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漢興島(今日本宮古島)在出梅(梅雨季節)後,始終保持30度以上高溫高濕天氣,讓島上的眾多移民都感到非常的不適。但能在做工勞累之餘,能吃上一幹一稀兩頓不算飽腹的飯食,還是讓所有來自大明的饑民心裏踏實不少。此時,島上已經聚集了四千餘饑民,但分出的八艘大船仍舊不停地往返大明,期望在十一月底的時候,將移民增加到一萬人。


    至於另外七艘武裝商船,則在攜帶了大部分陸戰隊士兵,經廣州稍事補給後,前往新生島,準備與該地戍守的鄉兵匯合,然後再攻廣南國(安南阮氏)沿海城鎮,以獲取充足的糧食、布匹、金銀,以及年輕婦人。


    在去年成功對其港口城府芽莊(今越南芽莊市)實施劫掠後,發現廣南國地方駐守的官兵實在是不堪一擊,而且城池防禦還比較薄弱。既然如此,那漢洲就毫不客氣地再來一次。除了補充物資和金銀外,還能持續削弱安南人的實力,使其難以對新生島構成威脅。


    如今的漢興島,相較於兩年前,幾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張文琪利用眾多移民滯留在此的機會,先後建成兩大三小,五個堡壘,大型倉儲設施四座,碼頭炮台,永固水泥棧橋均已完備。而且,島上開墾耕地三萬多畝,栽種了小麥、稻米、番薯、玉米等主要糧食作物。理論上可以滿足三五千人一年的口糧需求,這大大緩解了向外轉運糧食的壓力。


    但張文琪仍舊不滿足,他繼續利用不斷到來的移民擴大耕地的規模,建設更多的倉儲設施,不斷加高加寬幾個堡壘的城牆。對於留居島上的居民,全部輪訓鄉兵,使漢興島能具備像新生島一般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在漢洲的時候,他曾多次聽到齊天提及過,流民蜂起,大明將亡,最後會是東北的建奴席卷整個大陸,毀滅無數的華夏文明,屠殺千百萬的漢人。而根據蜂擁來此移民的敘述,大明北方的秩序已完全崩潰了。去年漸漸消停的流民暴亂,如今,又開始死灰複燃,而且愈演愈惡烈。


    二月,總兵官左良玉、總督陝西三邊侍郎鄭崇儉等大敗張獻忠於太平縣。然而,到了七月,張獻忠走白羊山與羅汝才會合,伺機進擊湖北武昌。李自成部與明官軍戰於四川,雖屢敗之,但潰而不散,遊走擄掠十數個府縣,令官兵頗為無奈,隻得再三催請三邊總督楊嗣昌督大軍入川進剿。


    在東北,建奴仍舊在圍困錦州,使得城中守將祖大壽部糧草斷絕,逼的軍中將士殺盡城中牛馬後,繼續殺千百婦孺以充軍糧,苟延殘喘等待洪承疇救援。


    雖然不太明白,如今大明混亂的局勢,看著有末世亡國跡象,但要說建奴奪取天下,張文琪還是有些半信半疑。但不管怎樣,將漢興島這個距離大明最近的漢洲移民點建設得更加完善,更加安全,不論是為了以後加大移民力度,還是準備在大陸亂世當中進行必要的幹涉,都是極其重要的。


    然而,在8月17日這天,漢興島卻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來自日本薩摩藩派來的代表。


    橫田吉蔵從抵達漢興島碼頭的時候,就被島上的各種事物所震驚。三艘高大的帆船停靠在岸邊,兩舷炮窗裏密布的火炮,是日本那些小舢板所不能相比的。整齊劃一的巨石(水泥)棧橋,從碼頭一直延伸到海中數十米。


    在漢洲陸戰隊軍官的引領下,從碼頭往漢興堡去的路上,橫田吉蔵看到碼頭深處一列排開十幾門大炮,虎視眈眈地對著海麵。炮台四周建有幾座石砌(水泥)的岸防工事和堡壘,拱衛著整座島嶼的安全。


    在漢興堡高大厚實的城牆外麵,修建了幾座臨時營地,進進出出的卻都是一些婦人和小孩,想來那些男子應該都在別的地方做工,或者種田。跨過一道人為挖掘的壕溝,再行數十米,就到了城門口。一隊肅然的陸戰隊士兵,端著火槍,警惕地看了看薩摩藩代表一行,然後扭頭不再關注他們。


    橫田吉蔵是薩摩藩中比較務實的一位老中,熟悉大明和西洋事,經常作為薩摩藩的出使代表,往來菲律賓、蠔鏡(今澳門)、原台灣荷蘭據點,溝通商事。


    關原之戰時,薩摩藩島津家雖然身處西軍,在戰後應當處在被清算的一方,但德川家康一方麵忌憚島津軍在島津義弘的指揮下爆發出的強大戰鬥力、一方麵尊重這樣一個比較強大的對手,就基本維持島津領地原狀,這也使得島津家成為了除德川本家之外堪與伊達、前田等並稱的雄藩。


    兩年前,薩摩藩第二任藩主島津光久收到消息,說是大明的福建都督鄭芝龍派人占據了琉球西南一個島嶼,很是驚疑,擔心鄭氏突然對琉球這個薩摩藩控製的小王國來了興趣,會來搶奪。為此,島津光久在糾結許久後,還是向琉球增加了兩百多的武士,以備萬一。但同時,也打定主意,若是鄭氏真的要出兵為那琉球出頭,薩摩藩會立即撤回所有人員和武裝,以待後續事態發展。


