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告訴陳采兒的速算之法,其實就是簡單的加減乘除法。


    這些簡單的算法,方寸自然能記得,一張乘法口訣表就能搞定。


    但是,像那些珠心算之類的高級算法,方寸就真不太懂了。如果早知道自己有一天會穿越的話,打死他也不學計算機。


    然而,方寸僅拿出那簡單的乘法口訣表,陸夫子便疑惑道:“你前世,莫不是術家學者吧?”


    這個方寸倒是知道,這個世界雖說儒門獨大,但學者當中,也不僅僅隻有儒家。


    除了儒家,還有兵家、陰陽家、墨家、農家、醫家、商家、小說家,雜家等等,而術家,也在這諸子百家當中。


    術家專門研究天文曆算,他們精通算經,易經等等。


    有些甚至可通過天象來占卜凶吉運道,這便是占星家。


    然而,這個世界雖諸子文化爭鳴,但真正一家獨大的,卻是儒家。


    兵家雖也勢大,但卻與江湖遊俠一起,被人稱之為武夫。


    道門與佛門,儒家,都看不起這些武夫,道佛二門覺得武夫為追求力量而自斷長生之路,這是舍本逐末,愚蠢之極,被極度鄙視。


    山上修士看不起山下武夫,由來於此。


    而儒家又覺得武夫頭腦簡單,隻知好勇鬥狠,羞與為伍。


    即便是那些熟讀兵法,甚至出過不少儒將的兵家,依然還是沒能擺脫他們被稱之為武夫的命運。


    武夫,其實並非褒義詞,它帶著濃濃的諷刺意味。


    方寸輕咳了下,一臉赧然道:“沒有,我前生其實就是一個開雜貨鋪的。夫子要是問我如何開雜貨鋪,我能和您說上三天三夜,您要是和我說這速算之法,我也就隻有這點能耐了。”


    “你覺得你這話,老夫信嗎?”陸夫子拎壺添茶,朝他冷笑,警告威脅的意味極為明顯。


    方寸無奈,整條龍軀攤在茶案上,腦袋探入杯中,將杯中茶水一吸而盡。龍在屋簷下,也不得不低頭哇!


    打不過這糟老頭子,如之奈何?


    他輕歎一聲,道:“夫子,你這般懷疑我是不對的,你這是犯了經驗主義錯誤,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根據經驗來推斷的……”


    “經驗主義錯誤?”


    陸夫子聽到這個新名詞,不由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仿佛像抓住了方寸的狐狸尾巴似的,微笑道:“說說看,何為經驗主義錯誤?”


    隻要不聊數學,說啥都好啊!


    方寸輕咳了下,整條龍都變得精神了。


    隨口便道:“要說這經驗主義,還得從唯心論與唯物論說起。經驗主義,其實就是一種唯心論,就是憑著以往的經驗,唯心的認為事物應該就是如此。但很顯然,這就太絕對了,萬事無絕對嘛!而所謂唯心論,又分客觀唯心,主觀唯心,以及絕對唯心……”


    麵對這位被青溪鎮人喻為‘學富十車,才高十鬥’的陸夫子,方寸說起這些東西來,那是一點都不露怯,侃侃而談。


    而陸夫子也是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點頭。


    末了還附和道:“如此看來,佛家所言‘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我儒家的‘吾心即宇宙’,‘心即理’;道家的‘心外無物’,這些都可以看成主觀唯心論……有趣,有趣!”


    方寸:“……”


    咱們交流時,你能不能不引經據典?


    “夫子,方寸……”


    撐著把畫著青溪鎮水鄉煙雨圖油紙傘的陳采兒,拎著小白裙,小跑了進來。她收起傘,在地上甩了甩,看向方寸,“怎麽了?”


    此時,陸夫子正若有所思的模樣,完全沒有理會陳采兒,陳采兒這才有所一問。


    “沒啥,這是做學問之人的臭毛病,總喜歡鑽研。”方寸鄙視了糟老頭子一句,道:“你怎麽來了?”


    “陳家那邊又來人了,還帶了不少龍珠石來。”


    “帶了多少?”方寸唇角一揚,問了句。


    陳家原本是想直接和方寸對話的,雖然陳父願意回歸族中,但因為陳采兒對他們這個家族不怎麽理睬的原因,所以他們把目光看向方寸這隻妖寵。似乎是想跨過陳采兒,直接和方寸對話。


    可惜,方寸也同樣不理睬他們,使得他們不得不重新拾起和陳采兒之間的聯係,說起來還真是有些諷刺。


    “這次他們加到一百顆了,全都是上品之選。”


    “嗬……果然還是小家子氣,被拒絕了幾次,居然還是隻能拿出這麽點東西,還不到十株龍血草的價值,采兒願意原諒他們麽?”


    陳采兒看了眼夫子,然後又看向方寸,點頭道:“方寸願意,我也願意!”


    她知道龍珠石對方寸有用。


    方寸看了眼陸夫子,輕咳道:“太小看我了,我怎麽可能為了區區百顆龍珠石便出賣自己的靈魂,至少也得千八百顆才行吧!”


    啪……


    方寸的腦袋被人拍了一巴掌,完全躲無可躲。


    而可恨的是,他還無法報仇,一旁的陳采兒更是掩嘴輕笑。


    陸夫子緩緩收回那隻‘罪魁禍手’,道:“這便是人之貪欲啊!切記切記,無禁則淫,無度則逸,縱欲則敗!止不住心中貪念,便會忍不住以身犯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方寸眨巴著大眼,暗忖:“這就教訓上了?”


    “需知,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君子求法,悟之有方……吾輩讀書人,還需胸懷正氣,方可無欲則剛。”


    方寸繼續暗忖:“這是好為人師上癮了吧?我隻是一隻蟲……不是,我就是一條龍,又不是讀書人!”


    不過看到陸夫子看向陳采兒,方寸才知道,自己被當教材了。


    “先生教訓得是,采兒記下了!”


    果然,陳采兒也是心有玲瓏之人,u看書 .uukashu一下就聽明白了。


    “不過,你這小蟲子雖智慧不高,但怎麽也算生而知之者,來來來,繼續和老夫說說你那什麽‘唯物論’,你也就剩這點用處了。”


    “……”


    如果打得過這老頭,方寸很想呸他一臉。


    但最後,他還是從心了,“其實唯物論與唯心論正好相反,沒什麽好說的,我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未曾悟透,如何能與先生交流?”


    “嗬!現在倒是謙虛上了?你是不屑說,還是不想說?”


    看這老頭又在那摩拳擦掌,方寸不由無言,末了道:“夫子,咱們都是文明人,得講道理。玩拳頭,那是武夫之道。”


    “這你就不知了,在那廟堂之上,多少儒者出生之人,喜歡用拳頭辯理?老夫這也不算獨一份。”


    麵對這種有文化又有拳頭的老流氓,方寸能說什麽?


    他隻能輕咳了下,道:“夫子所言在理啊!這便是文人之豪邁不羈麽?真是令人神往啊!嗯,正如夫子時才所言之‘正氣’,在唯物論者眼中,那便是不存在之物,是唯心論者所提出的。”


    結果方寸很快就被打臉了,隻見陸夫子搖頭道:“此言謬矣!正所謂‘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可敢說河嶽日星皆非物質?”


    方寸張了張嘴,問了句:“夫子,這番話是誰說的?”


    陸老頭傲然道:“老夫說的!”


    方寸:這糟老頭,果然不要臉!


    文老爺子,有人不要臉地把你那驚世之作給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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