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步踏入朱門,眼前這座宅院忽然活了過來。


    原本微不可見的種種雜音,瞬間清晰入耳,利刃破空的嗖嗖聲,重斧砍在骨頭上的哢嚓聲,烈焰焚燒木頭的吱吱聲,以及拚命哀求的嚎哭聲,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仿佛一步踏入地府。


    趙拂衣心中一動,咫尺之隔,仿若天涯,院子裏如此嘈雜,外麵卻一無所覺。


    此中必有古怪,若是還有選擇,他一定掉頭就走,可惜秋素白就在外麵,若是就這麽退出去,隻怕後果不妙。


    “饒命啊!”


    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從對麵的堂屋裏跑了出來。


    這人年紀大概在十七八歲上下,穿著一身白色錦袍,腰間係著玉帶,手中抓住一把折扇,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滿麵驚容,身材瘦弱,不算俊俏的臉上,塗抹著厚厚的脂粉,香氣遠遠飄開,遠遠瞧上一眼,就令他心中厭惡。


    “救救我!”


    這人一眼看到趙拂衣,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拚命向他跑了過來。


    趙拂衣眉頭一皺,心中提起戒備,這地方處處透著詭異,絕不能掉以輕心,眼前這個世家公子,雖然看著像個廢物,但也不能容他近身。


    嗖!


    還不等他想完,就見一支長箭從堂屋裏急驟射出,從這位世家公子的背後射入,胸前射出,紮在道旁一棵百年老樹上,竟將他硬生生釘在樹上。


    “啊!”


    這位世家公子雖然被一箭穿心,眼見不能活了,卻也沒有立即死去,雙手抓著大樹,留下道道血痕,雙腳不斷掙紮,在地上犁出一道道壕溝,看起來慘不忍睹。


    “嗯?”


    趙拂衣眉頭大皺,卻沒有上前,向後又退了半步。


    長安城是大魏兩都之一,在此駐紮的長安六衛,乃是大魏王朝一等一的強軍,其中高手無數,更何況,長安內城世家大族無數,還有許門這種以武立門的府邸,更是藏龍臥虎,不知藏有多少高手。


    因此,從來沒有盜匪敢在長安城中生事,就算是地頭蛇鐵槍會,背靠長安六衛之一,也要夾起尾巴做人,用心挑選對象,甚至隻敢欺負外來商戶,不敢隨意禍害本地住戶。


    也因此,他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敢在長安城裏明火執仗的殺人,敢這麽做的,絕會不是尋常盜匪。


    故此,他雖然可憐這位世家公子,卻不願輕易沾染因果。


    “小子!你是什麽人?”


    可惜趙拂衣雖不願沾染因果,因果卻要來沾染他。


    就在他凝神戒備的時候,兩名滿身鮮血的軍士,披著一身軟甲,大步從堂屋裏走了出來,其中一人厲聲喝道。


    問話這名軍士,身高在八尺左右,滿臉驕橫之色,一身鮮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一手持著精鐵長刀,鮮血一滴滴從刀鋒上滴落,一手抓著牛皮厚盾,盾牌上滿是刀痕,此人正是大魏軍中最為精銳的兵種——刀盾兵。


    在他旁邊的軍士,穿著與他一樣,都是一身軟甲,唯一不同的是,這人右手提著一把強弓,足有半人多長,左手提著一支長箭,卻是一名長弓手。


    “在下路過此地,聽到裏麵有喊殺聲,這才進來瞧瞧,不知兩位怎麽稱呼?”


    趙拂衣緩緩說道。


    他心中暗自提起警惕,眼前這兩人絕不好對付,雖然穿著打扮,隻是尋常軍士,看起來也不像武學高手,可是一身殺氣,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如果說,每日在城裏訓練的軍士像馴化過的家犬,眼前這兩位就是不折不扣的野狼。


    更何況,這兩名軍士自身雖然不強,但既敢在長安城裏,肆無忌憚,殺人放火,必然是受軍中的指派,若是跟他們動手,搞不好會惹麻煩上身。


    “路過?哈哈,真有意思!”


    刀盾兵放聲大笑,就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大笑聲中,快步向他走來,就在兩人相距不足七尺的時候,忽然停止大笑,說道:“老子石三,那是我兄弟唐四!”


    說話之間,他提起盾牌,向身後那名長弓手晃了晃。


    趙拂衣抬起頭,衝著遠處唐四微微點了點頭。


    不料,就在趙拂衣轉頭的一瞬。


    石三臉上忽然露出獰笑,提起精鐵長刀,驟然一刀砍來,刀鋒所指,赫然是趙拂衣的脖頸,竟要一刀將他人頭砍下。


    “嗯?”


    趙拂衣腳下一錯,急忙向旁邊閃開一步,躲開這致命一刀。


    也幸虧,從三人見麵開始,他就一直提著警惕,剛才雖然是在跟唐四打招呼,但七分注意,都放在石三身上,這才有驚無險,遠遠躲過這一刀。


    噌!