    鄭芝龍的威勢,不僅在大明是海龍王一般的存在,就算在日本,也是一位讓人尊重和驚懼的海上豪雄。德川幕府發布鎖國令,隻允許大明與荷蘭人前來日本貿易。而能真正與日本進行貿易的大明勢力,隻有鄭芝龍一家。並且,在去年對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商路持續打壓後,還迫使對方在日本貿易上又大幅讓步,失去了曾經的貿易主導地位。


    若是薩摩藩與鄭芝龍相爭,而且又是在西南海域的琉球,島津光久自認為不是鄭家水師的對手。但是後麵陸續探得消息,占據琉球西南島嶼的並不是鄭芝龍,而是某個南方的漢洲勢力。由此,薩摩藩才稍稍放下了懸起的一顆心。但想著,對方既然能遠渡重洋,來到琉球島嶼,想必海上實力必然不弱,爭鬥起來,也未必能將其驅逐。而對方似乎隻關注從大明移民,對琉球島的事務不聞不問。薩摩藩也就權當沒看見對方。


    但是,在幾個月前,薩摩藩島津氏在琉球那霸設立“在番奉行”,突然發現琉球王國正在偷偷重新武裝士兵,而且還持有不少火銃。薩摩藩駐琉球的武士們當機立斷,趁夜突襲了琉球王宮,將琉球王尚豐以下十數名王室成員和主要官員盡數俘獲,逼問其所欲何求。


    通過琉球官員的逼問,薩摩藩愕然地發現,原來那個來自南方大陸的漢洲人,竟然與琉球私通,賣與了他們不少刀劍火器,使得琉球升起一絲膽氣,準備武力驅逐薩摩藩。


    要知道,薩摩藩島津光久任期間,正值江戶幕府發布鎖國令的期間,薩摩藩喪失了對外貿易的利潤。為此,他命家老島津久通前往長野(今鹿兒島縣薩摩郡薩摩町永野)偷偷采金山、開發新田,以振興藩內的產業。另一方麵,他加強對琉球的剝削,彌補藩內的財政危機。


    但是,你一個遠道而來的漢洲人,居然敢提供軍器與琉球,妄圖掀起對薩摩藩的反抗,斷了他們對琉球的控製,這可是隱隱對薩摩藩島津氏含有敵意呀!


    “我代表家主,鄭重向你們提出警告。”橫田吉蔵見到張文琪和幾個漢洲軍民兩政的官員後,麵帶嚴肅地說道:“琉球,為我薩摩藩核心利益所在,並且一直都受我島津氏指導。你們漢洲在此轉運明國移民,我們不會予以幹擾。但我們也希望你們勿要再次做出幹擾琉球現狀的行為。”


    “我們沒有做出任何幹擾琉球事務的行為,我想,你們薩摩藩是不是有些問題沒有搞清楚。”張文琪對麵前這個一臉嚴肅的日本人不是很喜歡。我們漢洲做什麽事,用得著你來指手畫腳嗎?


    “既然你們對某些事務沒有什麽印象,那麽我可以提醒一下。”橫田吉蔵說道:“數月前,你們賣與琉球若幹刀劍火器,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琉球給了銀子,要買我島上一批刀劍火器,我們這裏正好有,便賣與他們了。”張文琪點頭說道;“這是一次非常正常的商品買賣,難道你們薩摩藩有異議?”


    “軍器,可不是正常的商品。”橫田吉蔵蹙眉說道:“琉球人購買此批軍器,意圖對我薩摩藩不利。”


    “他們為何意圖對你薩摩藩不利?”


    “……”橫田吉蔵一滯,麵帶慍怒,瞪著張文琪,冷冷地說道:“琉球一向由我薩摩藩指導國中事務,與我有特殊親近關係。但其國中總有一些心懷叵測之人,試圖破壞我薩摩藩和琉球之間友好關係。你們漢洲人,不會也是那些心懷叵測之人吧。”


    “我們漢洲人,當然不是心懷叵測的人。”張文琪笑著說道:“不過,我們有些搞不明白,琉球不是大明的藩屬國嗎?何時,又成了你們薩摩藩的指導國家了?大明皇帝知道這個事嗎?”


    “……”橫田吉蔵頓時麵色有些難堪,琉球為大明藩屬,薩摩藩是知道的。但架不住琉球距離鹿兒島很近呀,而且還能為薩摩藩提供源源不斷地財力,增強藩內的實力。


    “不管琉球地位如何,我薩摩藩在琉球據有特殊利益,你們漢洲不能隨意破壞這種既有現狀。”橫田吉蔵嚴正地說道:“若一意為之,再與琉球陰私勾結,售賣武器,我薩摩藩必然會采取斷然措施。望你等,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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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著薩摩藩代表的離去,張文琪與幾個漢洲軍民兩政官員心頭均是升起一絲不好的感覺。原以為,偷偷摸摸地給琉球輸送一些武器,使其能稍稍抵抗一下日本人的侵蝕和控製,以便漢洲人可以安然占據漢興島。結果,尼瑪的,卻被日本人找上門了。那麽,琉球定然已被薩摩藩給收拾了,說不定還進一步加強了對他們的控製。


    “排長,那些人,是你的日本同胞吧。”一個陸戰隊小隊長朝田澤榮問道。


    “哦,他們曾經是。”原名叫田澤榮男的日本流浪武士,現在是漢洲陸戰隊排長的田澤榮瞥了一眼碼頭上正在登船的幾個薩摩藩代表,淡淡的說道:“不過,我現在是漢洲人,跟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以後,我將為我漢洲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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