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失去過才明白珍貴。


    安南的那些地主,被趕出家鄉,收繳土地,被喊打喊殺如過街老鼠,他們的每一天都生活在惶恐當中,而製造這一切的不是那些泥腿子,而是大明。


    經曆過這一著,他們才會明白,是不能心存僥幸的。


    他們必須拚了老命支持南京,戰勝“邪惡”的嘉靖,他們才會有好日子過,不然他們做夢都要嚇醒,夢到自己被吊死,幾輩子積累的財富再度被卷席一空……


    所以他們對內必定會極其殘酷,對外瘋狂支援、求戰。


    這對南京來說很重要。


    錢如京一席話,大家都很是意動,為什麽呢,因為在大明,他們不能明著來造反,不能明著來吃人,不但要顧及臉麵,更因為他們自己組織度也有限。


    整個江南的控製,畢竟不是由一個嚴密的整體實現的。


    他們不可能對江南予取予求。


    而安南不一樣了,他們不但可以予取予求,甚至還不用付出任何製度成本……


    “讓安南士紳還鄉,重點是支開南征軍,否則他們兵再多也不過是烏合之眾,不可能打的贏南征軍的。”


    “是否催促許家在南洋的攻勢更猛烈一些?”


    “亦或者,我們提醒南征軍滿刺加的重要性,讓他們在滿刺加與許家決戰?”


    “如此一來,引開南征軍,光複安南,切斷仇鸞的後路,如果能殲滅這十二萬南征軍,對於嘉靖來說,無異於斷掉一臂。”


    “隻要再解決俞大猷的遼東軍,嘉靖就是熱鍋裏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了。”


    說話的是江寧秦氏這一代的家主,叫秦槐,自秦檜掌權以來,到秦钜成為抗金英雄洗白,秦家可是士林的常青樹。


    他們這些士族才是議事院的基石,平常雖然少說話,但不代表不說話。


    隻是把工作讓給專業人士罷了。


    如今大戰全麵開啟,危急存亡的關頭,他們可不會再緘默,而是紛紛在發力,除了秦家,還有南海葉氏,他們也是南宋時期傳下來的,當年葉氏一門八進士,可謂煊赫一時。


    葉翰風接話道:“嘉靖能依仗的不過是這點軍權罷了。”


    “他這次南巡回京後的所作所為,已經徹底得罪了天下士人,李時一黨投靠我們,就是鐵證,除了嚴嵩那種狗腿子,還有幾個人願意為嘉靖做事?”


    “朝廷上,隻要扳倒嚴嵩、張瓚、唐龍他們三個,嘉靖就無將可用了。”


    “嚴黨也自然土崩瓦解。”


    “比朝廷更好的是地方,嘉靖離心離德,先是登聞鼓限製百官,又讓百姓參政、議政,如今又強行減租,還提倡俠客行為。”


    “天下苦嘉靖久矣,我等約縱連橫,不出半年,定叫嘉靖政令不出京師!”


    “讓他看看,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


    錢如京一看是秦氏和葉氏說話,當即捧場道:“沒錯,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嘉靖已經徹底瘋了,竟然想與天下人作對,定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大家很積極的通過了支援安南士紳的議案。


    至於引南征軍離開,其實他們不說,仇鸞也看到了滿刺加的重要性,南征軍雖然五月中才大致攻略完安南,但也不能停留太久,五月底就必定要繼續南下,前往滿刺加。


    許家在五月初的時候就已經集結完兵力了,總攻全麵發動。


    南洋戰事十分激烈,南征軍打掉安南,也隻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必須攻擊滿刺加,打敵七寸,才能分擔掉王家和吳家的壓力。


    如果不主動出擊,就隻能冒險以海路去支援吳王兩家被圍困的地區。


    仗打成那個樣子,就不知道該怎麽贏了。


    湛若水是有這個戰略思維的,看安南的戰局,明白仇鸞作為一代名將,有這個水準,所以南征軍必定不會久久盤桓在安南,他才提出這個問題。


    主持會議,重點是討論問題的方向。


    而不是做報告會,要讓大家參與進來,他們才會願意出力,這是湛若水的風格,與楊廷和、費宏、夏言都不同。


    討論完安南之事,再討論……王家。


    “王家海戰若敗,定然元氣大傷,其野心勃勃,又與嘉靖、張執象勾結,不能再容他了,王家敗後,我們如何瓜分王家?”


    “王家外有人參貨源,內占醫藥之利,十年前又得兩綱鹽引,插手鹽業。”


    “一年進項,怕是有兩三千萬兩銀子。”


    “這還是王家沒有刻意賺錢的緣故,他們幹擾我們鹽業營利,又平價售賣藥材,可以說完全是浪費資源。”


    “交由我們來做,這些產業的營利至少能翻一番。”


    湛若水這話一出,大家又熱鬧了起來,沒錯,話事人可不光是要解決問題,還要開源謀利才行,這樣大家有利可圖,才會信服嘛。


    楊廷和懂事,費宏懂事,湛若水也懂事。


    就你夏言不懂。


    大家都對王家的財富很有興趣,但也不得不顧忌墨教,秦槐說道:“王家有墨教支持,萬一到時候墨教庇護,我們該如何應對?”


    這是很麻煩的事情。


    以前阿薩辛的刺客很有名,但那也隻是在西羅洲和西域而已,在華夏,真正可怕的永遠不是刺客,而是死士。


    墨教隱匿以後,墨家在漢朝存留的,就隻剩俠客了。


    是墨教拋棄了這部分人嗎?


    並不是,墨俠依舊保存了最純粹的墨俠,亦或者說,要比墨子時期更加“純粹”,他們天下行走,為墨教做事,你甚至不知道,江湖上青龍榜上的高手,有幾個其實是墨教的人……


    更何況隱身在黑暗中的那些墨俠,前仆後繼不要命的墨俠。


    誰也不願意惹墨教,因為這群人真的一言不合,就滅人滿門……


    麵對墨俠的可怕,湛若水胸有成竹的一笑,說道:“墨教支持王家,可能與他們在沁源做的事情有關,但不管如何,墨教的大理念是不會變的。”


    “他們要改造文明,而張執象可不像是外算學那一派的。”


    “他修煉的越好,就越是說明他對內算的堅定,嘉靖與張執象的組隊可不會分開,王家又與嘉靖張執象靠攏,墨教是不可能會忍耐這種事情的。”


    “放心吧。”


    “隻要嘉靖再做的過分一些,或者說,當嘉靖正式開始變法,將理論核心公諸於眾的時候,墨教必然舍棄王家!”


    “我們要把握住這點,才能先下手為強。”


    “不然,五大商幫,可不會看著我們吃肉而不來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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