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恒在徐寶山家中喝了杯茶,這裏才回想起昨晚上走的倉促,隻跟婆娘們說了出來走走,現在不知道要耽擱幾天,怕她們擔心。


    便跟徐寶山說:“我回贛西一趟,天黑前必返。若洋人反應快,你便告訴他們等我回來。若反應慢,我今晚上再出去走走。”


    徐寶山徹底無語。


    這人啊,實在是無法無天之極。而本事又超乎尋常,真個是叫人無法應對。


    他便心急火燎,連忙往京師打電報。


    陸恒出了上海灘,徑自拉開速度,中午時回到了皂山鎮。


    三個婆娘都在家,哪兒沒去。見他回來,一擁而上,七嘴八舌的問,搞的陸恒頭大。


    “行了行了!”


    陸恒忙道:“昨晚上心意不暢,去上海走了一遭。”


    黃春兒詫異:“當家的心意不暢,跑上海那麽遠作甚?”


    九兒則眼睛一亮:“當家的去殺洋人去了吧?”


    宮蘭深以為然模樣。


    陸恒哈哈一笑:“沒錯,宰了幾個洋人,沉了他們幾艘戰艦。”


    這裏細說了幾句,才知道陸恒昨晚上把上海的租界給推平了,一晚上至少千人斬,還把洋人的艦隊沉了三艘,嚇得他們遠遠逃離。


    宮蘭無語之極:“你呀,不動則罷,好好的安安靜靜;一動起來,就搞出些驚天動地的大事。”


    陸恒笑道:“不是我願意搞事。”


    他說:“誰教我心裏不暢快,我自然要予以回應。”


    宮蘭道:“是昨日他們帶來的八國聯軍的消息激到當家的了?”


    陸恒道:“不然呢?怎麽著這兒是咱們的土地,洋人跑來肆無忌憚,我一口惡氣悶在心口,不給洋人個好看,我出不了氣,心裏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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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道:“這下當家的滿麵紅光,這口氣是出去了吧?”


    陸恒大笑:“出的很暢快。”


    說:“我回來給你們說一聲,轉身還要去上海。這件事沒完,洋人不跟我服軟,我務必不輕易放過!”


    “得饒人處且饒人唄...”黃春性子軟。


    陸恒擺了擺手:“你個婦道人家,懂的什麽?行啦,我立馬回上海去。快則三五天,慢則十來天,必歸。”


    又說:“藥田那邊得幫我看好,若梅啊,你操心著點。”


    宮蘭一臉嫌棄:“快走吧你!”


    陸恒哈哈一笑,出門再返上海。


    ...


    話說徐寶山打了電報去京師,這裏還沒從電報局出來,京師便來了電報。卻不是回應他剛剛打過去的電報,而是回應昨夜和今日上海灘發生的這些事。


    一封電報,文字稀少。但字裏行間,意思表露無疑。


    滿清朝廷這會兒,處於停擺狀態。光緒出逃,這會兒還沒回去。洋人不退兵,光緒大抵是不敢回去的。


    回應電報的,是那些留守的被洋人軍隊半拘禁起來的大臣。


    一個意思——那就是促成洋人與陸恒這凶人的和解——當然,若能令洋大人們滿意那是最好不過。


    不過徐寶山從這字裏行間裏頭,瞧出些其他的味道來——發這封電報的人,對陸恒也十分畏懼。


    說了爭取讓洋大人滿意,卻又補充一句,要陸恒也滿意。


    徐寶山看完電報,當即出了電報局,帶著隨從,一路往日租界附近的一條弄堂而去。


    到了地頭,徐寶山使人上前敲門,門打開,一條麵孔凶悍的漢子出現在眼前。


    徐寶山喝道:“我乃提督兩淮緝私營徐寶山,誰是閻孝國?”


    那凶悍漢子一聽,忙神色一整,抱拳道:“原來是徐大人,閻將軍正在裏屋。不知徐大人此來作何?”


    徐寶山嗬斥道:“本大人到此作甚,還要與你匯報?還不快快把閻孝國叫出來!慢了小心你們吃罪不起!”


    這人不敢怠慢,一邊迎徐寶山進屋,一邊使身邊一人進去通報閻孝國。


    但聞一聲渾厚的大笑,一條身著黑色錦衣的大漢從屋裏走出來,三步並作兩腳,抱拳道:“在下閻孝國,拜見徐大人!”


    閻孝國身材極是魁梧,渾身上下充滿了一股壓迫力。他麵容凶悍,眉毛稀疏,尤以嘴角一道疤痕,顯出猙獰。


    但麵對徐寶山,他又顯得極其恭敬。


    說是個將軍,其實隻是散階。若比散階,徐寶山還是個從二品的武功將軍呢。


    徐寶山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為此人神采道了一聲讚。


    好一條威武凶惡的大漢!


    徐寶山出身鹽梟,對這種麵容凶惡的人,他不但不厭惡,反倒十分喜歡。


    語氣一下子好了許多,笑道:“今日來找你,是因朝廷命令。”


    一前一後走進屋裏,落座。


    徐寶山道:“昨夜、今日之事,你既然在上海,想必已是知曉。”


    閻孝國道:“大人英明,昨夜、今日之事,下官已有耳聞。”


    便笑起來:“不知哪裏來的好漢,做的好大事,聞之教人心胸大開,惡氣全消。恨不能找到他與他敬幾碗好酒!”


    徐寶山哈哈大笑:“你覺得他做得對?”


    閻孝國道:“好教徐大人知曉,下官也曾於京師大學堂就學,學的是西學。正因如此,我知道西夷皆狼子野心之輩。此等豺狼,非得以強硬手段打痛了、打怕了,才能消停。這種事我自問做不到,卻對能做到這種事的人,心存敬佩。”


    幾句話,徐寶山已了解到閻孝國的脾性。


    他於是說:“我剛接到京師來的電報,署名是軍機處。要本官來找你,將一件重要的事交給你去辦。”


    說著,便把電報遞給了閻孝國。


    閻孝國打開來一看,先是凝目,緊接著皺眉,即憤憤之色溢於言表!


    他喝道:“怎有如此荒唐的命令?!洋人吃了大虧,正該趁機壓一壓他們的威風!怎還卑躬屈膝,要教他們滿意?滿意個什麽?把這偌大的國家送給他們,他們就滿意了!”


    徐寶山微微搖頭:“你豈不知京師如今狀況?”


    閻孝國立時臉色難看,說不出話來。


    京師如今被洋人占著,軍機處在洋人的控製之下。


    徐寶山道:“你是京師來的,朝廷派你做那中間人,你如何處置,由你一言而定。”


    頓了頓,道:“本官看你順眼,給你個提點:做出這大事的人,暫時不在上海,但天黑之前會來本官府上,等著你們這些中間人去見他。”


    說:“此人本事滔天,血肉之軀不懼巨艦大炮,仿佛陸地神仙。且是個無法無天、肆意妄為之輩。你切莫惹惱了他,惹惱了他,事情辦不成,違抗了朝廷的命令,到時候更丟了性命,你便與朝廷交代也沒得交代了。”


    閻孝國聽了,卻笑道:“我敬佩都來不及,何以惹惱他?我氣憤的,是朝廷要令洋人滿意的命令。”


    徐寶山道:“你隻需讓他滿意即可。我料定此人必定會狠狠的敲打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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