幹事的手筆,隻要想幹,肯定能在師機關立足。”陳默很自然地想起胡英輝與劉翠的關係,“a師的政治部對你吸引力不小啊。”


    “唉,哈哈!”胡英輝不太會掩飾自己,他與劉翠的關係政治處的好些人都已知道。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隻要你真心付出,一定會有滿意的結果。”陳默這樣對別人說,其實他自己並不太相信“付出就有回報”。


    “對,你說得對。”胡英輝說。


    “好了,你收拾吧,到a師有事沒事經常打個電話回來。”


    “一定一定。”胡英輝把箱子封好,推到了門口。


    陳默離開胡英輝的辦公室,他覺得如果劉翠真的與胡英輝好上,是很不錯的一對兒。胡英輝這人本分規矩,沒有壞心眼,對劉翠又好,她會幸福的。


    想到這裏,陳默覺得有些欣慰。他希望胡英輝的努力能彌補他自己對劉翠的虧欠,盡管他不是有意的。


    (下一章:上命難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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