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沒死?”


    萬千雷霆之下,黑龍的確灰飛煙滅,可其原本的位置,地麵竟然還有黑氣在蠕動,對此,徐階不由笑道:“看來,你想留著底牌來對付我,是不能如願了。”


    言語之間,那地麵的黑氣,竟然組成了一個巨大漩渦,宛如深淵之門。


    無盡的惡念從門內咆孝而出,卷席於天地之間,形成巨大的黑色龍卷,在無數刺耳的尖叫、哭喊、怒吼的喧囂迷茫當中,一雙遮天蔽日的翅膀猛然展開。


    滅世的黑龍重現於天際。


    毀滅的黃金童注視著世間的一切,張執象以為有天眼洞徹,便能以天師劍斬殺黑龍,以雷霆借助願力來將黑龍挫骨揚灰。


    他是成功了。


    他殺死了黑龍一次,也僅僅隻是殺死了一次,他殺死了馬丁路德,但黑龍以更強大的姿態回來了,再也不複半點“人”的成分。


    西羅人曾經橫霸天下五百年的曆史,真正具現了出來。


    不是化身,而是真正的黑龍。


    那漆黑的深淵之門,無盡的惡意依舊在狂湧,好似要將全世界都汙染一樣,毀滅的氣息鋪天蓋地,連空間都為之顫動。


    《逆天邪神》


    “是曆史,但不隻是曆史……”


    看著這一幕,張執象呢喃著,徐階則有趣的笑道:“當然不是啊,西羅人的崛起,又不單單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西羅人橫霸天下五百載,說到底還是華夏自己的緣故。”


    “不僅僅是五百年前的自作自受。”


    “還是五百年後的數典忘祖,維護西羅人所謂的文明,自認為愚昧,民智不開,毫無獨立思考能力,整個社會文化的大環境,其風氣所致,才是黑龍強大的根本啊。”


    “欺世的謊言,若是沒有人配合,怎麽圓得過來?”


    “漏洞百出的謊言,若是肯質疑,如何找不到真相?”


    “西羅人的文明,文明所犯的罪惡,何嚐不是有一批人故意逢迎,有意為之的結果?”


    “那裏,有多少我們自己人呢?”


    “若是利益相關也就罷了,可是更多的人,寧願跪在地上,膝蓋生了根,寧願相信人世間的一切不公、一切不順,都是因為華夏文明的錯,也不肯麵對現實。”


    “貪婪、懦弱、卑鄙、惡毒。”


    “造成最終那一切的,是全人類的共業啊。”


    “為什麽受二茬苦,遭二茬罪,為什麽文明要走到生死存亡的關頭。”


    “不就是人心的問題,從來沒解決麽?”


    “自古百姓最無辜?何曾無辜!”


    “不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而是天下興亡,匹夫是躲不過去的啊,溫水煮青蛙時不知道反抗。”


    “當亂世來臨的時候,時代的泥沙俱下,便是匹夫天崩地裂的末日。”


    “時代來臨,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大家……都是惡龍啊。”


    “五百年的因果,五百年的愚昧,五百年的惡念。”


    “才是真正的黑龍啊。”


    徐階看不起馬丁路德,但對於黑龍卻饒有興致,就像欣賞一朵“惡之花”一樣。這是大明鯨落後,在大明屍體上孕育而出的怪物。


    是數百年後,那反複掙紮,墮落與奮鬥之間,不斷拉扯的精彩劇目啊。


    “張執象,看看這頭黑龍,多麽藝術啊,哈哈哈……”


    徐階很激動,他似乎等這一幕很久了,期待著張執象與黑龍真身的重逢,期待著五百年的曆史與大明相碰撞!


    你知道的吧?


    我們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裏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


    外麵的敵人,從來都是癬疥之疾,而內部的敵人,最輕都得刮骨療傷!


    實在不行,那得學華佗給曹操治病,把腦袋打開,才能治了那頭痛的毛病!


    此乃,曆史的慣性。


    你張執象想要改變大明,改變未來,有……問過它嗎?


    翼若垂天之雲,遮蔽了日月星光,那黃金之童的閃耀,仿佛天空唯二的太陽,恐怖的威壓猶如實質,幾乎所有凶獸都扛不住這個威壓,被直接壓跪在地。


    “不是威壓……”


    “啊,的確不是威壓,這是王權。”


    徐階表現得輕描澹寫,作為白蛇化身的他並不受這種神通的影響,但張執象不行,若非有明靈珠,張執象此刻得很吃力才對。


    這是王權,強權,是固有的權力印象,是暴虐,是支配,是不可理喻。


    人有不同的階層,這沒有什麽問題,隻是在失去了道德的維護之後,階層就變成了階級,也就有了貴賤之分。


    這便是王權。


    滅世魔龍猛然振翅,口吐人言的下達了審判:“死。”


    頓時,無數漆黑的鎖鏈憑空生成,猛然朝張執象竄去,他拔劍揮砍撞出驚天聲響,但鎖鏈不依不饒,直至將他限定在一個範圍之內,然後,天空一柄巨大無比的審判之劍緩緩凝聚……


    這是審判。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三界內外……”伴隨著金光咒的吟誦,張執象周身的金光亮得刺眼,宛如實質,天地萬物,都有點點金光飄來……


    然而。


    漫天金光戛然而止,吟誦之聲寂靜無寥。


    這是沉默。


    那黑龍不讓張執象吟誦,自己卻發出了高亢的龍吟,其節律如歌如頌,它於天空舞動,仿佛一場浩大的儀式。


    那歌聲激昂,仿佛在讚美天地的遼闊、豐饒,讚美君王的聖跡。


    此類的詩歌,在詩經中有許多,風雅頌當中,頌便是此類,讚美自然,讚美神靈,歌頌祖先的功績,是祭祀的儀典。


    但,黑龍的吟奏與詩經的頌不同。


    本來,頌之聲較風、雅為緩,其內容顯得比較空泛玄妙,而沒有前兩者比較強烈的現實含義。黑龍的吟奏則更加突出,如頌之頌。


    在這美好的歌頌之下,黑龍變得更加巨大,仿佛徹底遮蔽了天空,而那漆黑的滅世之翼後麵,是火紅的光。


    漫天隕石,墜落如雨。


    仿佛,要淹沒整片大陸……


    大地在震顫,冰川在崩解,海嘯在堆砌,陸地……在沉沒。


    黑龍,竟是想將整個南極大陸,都送入海底!


    它在宣告,它在展示。


    這是絕對的力量,這是不容忤逆的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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