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急。”


    陸恒止住小虎:“你這裏外麵等我片刻。”


    陸恒語氣沉穩,使小虎心中大安。他禁不住點了點頭:“哦。”


    便舉步走進道觀。


    這道觀的表象,是依山傍水,陽光颯颯。進去那內藏中,卻陰風陣陣,鬼哭神嚎。在陸恒眼中,但見許多亡魂嘶吼哀嚎,被拘在道觀裏不得超生。


    他們張牙舞爪欲向陸恒撲來,卻又好似被無形的繩索拴著,撲不過來,隻原地打轉,哀嚎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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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幽之術的映照下,隻見亡魂盡魂體殘破,或缺胳膊少腿,或缺眼睛少鼻子,更有甚者四分五裂、沒腦袋的、缺四肢的,甚至隻剩下一團魂氣兒的。


    其猙獰恐怖,怨氣四溢,不知生前死後遭了多少折磨。


    正見院子裏,一大一小兩個紙片人輕飄飄躺著。


    在陰風之中,紙片兒時而吹起,時而落地。那紙片人抽象之極的畫風,更令人不寒而栗。


    陸恒目光落在倆紙片兒上,眼睛一亮,卻是發現這倆紙片兒中,各自藏有一點靈光閃爍。


    陸恒心下一動,一道九幽之力打出,將紙片兒中的兩點靈光勾了出來。


    是兩點神魂念頭!


    仔細一看,那味兒極是熟悉,正是妖道的味兒。


    陸恒以九幽之力將這兩點念頭束著,指尖碾動,一些信息從中碾出來。


    這倆紙片兒人乃妖道施展法術,剪紙而成;然後賦予其神魂念頭,於念頭之中設定某種記憶,使之看似像獨立個體。


    這類似於身外化身之術,可比起身外化身神通,這玩意兒實在低劣。


    從兩點神魂念頭之中,陸恒得到了一些還算有用的信息。


    一是妖道剪紙為人,明麵上是因山神所限——山神禁止他管轄範圍之內的妖魔鬼怪隨意殺人。便要殺人、吃人,也得有個正當的理由——比如是人先招惹了妖魔。


    於是妖道便剪紙做了一個妻、一個女。則以收徒為名,四處搜羅那有修行根性的,帶到道觀之中收作徒弟。


    便說:我收徒,你山神總不能說三道四罷!


    卻把徒弟收來,教那紙片兒妖豔妻去勾引,教那紙片兒刁蠻女去觸怒,一旦徒弟犯錯,便可名正言順將之吃掉。


    這是一人飾演三角兒,既是妻,也是女,更是夫、父、師,將人勾來,諸般作弄,稍作培養,等練成法力,便將吃掉。


    表麵是如此。


    實則內裏還有因由。因這妖道所修行的法門,與怨恨有關。


    他若吃人,直接吃反倒不爽利,若把人諸般折磨,使其心生怨恨,這怨恨越深,他吃了之後越有用。


    滿院子裏的殘魂,皆因此而來。細細一數,不下百數。胡刮皮這些年隻給他送了五六個來,多的,是他自己出去找來的!


    妖魔鬼怪,實在是窮凶極惡!


    陸恒指尖用力,將兩道神魂念頭碾碎,即勃發真炁,將這道觀崩成飛灰。


    然後施展九幽之力,念頭大動,冥冥之中溝通幽冥地府,麵前便出現了一圈幽深漩渦般的門戶。陣陣陰風從中吹出,吹的陸恒都禁不住微微皺眉,隻覺身體發寒,心中幽冷,神魂亦為之蠢蠢欲動。


    “還不進去!”


    他定住心神,大喝一聲,些殘魂仿佛得到指令,即投漩渦而入,下幽冥地府去了。


    陸恒沒有超度冤魂、洗刷怨念的能耐,他沒學過。也不曾在地府掛名,作那人間行走,也不會拘靈遣將的法兒,召不來陰差鬼神,便隻好一股腦兒把殘魂驅入幽冥。


    這些殘破冤魂實在不宜留在人間,若無人管它,早晚成為禍害。


    這才出來,帶了小虎,一路向山外,回胡村。


    路上,小虎被陸恒真炁裹著橫空飛騰,不禁道:“你真的會飛簷走壁呢...早知道我就該相信你,跟你學了。”


    他捏著拳頭:“若是學的本事,我便能為爹娘報仇,也不會被妖魔鬼怪捉住,險死還生一趟了。”


    或是曆經此事,小虎一下子成熟了許多。


    陸恒笑道:“你要學,我教你幾手就是。”


    又道:“胡刮皮已被我打死,你爹娘的仇報了。”


    小虎一怔,即露出悵然之色:“報了啊...”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原本無憂無慮,無思無想,漸漸成長,便才有了複仇之念。妖道來收徒,他多麽希望能拜師學來本事,把胡刮皮弄死,報父母之仇。


    可是妖道不懷好意,更可現在,陸恒把胡刮皮也打死了,他心中一腔想法,一下子沒了寄托。


    不過小虎畢竟天生樂觀,他失神片刻,即振奮:“我常聽馬良說那些飛簷走壁的大俠事跡,我想,這世上像我這樣的,大抵不在少數罷。等我學了本事,我就去幫他們!”


    他便找到了新的寄托。


    回到胡村,此時剛到中午。村民還在分田、分財。


    小虎知道以後,說:“我家裏原本也是有田的,被胡刮皮奪了去。便我不要,也得把家裏那份索回來,那是我爹娘的。”


    便匆匆趕了去。


    陸恒輕歎一聲,轉身往半山腰家裏走。


    見花媽媽此時,正坐在新建的房子的門口,悠悠望天邊雲霞。


    “阿媽。”


    陸恒忙走過去,在花媽媽身邊蹲著。


    花媽媽側過臉,看他,伸出手摸了摸他腦門,就像之前他還是個少年模樣時一樣。


    “又打架了。”


    花媽媽這麽說。


    陸恒一怔:“您看出來了?”


    他忍不住看看自己,身上分明沒留下打架的痕跡呀!


    花媽媽道:“那麽大動靜,我能瞧不見?沒受傷吧?”


    陸恒咧嘴一笑:“哪兒能呢。”


    花媽媽點點頭,從懷裏摸索出一塊古舊的木片,將之塞進陸恒手中:“這是阿媽的護身符,你拿著,保著你千萬可別受傷。不然阿媽會傷心呢。”


    陸恒捏著護身符,感受之溫暖,嗯了一聲點點頭。


    “戴上。”花媽媽說:“脖子上掛好,可別丟了。”


    陸恒忙把它掛上脖子,阿媽這才滿意。


    陸恒與花媽媽說著話,一邊暗暗用調和之力給花媽媽調養身體。但令陸恒無奈的是,便以他現在的能耐,醫藥之術也不大能對花媽媽起作用。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花媽媽那如耀陽般熊熊燃燒的心力,卻無法予之補充。


    這種隱憂,比那妖道背後所謂的靠山給陸恒帶來的壓力還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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