    不料,他閃開之後,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聽遠處的一聲,接著,一箭淩空而來,箭鋒直指心髒。


    這一箭又快又冷,又急又準,箭法之強,竟是他生平僅見。


    趙拂衣心中一驚,腳下一晃,急忙向右閃開,可惜遲了半步,沒有完全避過,長箭擦身而過,火辣辣的擦出一道血痕。


    這還是他已躍入外家層次,皮膚的防禦幾乎與牛皮相當,否則,這一箭就不是擦出一道血痕,而是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眼見一箭不中,石三再次揮刀,狠狠向他劈來。


    ……


    “該死!”


    趙拂衣心中大怒。


    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想明白了,雖然不知何故,這兩位非要置他於死地,但今日之事,必難善了,如果他想不死,就隻有殺了這兩人。


    難怪剛才進門之前,秋素白會叮囑他,要他活下去,看來早已預料到這個局麵。


    想到這裏,他也不顧忌眼兩人的身份,不再避讓,飛身向前一縱,向石三正麵衝去。


    無論是石三也好,唐四也罷,出手雖然凶悍,殺人不眨眼,但從力量、速度來說,不過是尋常士卒,正麵交鋒,絕不是他對手。


    唰!


    趙拂衣一步追到石三身前,單掌向前一劈,帶起一陣風聲,徑直向他的脖子劈去。


    “啊!”


    石三見他掌勢凶猛,不由大吃一驚,來不及出刀阻攔,急忙提起盾牌,擋在身前。


    趙拂衣微微冷笑一聲,掌勢不變,一掌拍在牛皮盾上,將石三平平向後推出三五丈遠。


    他已是外家層次的高手,身具一頭板角青牛的力量,就算是隨意一掌,也不是一個尋常士卒能擋住的。


    一掌拍出之後,趙拂衣毫不遲疑,第二掌接連拍出,依舊拍在牛皮盾上,再次將石三逼退了七八步遠。


    石三倒也頑強,挨了之後兩掌,居然還撐得住,雖然震得虎口流血,倒也沒有扔下盾牌。


    “小子,你夠狠!”


    石三緩了一口氣,大吼一聲,揮刀再次砍了過來。


    “嗬嗬!”


    趙拂衣冷笑一聲,瞧也不瞧他一眼,身形一轉,向旁邊的唐四衝了過去。


    兩掌之後,他已趕到正堂之中,距離唐四不過七尺而已。


    唐四臉色一變,急忙向後退去。


    剛才甫一交手,唐四就試圖配合石三,從遠處射殺趙拂衣,可惜趙拂衣為人機警,始終將石三逼在他身前,沒有給唐四出手的機會。


    事實上,這也是趙拂衣的策略。


    對他來說,石三再強,撐死了不過一名精兵,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遠不如他,就算實戰經驗勝他十倍,也會被他輕易碾壓。


    唐四就截然不同,手中長弓是真正可以威脅他性命的東西。uu看書 ww.uukanhom


    故此,他剛才雖然兩掌劈在石三盾上,目的卻不過是借機接近唐四,趁機取了唐四的性命。


    “死!”


    趙拂衣一聲低喝,趕到唐四身前。


    唐四連忙揮舞長弓阻擋,腳下急忙向後退去。


    趙拂衣也不退縮,雙掌齊出,一掌揮出,撥開唐四手中長弓,一掌發力,陡然向前一掌,正印在唐四額頭。


    隻聽“哢”的一聲,唐四頭骨破碎,當場斃命。


    “去死!”


    身後石三暴怒,大吼一聲,橫刀向趙拂衣劈來。


    趙拂衣向前跨出一步,躲過這一刀,順手從唐四斜跨的箭囊之中,抽出一支長箭來,輕輕一個轉身,反手一甩,長箭脫手而出,正中唐四的喉嚨。


    以他外家層次的修為,身具一牛之力,再加上林鎮十餘年的戰鬥經驗,無論是力量,還是經驗,都可以碾壓石三和唐四。


    真要施展辣手,收拾這兩個人,不過舉手之勞,就算他們是百戰精銳也不例外。


    隻是人殺了,接下來,又要如何處理,他可不相信來這裏執行任務的隻有這兩個人。


    “難道秋素白的一聲,是要我一路殺到後花園?”


    趙拂衣眉頭大皺,正在考慮下一步如何行事,忽然發現石三和唐四的屍體,急遽風化,轉眼之間,便化作一堆飛灰。


    “啊?”


    趙拂衣不由大驚,猛然想起什麽,抬頭望屋外。


    隻見剛才那個世家公子被射死的地方望去,隻有孤零零的一支長箭,一堆飛灰,堆在樹下,屍體早已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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