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麽回事?”賀赫赫亦幾番唏噓,人生真的無常啊。


    “來了才知道,寧王是要犯上做亂啊。”伯虎兄一聲長歎,“滅九族的罪不說,多少生靈會塗炭。我怎能給這樣的人出謀劃策。寧王忍了我幾個月,終於大怒。不再給我發工資,還強迫我參加各種宴會,借機侮辱我。家裏一顆米都沒有,沒辦法,我隻好撿些殘羹冷炙。可憐的秋香啊。”


    賀赫赫道,“那怎麽不走?”


    伯虎兄道,“進了魔爪,再想脫離就難了。”


    賀赫赫頓時明白了。


    伯虎兄頓了頓,繼續道,“要想寧王放行,隻有一個法子,就是證明自己確實毫無利用價值。比方說,突然瘋掉了。”


    “裝瘋?”


    “對。可是這法子太老套,我試了試,沒用。我在大街上發狂沒兩天,寧王就派了拿了一筐狗糞來。說把狗糞吃光,就證明我是真的瘋了。你想啊,一兩坨就罷了,閉著眼就下去了。可那是滿滿一筐啊。你說寧王多變|態。”


    “看來。一般法子還真不行。”賀赫赫沉吟一時,道,“不過,也並非沒有法子。隻怕伯虎兄你不肯。”


    “哦?”伯虎兄精神一震,“隻要能逃離魔爪,我什麽都願意做!賢弟,快說來聽聽。”


    賀赫赫附在伯虎兄耳邊,說了兩個字。


    “啊?”伯虎兄眼睛睜的老大,慢慢地溢了兩滴淚水,“難道,隻有這個法子了。”


    ……


    清晨。空氣清新,陽光明媚。勤勞的大明小市民們,早早的忙開了。蔬菜商、水果商們,已經把攤子擺好。二十米遠的地方,王二扯開喉嚨:“喂,包子勒,剛出爐的新鮮包子勒!”買菜大嬸們挎著竹籃,來來往往在各個攤上挑著菜。真是生機勃勃的一天啊。


    寧王府門口石墩上,伯虎兄坐著。一手支著額頭,像極了雕像‘思想者’。他把街上的一切都看在眼裏。


    賀赫赫昨天說的法子隻有兩個字――裸|奔。


    伯虎兄猶豫著,想起了可憐的秋香。終於,他下定了決心,慢慢走到人潮如織的大街上。解開外麵長衫的時候,伯虎兄臉紅了。路過的人都有意無意瞟他兩眼,看他想幹什麽。


    內衫,褲腰帶,鞋子,一件一件減少。終於,伯虎兄與大家來了個赤誠相見。清晨的風帶著冷意,伯虎兄單薄瘦弱的身板兒泛起一身雞皮疙瘩。


    “啊!!”四周大嬸們猝不及防,紛紛用手捂住了眼睛,尖叫著四散逃離。跑到不遠處站定了,從指縫裏打量著這乍泄的春|光――畢竟,伯虎兄是個美男子。


    被裏三層外三層圍觀的伯虎兄臉臊的發燙,頭低低地垂著不敢見人,直想找個地洞鑽下去。在這個時候,伯虎兄想起了那次他去廟門口推銷的經曆。


    恍若隔世。


    還是在江蘇的時候。那次,伯虎兄已經餓了三天。腿都發軟了,卻仍然堅定的在外奔波著尋找工作。終於叫他找到一個:替‘妙手回春堂’推銷白駝山牌壯骨粉。不包吃不包住沒底薪,工資就是銷售額1%的提成。


    伯虎兄一咬牙:幹了!略一思忖,伯虎兄帶著幾包樣本來到人最多的廟門口。雄偉的大殿前,香煙繚繞,善男信女們摩肩接踵,果然是人山人海。陽光晃眼,讓人一陣暈眩。終於,伯虎兄放下那僅剩的丁點卑微自尊,扯開嗓子嚎了起來:“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白駝山牌壯骨粉,內用外服均有奇效。挨了刀塗一包,還想再挨第二刀。閃了腰吃一包,活到二百不顯老。白駝山牌壯骨粉,青春的粉,友誼的粉,華山論劍指定營養品。僅本鎮‘妙手回春堂’有售,保證質量,童叟無欺。購買時,請認準黑蛤蟆防偽標誌,呱,呱……”


    幾千張臉上的嘲笑,魔鬼般大張著嘴巴裏蹦出的調侃……伯虎兄找回了那時的感覺。這個時候,那些被他壓抑在大腦一角的哲學命題水泡般冒了出來――我生從何來,死往何處?我為何要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出現對這個世界意味著什麽?是世界選擇了我,還是我選擇了世界?我和宇宙之間有必然的聯係嗎?宇宙是否有盡頭?時間是否有長短?過去的時間在哪裏消失未來的時間又在何處停止?人生的終極意義是什麽?是獲得別人的肯定與尊重嗎?小明走在路上遇到一根骨頭和十塊錢,他為什麽撿骨頭不撿錢?為什麽?!


