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受登基之後,薑玥為王後;而薑玥三年不孕,一孕三年。


    因著懷有身孕,子受不得近身,失去了應有的夫妻生活,於是子受登基時,便納了黃袞之女、黃飛虎之妹為妃;不久又大肆選妃, 充實宮廷。


    眼下又在選妃——先時選妃,因聞太師在朝中,尚有克製;眼下卻是搞的轟轟烈烈。


    滿朝文武倒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子受是人王,人王當然不可能止三兩個妻妾;要子嗣繁榮,必定廣納妃嬪。


    此時宮中,王後薑玥正在靜修。便聞黃妃來訪。


    出來見了黃妃,分開落座。薑玥道:“黃妹妹何事來我這裏?”


    黃妃說:“大王又要納妃, 王後就不管管?”


    薑玥笑道:“大王乃是人王,納妃天經地義。”


    黃妃嗤笑道:“大王納妃自是天經地義, 卻作的太過,此間一次要納千人,若聞太師在,必不允他。”


    薑玥笑道:“可聞太師不在朝中。”


    黃妃直道:“王後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大王納的妃子,多是賤民出身;大王的意思,早已一目了然。”


    說到這裏,她正色道:“大王誌向高遠,王後亦知之。然貴族是大商的根基,大王此舉,便是自毀根基,自取滅亡之道也!”


    薑玥神色不變,道:“黃妹妹何必危言聳聽。大王英明神武,施政自有手段。”


    黃妃聞之, 良久,歎氣:“你我與大王乃是夫妻, 夫妻一體。按說大王的誌向,我們作為他身邊的人,合該支持他。可大王太過急躁...大商立國以來, 這麽多年,貴族根深蒂固,大王若徐徐圖紙,還則罷了;越是作的急躁,越是令我不安。”


    黃妃自有見地。她出身好,是朝歌黃族;從小到大又仔細受到教育——黃飛虎之師便是聞太師,子受少時亦隨聞太師進學,說來黃妃與子受也是青梅竹馬。


    黃妃也算聞太師半個弟子了。聞太師智慧高深,教導出來的弟子,沒一個簡單。子受除了漸漸急躁的性情顯露弱點,此外真個是英明神武。


    但性情急躁、剛愎,隨著子受登基,愈發明顯。聞太師在朝時還好,能壓得住他的急躁;聞太師一走,子受便按捺不住。


    這段時間,各種施政,明裏暗裏,都在針對貴族。


    越作越明顯, 越作越過分。


    黃妃擔心,繼續這麽激進下去, 各路諸侯吃不住勁兒,必定造反。而貴族是大商的根基,貴族們一旦造反,大商的未來,便是可見的。


    人王之尊,有‘德’者居之。這個德字,不是單純的道德,而是綜合能力、手腕。


    子受太年輕,太激進,所行所為,雖有大誌向,卻無疑是在造自己的反。


    人王的尊位,不是天定的。就像帝湯推翻夏桀一樣,一旦天下皆反,大商便要傾覆。


    但薑玥卻十分淡然。


    若是原本的薑玥,怕也該與黃妃一般無二,心中擔憂;但眼前的薑玥,卻不然。她是個修行。


    早些年,跟著嫦羲修行,得知了許多秘聞。比如封神。


    所以薑玥知道,有的事,是必然要發生的——她不是沒規勸過子受,但勸不住。反而越勸,子受越疏離她。她也沒有辦法。


    但每次見麵,還是要勸——這是作為王後的職責。


    這兩年漸漸平淡下來,子受疏離她,她也不當回事了。若大商真的傾覆,她便回月宮,專心作個修行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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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妃一旁嘮叨,薑玥淡笑聽著,偶爾說兩句。黃妃終於無法,告辭而去。


    走了黃妃,薑玥獨自坐著,沉默了好一會兒。


    悠悠一陣歎息,她撫摸著凸起的肚子,心中不知作何想。


    這時候,說宮外東伯侯府的人求見。


    薑玥回過神,道:“喚進來。”


    便進來,說:“王後,有均山故人來訪,正在侯府之中。”


    薑玥一聽,一下子站了起來。本是平淡的臉上,多了幾分激動:“均山故人!”


    便直要往外走,卻頓足,謂之左右道:“且去與大王說一聲,就說我有故時好友來訪,要出宮一行。”


    吩咐完了,喚了身簡便的衣著,這才出宮去。


    這邊早有人與子受匯報,說了先前黃妃與王後的談話,又說了‘故人來訪’。


    子受身材雄壯,有托梁換柱之力,麵容英挺,威嚴著於眉心。


    聞言微微頷首:“既是王後故人,自不可怠慢。且送些禮品去侯府,聊表心意。”


    揮退了宮人,子受臉色漸漸淡漠下來。


    黃妃與王後之言,令他殊為心煩。子受並非不聰敏,相反,他是個極聰敏的人;並非不知好歹,他也有自己的判斷。


    但這是他自小的誌向——子受小時候,經常出宮去聞太師府上求學;因著小時候也是個飛天的蜈蚣,經常逃課,幾乎把朝歌內外逛了個遍。


    因此他深知民間的疾苦。


    有一回他問聞太師,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有奴隸,人民為何困苦。聞太師告訴他,是貴族之故。


    從那時起,子受便勵誌,要扭轉這一切。


    或許那句話,聞太師自己都已經忘了,但子受卻記得十分清楚。這幾年登基以來,子受已經屢屢從奴隸之中,提拔了好些官員。


    奴隸之中,並非沒有人才。


    平民百姓,也並非都是蠢蟲。


    他們隻是被貴族壓迫的太狠。


    有了這樣的認知,子受愈發堅定自己的誌向——他要推翻這一切,為此在所不惜。


    他的誌向,也曾與聞太師私下裏聊過。聞太師並不支持他。聞太師曾告訴他,大商的結構已是固定,除非徹底打壞,否則無法改變。


    這不是哪一個人的錯,是從一開始便積攢下來的因果。


    但聞太師也不反對他——隻要求他慢慢來,切莫急躁。


    但子受等不及。他性情愈發急躁。聞太師管著還好,聞太師一走,便他放飛自我。


    有時候明明知道這樣做有很大的隱患,明明知道可以慢慢來,可以把隱患壓倒最低,但他就是忍不住。


    這便是本性。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


    子受自己壓不住自己,他明白自己的心,卻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或許他自己心中,早有了對自己下場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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