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乃海道之險要,東南之門戶。


    其地勢由西南向東北傾斜,南部島大,海拔高,排列密集;北部島小,地勢低,分布稀疏,陸地總麵積1440.2平方千米,有島嶼1390個。


    陸地麵積不大,人口卻超過百萬,比南京還要繁榮。


    自寧波登船,便可以看到風帆蔽空,海麵上的船隻絡繹不絕,一船船的金銀珠寶被運送到舟山,亦或者在賭場裏揮霍一空,亦或者買下大量物資,往返貿易。


    大明最初的海禁,是禁止私人貿易,有朝廷建立朝貢體係,扶持支援土著文明的同時,由朝廷把控商道。


    所以洪武永樂年間,皇帝賊有錢。


    朱棣打蒙古,帶著幾十萬人旅遊,五年可以去三趟,戶部說沒錢?我自己出嘛。


    打不打仗不要緊,主要是拉練部隊,掌握軍權。


    但自從朱棣死後,仁宗時期丟掉了安南,宣宗收複安南失敗,舊港宣慰司後來也沒了,皇室就失去了海權。


    士紳商人們一邊以禁海作為祖宗之法來限製皇帝,一邊走私貿易做的飛起。


    他們在東南沿海與扶桑西海岸的島嶼上建立了許多貨物集散中心,商隊數量僅史書記載的,就有130個,在嘉靖倭亂時期,以海賊王王直的團體最大,麾下船隻上千艘,聚眾數萬。


    史書記載,王直建國為宋,自稱徽王。


    有意思的地方是,書上說,王直最早投靠在同鄉人許棟的集團擔任掌櫃,後來引倭入寇的元凶,又是王直的下屬,叫徐海。


    徐海,本名許海。


    既說了許海是王直的下屬,又說王直與許海競爭,明明記錄許海與王直鬧掰了,許海引倭入寇,又說王直是海賊王。


    自相矛盾的地方太多了。


    張執象隻能結合目前所知的信息,再將書上的東西映照一二,扒拉出了大致的框架。


    引倭入寇是許家做的。


    而王家,則在許家和南京的合力下,借助嘉靖禁海的勢,將王直幹掉了。


    在曆史上,許王之爭,是王家敗了。


    而許海作為勝者也不好受,他被胡宗憲逼得走投無路,跳海而亡。


    嘉靖倭亂。


    勝利者是嘉靖,整個江南士紳和豪商都受到了巨大打擊……


    一直到嘉靖死後,隆慶繼位,有了“隆慶開關”,倭亂才停止,被嘉靖打壓了十多年的江南士紳和豪商們才鬆了口氣。


    嘉靖晚年修仙昏庸?那是史書上的寫法。


    畢竟嘉靖晚年都在與士紳們戰鬥,而且極大的損害了他們的利益,被抹黑也就順理成章了。


    將事情理清。


    張執象所乘的船隻也抵達了雙嶼港,雙嶼港在舟山島東南約五裏外的島上,站在港口,極目遠眺,可以看到舟山本島的繁榮,那高高立起的巨大煙囪,讓人有一種時空的錯亂。


    不光是工廠煙囪冒出的蒸汽,還有那萬料海船行駛時的蒸汽,都讓人懷疑這不是在1537年的大明,反而是在十九世紀的倫敦。


    張執象還看到了巨大的船塢,數以千計的工人在建造海船。


    那一排數十個船塢極為壯觀。


    也不知道舟山從事造船業的人員有多少,恐怕至少有數萬人,這是全世界最大的造船基地,也是全世界最大的兵工廠,貨品集散中心,貿易中心。


    “張執象?”


    在張執象眺望舟山的時候,一個麵容與王源之有三四分相似的男子獨自走來,男子繼承了王家的俊美,但卻美得有些刻薄鋒利。


    他穿著一身和服,不,這個時代,應該叫“吳服”。


    這本來就是華夏的服飾,隻是扶桑人用了,後世就改為和服,有點沒道理,可能是因為跟扶桑打交道比較多,他的打扮其實還是有點偏扶桑風格。


    吳服、木屐、花傘。


    作為一個男性這麽打扮,卻也沒讓人覺得陰柔,隻是有另一種獨特的美麗。史書記載,扶桑大名中的宇久盛定、鬆浦隆信等都對王直極為優待。


    或許,光憑這份外貌氣度,那些扶桑大名看他就覺得是在看天潢貴胄,比他們自己的天皇,更像天皇。


    天空有著陰綿的細雨。


    王直撐著傘,張執象則任由細雨拂麵,問道:“王家四郎?”


    “跟我來吧。”


    王直微微點頭,然後轉身前行,木屐踩在糯米灰漿鋪就的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響,張執象這才注意,這邊島上的道路,都是用這種“水泥”鋪就而成。


    “這裏好奇怪。”


    “嗯。”


    隨著漫步前行,王翠翹和張靜篤看著雙嶼島的氣氛,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雙嶼島上有著隨處可見的涼亭,穿著粗衣短褐做工的工人也能自在飲茶,有女子彈琴,則會有一些人圍觀,一曲彈罷,各自拍掌叫好,島上整個怡然自得,但萬事萬物又井井有條。


    尋了一處沒人的涼亭。


    王直停下,說道:“雙嶼島是王家的,在這裏的都是沿海百姓送入我船隊中的子弟,島上有學堂、武館、醫館、工匠館……一應生活、學習皆自主使用,無需任何花費。”


    這是王直對雙嶼島的第一句介紹。


    王翠翹她們隻覺得新奇,張執象卻明白了,自從他寫那篇分析報告之後,在他這裏得到了馬先生的學問,用的最好的不是嘉靖,而是王家。


    不但王絳闕在青羊山起義軍裏麵搞馬學,王直在雙嶼島也是如此。


    或者說,王家的經營理念本就相近,大概全麵都在向這個方向靠攏,王家能夠體會到,馬學的應用讓他們內部的凝聚力越來越強。


    幾乎每一個員工,都在為王家的發展竭盡全力。


    那不光是錢的問題。


    而是“天下皆白,唯我獨黑”,那種人格上的平等,那種自己當家做主的感覺,是外麵世界想都想不到的……


    因而雙嶼島與外麵的世界格格不入。


    簡短的介紹了下雙嶼島後,王直看著張執象說道:“叔父提及了你對我的擔憂,事實上大可不必如此。”


    “我沒有想過用馬學這套去爭天下。”


    “因為我不可能讓全天下所有人都過上這種日子,實際上,即便是王家的富有,也僅僅隻能給予一部分人這樣的生活。”


    “因而並不存在讓我奪取天下的客觀條件。”


    “至於稱王割據,更無須擔憂,王家從不貪圖那種虛名,以官寮帝製那一套,如今的時局,是不可能取代大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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