    “夠了!!”伯虎兄一聲大喊,痛苦的捂住了頭――這些腦海裏縱橫肆虐的魔音,這些生命中的無法承受之輕,所有沉重與痛苦到無法再忍受的腐爛回憶,全都去死吧!!我受夠啦!


    “啊!!”伯虎兄瘋狂嚎叫著,抬頭挺胸,邁開了腳步。人群再次尖叫,讓開一條通道。


    果然,生命在於運動。一旦跑開就不覺著冷了。反而沒了衣服的束縛,身體好像變的特別輕盈與自由。無拘無束,是水泡在空中飄蕩的自在,是雄鷹在天際翱翔的逍遙。我想起那次夕陽下的奔跑,有一條紅色內|褲在窗口迎風飄蕩。


    “哈哈!”腦中痛苦思緒好像全被風吹散。一種無與倫比的徹底放空感。伯虎兄開懷大笑,對著四周人群大叫起來,“大家笑起來啊。在我的苦難麵前,你們不是很得意很驕傲的嗎?看,我比你們混的差多了。你們比我吃的好住的好,所以你們大可以瞧不起我的人生。大家隻管笑吧。可是你們不明白,我和你們一樣,也有著願意犧牲生命去守護的東西。那就是理想和美――告訴你們,我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已經明白了這該死人生的真諦。為此我什麽都可以忍受,什麽都願意做。你們想不到吧,苦難沒有打倒我,卻讓我得到了真正的強大力量:內心的強大!大家,開心的笑起來吧,把氣氛搞熱鬧點,動靜鬧大點,我有無敵光環,不要不好意思用你們的嘲笑傷害我。”


    “喂。大家,快來看神經病啊!”四周人群大笑著跟著唐伯虎跑了起來。邊跑邊喊,嘻嘻哈哈,臉上都帶著無邪的快樂笑容。


    “哈哈,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做田!喂,那位小二哥,拿壺酒來!”


    “哈哈,快看啊。”


    “大家記住了。我就是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啊!我是寧王的幕僚!是寧王的幕僚!記住了沒有??好,今天就到此結束。大家回去幫忙宣傳一下:明天早上九點,還是這個時間,寧王府前的大街,我還繼續表演。多叫些朋友來捧場啊,不見不散,記住了嗎?”


    “恩,都記住了!”人群哄然響應。


    “喂!”人群中,一個小夥子奮力向裏擠著,“我是大明月報江西分部記者小旋風!大家讓讓,裏麵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大家讓讓啊!!”


    太陽,漸漸移到了中天。伯虎兄早已回家。酷暑難耐,大街上沒幾個人,和早晨熱鬧氣氛一比,竟有份荒涼的味道。


    “今天,那唐伯虎還在?”寧王喝了一杯酒,問著他手下最得意的兩個謀臣:劉養正,李士實。


    “是的,殿下。和往常一樣,邊裸|奔邊喊他是您的幕僚。”


    啪!!酒杯摔的粉碎。寧王額頭上青筋畢露,“把這個讓我麵子丟光的唐伯虎給我找來!!”


    “你!”寧王看著麵前這個書生,“一個月了!本王忍了一個月了!已經夠大度的了!你還沒完了你?!”


    伯虎兄淡定笑道,“對不起。寧王殿下,本人就這個噬好,沒有辦法。”


    “去死!!”寧王暴躁至極,積蓄一個月的怒火徹底爆發,一把抽出身邊一個侍衛的配刀,寒光一閃。


    “息怒啊殿下!”劉養正,李士實連忙一起拉住寧王胳膊,“他畢竟頂著江南第一才子的高帽。若殺了他,殿下您不惜才的名聲傳出去,誰還會來投靠您啊?”


    寧王被擊中軟肋,硬生生收了刀。恨恨盯了唐伯虎良久,終於頹然的坐到椅子上,頭扭到一邊,“滾!你給我飛一般的滾!別再叫我看見你!”


    “抱歉。我隻會尋常滾。不會飛一般的滾。”伯虎兄說完,慢騰騰臥倒下去,又慢吞吞滾出了寧王府。滾向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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